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東南富庶之地,雖前些年倭寇橫行,但當年清剿倭寇過后,已經太平了許多年。 所以說所謂外放去東南,其實不過是出去鍍一層金攢攢政績,回來再尋個好位置當跳板,沒兩年就能進內閣。 當然,這些大齊官場上的彎彎繞繞段南風是不懂的,多數還是易桓宇趁齊昭不在給他說兩句打發時間。 至于齊昭,是不許他聽太多這些東西的。 齊昭覺得左右聽不懂這些,也不是官場眾人看不破彎彎繞繞還容易被繞進去,不如不聽為好。 段南風最開始覺得齊昭確實是為自己好,可中間有一段時間總覺得齊昭是想捂住他的耳目。 后來他被齊昭哄得好了一些,那日聽易桓宇說過之后更是覺得不過是齊昭不想讓他知道徐燕知的動向罷了。 腦中冒出這個想法的時候,段南風先被自己嚇了一跳,一邊想著自己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一邊將這樣的問題拿去問想來該更了解這些事兒的丫鬟。 丫鬟聽后定定地看了段南風好一會,突然冒出一句:南風,你好喜歡王爺。 段南風聽到這話愣了,反應過來瞬間便想反駁,可反駁的話剛要出口便自己先否定了自己。 他喜歡王爺嗎? 他不知道。 也許是喜歡的。 他跟在齊昭身邊這么多年,對齊昭早生出一種畸形的依賴與占有欲。 但那占有欲又伴隨著些許自卑,尤其是現實里他與齊昭之間的距離是那般的遠,讓他更是生出幾分自卑來。 可段南風想不通的,是他在畸形的依賴與占有之外,還有別的感情嗎? 名為喜歡的感情,他到底有沒有? 也許有,也許沒有。 段南風自己想不明白,只覺得如同一團亂麻,根本就沒有辦法分辨。 我覺得你應該是喜歡王爺的,如果不喜歡,為什么要為了徐公子生氣?從前他來見王爺就算了,可這回他是調離京城,離王爺遠遠的,你還不高興,這就多少有些無理取鬧了。丫鬟抿著唇想了小一會,對段南風說了這些日子自己觀察來的結果。 我我這是無理取鬧嗎?段南風的聲音弱了下去,瞪著眼睛指了指自己,眉頭一點點皺起來,看起來像是立馬開始反省自己。 丫鬟看得愣了一下,一句否定的話差點兒脫口而出,還好她臨到頭的時候將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她只是上下打量著段南風,忽的想起段南風頭一次見到徐燕知的哪個除夕夜。 那個除夕夜給段南風的刺激想來不小,當時連她一個與段南風還不算很熟的人都覺得心疼。 但當時最讓人覺得心疼的,是段南風實在太乖了,太過聽話。 被齊昭困在身邊,被迫放棄至少有自由時間的影衛生活,又有齊昭給予的那些似真似假的微末希望,讓他一時間迷了眼,不知齊昭告訴自己的哪一句話是真的。 多年陪伴又讓段南風下意識相信齊昭,漸漸的以為自己真的有什么不同,卻不知上位者一直都是如同俯視玩物一般看他們這些易碎之人。 后來更是抱著希望等齊昭回來,等來了親密扶著齊昭的徐燕知。 這事兒要是換成丫鬟自己,都不敢大度地說自己全然不會遷怒徐燕知。 即便那個時候大家都還不知道徐燕知到底有沒有故意接近齊昭,甚至不知道徐燕知與齊昭之間是否有一個人對對方有意。 段南風沒想等到丫鬟接下來的話,他只是擺擺手說自己想要安靜想一想,便垂眸看著地板不語。 丫鬟看著段南風,心中又是有幾分心疼,但又不知該如何勸說在這一段關系中注定吃虧的段南風。 她只是張了張嘴,最后所有心中想好的安慰之語都化為簡單兩句:我就在里邊,你有事便喊我。 段南風的睫毛很長,皮膚又奶白奶白的,在梨樹枝葉陰影下都難掩絕色。 