分卷(21)
十五本不該死的,若段南風沒被齊昭逼到逃離王府,若齊昭沒有將段南風困在身邊,若他們二人沒有相愛,若他們從未相見十五根本就不用死。 段南風一想到這些就感覺到頭腦一陣暈眩,整個人也緊繃起來,雙手只能死死抓著桌案不讓這雙手怪異地發抖。 他想,便是自己哪一天原諒了齊昭,也原諒不了自己。 他和齊昭之間的感情糾纏,扯上十五做什么? 便是剛出去便被齊昭發現,被根本沒看清自己內心感情的齊昭抓回來狠狠地罰,那也好過十五因此而死。 易桓宇看著滿臉痛苦地別過頭去的段南風,眉頭微皺后拍拍齊昭的肩膀,說:你出去一下,我跟他談談。 齊昭轉頭去看易桓宇,眼中滿滿都是不信任。 齊昭不信任易桓宇這件事他們二人都清楚,但如今的段南風根本聽不進齊昭的話,若真要說什么也只有讓外人來與段南風談。 你放心,我也不是撬墻角的人。除非你將他扔出王府,否則我不會與他不會有任何的越界。易桓宇也知道齊昭的顧慮,瞥他一眼后便說出這話讓對方放心。 齊昭其實還是有些信不過易桓宇,當初易桓宇問段南風肯不肯跟自己走的事兒仿佛還在不久之前。 但齊昭別無他法,他只能選擇相信易桓宇,相信對方會幫自己。 段南風不是沒有聽見他二人的對話,但他并沒有阻止齊昭的離開,只是紅著眼睛看齊昭離去的背影,忽的想起當初聽齊昭說自己比不上徐燕知時候失魂落魄離開似乎也是這般模樣。 段南風易桓宇坐下來,本想勸段南風放下,可望進段南風那雙眼睛的時候,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有些話讓外人來說多少有些站著說話不腰疼,沒有經歷過痛苦便勸人放下,實在是有些不妥。 可易桓宇又不想看著段南風與齊昭這般下去,若他們一直這樣,指不定哪天變成了某個人擊潰齊昭的突破口。 齊昭瞧著誰都打不倒,實際上如此狀態的齊昭只要稍微動動腦筋都能打他個措手不及。 想勸我什么?原諒齊昭?繼續當他的玩物?還是想勸我別再那么對他?段南風揚起下巴看易桓宇,整個人都尖銳得要命。 從前的段南風也冷硬尖銳,但他只有在殺人的時候冷酷無情,面對其他人的時候大多是收起爪子露出一副乖巧溫和模樣的。 尤其是面對齊昭,他那副模樣與其說是乖巧,不如說是卑微到失去了自我。 跪在齊昭腳邊就像一條聽話的狗,那能有自我嗎? 甚至還喜歡上了這位高高在上以無邊傲慢俯視他的主子,又被對方床上偶爾表露的柔情蒙騙,一腳踏空徹底墜入深淵。 不是,你別這樣,我只是想想叫你放過自己。易桓宇想了想,覺得這個說法更為合適,便直接說了出來。 易桓宇其實并不太在意段南風會不會放過齊昭,那是段南風與齊昭兩個人的事情。 可段南風為了十五的死不肯放過自己,留下來死死咬著齊昭,咬得鮮血直流都不肯松開。 他覺得是在報復齊昭,其實也是在報復自己。 從前那般被齊昭對待,換成誰這個時候都不想與齊昭糾纏不清,便是為了報仇,也不會是這般態度。 段南風明顯是因為十五的死在責怪自己,責怪自己為什么跟齊昭走到了那一步,若非他們走到那樣的一步,其實十五根本就不會死。 放過自己?段南風挑了一下眉,冷笑連連,長出一口氣后說,你不明白,若不是我昏了頭喜歡上齊昭,我根本就不會逃跑,我不逃跑,十五就不會死。你想想,若我不喜歡齊昭,我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玩物,玩物怎么會因為主子可能喜歡別的人而傷透了心,又因為害怕丟掉性命而逃跑呢? 易桓宇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接上這話,他沉吟片刻才說:可十五他愿意看到你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嗎? 段南風抬起手的動作一頓,睫毛微顫之后搖搖頭。 他明白易桓宇是在勸自己放下,但他還是忍不住去想,若十五活著瞧見他如今模樣會如何想。 想來十五放你走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會死,甚至在那日見著你第一眼便明白自己的結局。 伴隨著易桓宇這些話的,是段南風難以抑制的哭聲,從低低抽泣到哭得喘不上氣。 而易桓宇也想著趁熱打鐵多說些讓段南風放下,他說:你當他是家人,他自然也拿你當家人,他又如何忍心叫你在齊昭這兒又是挨打又是被那般玩弄,還要被哄著交出一顆真心。 段南風聽到這里,抬眸看向易桓宇,聲音帶著哭腔:別說了 都說到這兒,又瞧著像是有戲的樣子,易桓宇自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他說:若我是當初的十五,有一個機會讓你不再過這樣的日子,便是丟了性命我也會送你出去。 別再說了!段南風像是知道對方之后要說什么,捂住耳朵不想去聽。 可即便他捂住耳朵,易桓宇的聲音還是傳入他的耳中。 十五他心甘情愿為你丟掉性命。 作者有話要說: 怎么感覺易桓宇在幫倒忙 第31章 齊昭進來的時候段南風已經冷靜下來了, 留在外邊的影衛去把太醫扛過來給段南風瞧瞧。 若是往前幾日的段南風定然一邊說著自己沒事,一邊厭惡地瞥齊昭一眼讓他滾。 但今日的段南風明顯是受了什么刺激,正愣愣地垂眸看自己的手, 不知在想什么。 我先走了, 若有什么事兒便遣人到府上尋我, 至少這半年我都會在京城。易桓宇回頭看了齊昭一眼,對上齊昭詢問的目光, 只搖了搖頭。 也沒細說究竟是勸到了何種程度,段南風原諒他到了何種程度,易桓宇便轉身離開了這里。 段南風也沒留他,只是轉過頭看向那扇緊閉的窗戶。 齊昭猶豫著走上前, 一雙琥珀色的眸子倒映著段南風的身影,他喊了一聲:南風 段南風沒有應他的話,只是在想方才易桓宇說的話, 想著想著卻是笑出聲來。 易桓宇這人確實不擅長做這種事,勸人放下, 卻說了一大堆讓他更加放不下的話。 十五心甘情愿為他死,但這并不能成為他放下一切原諒齊昭的理由。 不過易桓宇在齊昭進來之前說的一句話倒是有那么些許觸動段南風。 往事不可追, 且已經發生的事再無法改變,總沉浸在過去讓自己痛苦,讓身邊人擔心總歸是不好的。 十五也不會想看到今日局面, 當時他自盡該是想段南風過得好的。 段南風盯著那扇緊閉的窗戶,伸出手推開那扇窗,望向窗外那棵梨樹, 與梨樹后面的廣闊天地。 齊昭,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會給我?段南風看著那梨樹出神, 腦海中不禁浮現起齊昭給他化梨花妝的時候輕笑著在他耳邊喚小梨花。 是,無論你想要什么,我都會給你找來。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會想辦法幫你摘下來。齊昭那雙琥珀色眼睛仿佛又有了生機般亮了亮,抬腳往前走了一步,可又因為段南風沒給個準話而停在只剩下半步的地方不敢上前。 段南風沉默了一會兒,他朝窗外伸出手不知想抓住什么,說:我想讀書。 聽到這話,齊昭愣了一瞬,有些不明白段南風這個要求是為什么。 他想不出段南風想要讀書的理由,他也想不明白段南風想讀書是打算做什么。 這王府里似乎沒有什么一定要段南風讀書才能做的。 齊昭原本以為段南風會提一些別的要求,比如要一些物質上的東西,比如想要報復徐家,比如要他的命。 可齊昭怎么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簡單又令人捉摸不透的要求。 你不肯嗎?段南風見齊昭一直沒有回答,回過頭去看他,神色比平日,甚至比方才還要平靜許多。 不,不是,我怎么會不肯齊昭想多說點什么,想與段南風多說一些話。 可沒想段南風還是由方才的沉默想到了其他東西。 只聽得段南風突然冷笑一聲,說:從前你將我養在后宅不叫我出門、繼續當影衛的時候我不懂,后來才發現你不過是想將我養廢掉。 齊昭當初哪里想過這個,他當時不過是想將人留在身邊罷了,根本就沒有想到這一層。 且當時哪個王公貴族不是將喜歡的人養在家中,他,他又是頭一回將喜歡的人留在身邊,如何懂得這個。 可段南風根本沒想聽齊昭解釋,只見他別開眼又說:如今不叫我讀書,莫不是要我愚昧無知才好哄騙一些嗎? 齊昭上前一步想將人抱進懷里哄哄,可段南風仿佛瞧見什么晦氣東西,動作極快地往后退了些許,不肯叫齊昭碰到自己。 段南風的話與動作不免誅心,齊昭聽得心中一痛,苦笑著說:若我說從未想過這些,你是不是也不肯信我? 瞧著齊昭這模樣,段南風不免想起當初齊昭不信自己沒推徐燕知的時候,心中也因自己境遇生出幾分憐憫,可這幾分憐憫也在他抬眸瞧見齊昭的模樣時丟了個精光。 傷害別人的人憑什么輕易得到受害之人的憐憫。 與受害之人承受同種痛苦本就是他們該得的。 段南風站起身沒接話,推開對方便徑直要進去歇一歇。 可齊昭不想放他走,他還沒有得到任何的回答,更沒有好好兒解釋什么,他怕這樣一放手對方便徹底不理會自己了。 放手。段南風的聲音冷若寒風,叫齊昭想起當初他在自己懷里乖巧的模樣。 其實這中間也沒有差距很多時間,可段南風對待齊昭的態度卻是這般千差萬別。 齊昭咬了咬牙,最終還是狠狠心伸手將人抱進懷里。 突然就這樣被帶進懷抱中,段南風一瞬間恍惚,后又唾棄貪戀那懷抱溫度的自己,猛地就掙扎起來。 段南風懷著孕,齊昭哪里敢真的用力去抱他,更何況還這般掙扎,連忙便放了手還要去看段南風有沒有事。 可段南風剛推開齊昭便猛地朝他甩了一個巴掌,紅著眼睛瞪他,罵了一句:齊昭,你是瘋狗亂咬人嗎? 齊昭被罵了也不生氣,只是站在一旁帶著愧疚看他,一副本不想鬧成這般模樣的樣子。 段南風又何嘗不知道對方不想鬧成今日這樣,可齊昭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處理二人之間的關系,他只知道用從前的老方法,或是低聲下氣只求段南風原諒,可他真的悔過嗎,真的知道自己錯了嗎,其實也不見得有多深刻后悔。 對于齊昭的后悔與愧疚,段南風并不會去全然否定,但齊昭的表現總是讓段南風覺得差了點什么,仿佛這會子他原諒齊昭了,轉頭便會有第二個徐燕知。 他們之間的根本問題,還是身份、地位的差距。 他確實出身卑微,所以他能擁有的一切幾乎都是齊昭給的,就像是今日他能住在這兒朝齊昭發脾氣,不過是仗著齊昭喜歡他,對他有那么幾分愧疚罷了。 若是有一天齊昭不喜歡他了,不想要卑微地懇求他原諒了,那他怕是連逃離這里之前的下場還要不如。 段南風看著眼前的齊昭,冷冷地笑著,問:我說我要那個最尊貴的位置,你也給嗎? 這個要求,比段南風想要讀書更讓齊昭不解。 讀書尚且可以說是為段南風打發打發在這王府后宅無事可做的時間,可當皇帝這樣的事情齊昭從未想過會與段南風扯上一絲一毫的關系。 他想不明白,如今錦衣玉食、奴仆成群的日子與皇帝的好日子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嗎? 真的當了皇帝還得處理政務,還得周旋幾個派系,還有好多好多事要段南風去做。 這樣的日子并不比如今的好,為什么段南風會想要? 齊昭很是不解,他問:為什么? 聽到齊昭這話,段南風笑起來,走過去理了理齊昭方才動作之下稍微有些散開的領子,說:權力巔峰,你想要,齊晉想要,杜泉想要,世上千千萬萬人想要,憑什么我不能要? 齊昭沉默了,段南風這話沒說錯,但就是因為沒說錯,齊昭才會沉默。 當年乖巧聽話、什么事都不懂得小梨花哪里會說這些話,甚至可能連想都不會想這些。 當年的小梨花會想的也許只有與齊昭有關的一切,齊昭讓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至于再多的那都不是他關心的事情。 記得茯苓說過,當年的小梨花連齊昭說一句喜歡都會高興好些時候。 齊昭從未感覺到如此深刻的后悔,他后悔得不行,后悔到整顆心都在抽痛。 如果不是他一直沒把段南風放在心上,如果不是他明明喜歡卻還要抱著玩玩的心態去困住對方,那他是不是可以留住當初那個小梨花。 段南風看著齊昭彎下的腰,心頭那不肯放過的齊昭的屏障仿佛在一瞬間松動。 可一想到十五的死,他又沒有辦法因為對方一點慘兮兮的模樣便說原諒。 那樣的話,連他自己都沒辦法原諒自己。 怎么不說話,皇位你到底肯不肯給?段南風伸出手按住齊昭的肩膀,死死將人往下按,看著高大的男人被他按著肩膀跪下去,從本需要仰頭才能對視變成他垂眸俯視便能看清身前人的神情。 我給,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會給。齊昭想去拉段南風的手,卻被段南風避開,仿佛是碰到什么臟東西一般。 即便答應了卻還是這般態度,齊昭心中揪痛得厲害。 但只要想到他幫段南風拿下皇位,往后可能就會被原諒了,他還是心頭隱隱冒出幾分高興來。 當然,若真是如此就好了。 段南風垂眸看著答應下來的齊昭,嘴角勾起一抹笑,伸出手勾起齊昭的下巴,自己則是揚起下巴俯視著齊昭。 此時此刻跪在自己腳邊的齊昭與這樣的高低差,總讓段南風想起當初跪在齊昭腳邊的自己。 那樣的卑微,簡直可以說就是一條狗。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從此他們的位置要顛倒了。 作者有話要說: 攻受不會顛倒,不要慌 感謝在20211117 20:23:49~20211118 20:51: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澤澤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