他點點頭后又怕丫鬟擔心,張口說了聲自己沒事,讓對方放心。 段南風看起來哪里是沒事的樣子,丫鬟擔心得要命,但段南風想靜一靜,她也不好留下來打擾,便轉身進了屋。 好在這個時候齊昭回來了,雖說段南風會胡思亂想成這樣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齊昭沒有處理好二人的關系,但他明顯對齊昭有意,若能有心上人哄一哄想來是會好上不少。 丫鬟寄希望于齊昭,段南風也在一片陰影出現的時候抬起頭與剛剛到來的齊昭對視。 見到齊昭過來,段南風眼圈紅了紅,突然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雙腿跪在凳子上伸長身子去咬他的下巴。 齊昭感覺到下巴處被咬得癢癢的,伸手扶住段南風的咬,輕笑一聲后按住他的腦袋咬住他的嘴唇。 齊昭明顯看出自家小梨花心情不佳,但齊昭而沒先問出是為何不高興。 小梨花都送到嘴邊了,要是這都不欺負一下,那就顯得齊昭太不行了。 段南風被按在齊昭懷里親了好一會,親到他幾乎要喘不過氣時才被放開。 齊昭將人打橫抱起后進了屋,直接坐到榻上去,也沒將人放下來,只讓人坐在自己腿上。 如今的段南風已經基本適應時不時坐到齊昭腿上去這件事,反正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了,坐在腿上罷了也沒什么好害羞的。 不過齊昭將段南風抱在腿上可不只是讓他干坐著,齊昭時常會逗一逗他,甚至拉他的手去碰自己。 每次都惹得段南風紅了臉,直接將臉腦袋埋進齊昭的胸口,只露出一邊的耳朵,也是紅得幾乎要滴血。 這一回齊昭還沒這般逗一逗段南風,便見段南風先一步按著他的肩膀跨坐在對方身上。 這動作惹得齊昭驚訝一挑眉,有些好奇從前說兩句葷話便臉紅得不行的小梨花是怎么學會這一招的。 看見齊昭這神情,段南風垂眸有些不好意思,輕咬了下唇一下,小聲說:屬下屬下看了一些龍陽歡好的圖畫,上邊就有這個。 齊昭瞧著這樣的段南風,心底更是覺得喜歡得緊,恨不得這會兒就按著人在榻上來一回,可段南風明顯是有什么話想說的。 只見段南風低垂了眼,小一會后咬了咬下唇,猶豫著說出了自己想問的話。 他問:王爺,你喜不喜歡我? 不是屬下,是我。 這樣的自稱讓齊昭一瞬間就要皺眉,可想到二人這般曖昧氣氛下表示不滿實在有些壞氣氛,今日的小梨花這般乖,不如就縱容對方一些。 段南風一直垂著眼,沒看到齊昭一瞬間的神情變化,他只心中忐忑地期待著齊昭的回答。 想知道齊昭對自己究竟有沒有這樣的感情。 自然是喜歡的,本王何時不喜歡小梨花了?齊昭笑著回答,不等段南風說話便將人按進懷里親了又親,親完覺得不夠,又抱著人繞過屏風到床上去。 當夜,齊昭有點事兒出門了,段南風一個人躺在床上去看著帳頂發呆。 發呆著發呆著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眼中仿佛有星星,高興得不行。 笑著笑著,突然又覺得有些臉紅了,扯過被子便蒙住了自己的腦袋,躲在被子里美滋滋地又笑了兩聲。 隔日一大早,段南風見齊昭沒回來有些小失望,但這點小失望根本擋不住他昨日聽見齊昭那般說帶來的喜悅。 用完早膳,他便拉著丫鬟一塊兒說悄悄話。 王爺說喜歡我。段南風笑得眼睛都成了月牙,笑容明媚,叫丫鬟都看得愣了一下。 只是說的這話卻是更是丫鬟吃驚,她都不敢相信齊昭真的喜歡什么人,怎么段南風傻乎乎的,齊昭一個上位者說什么信什么。 段南風沉浸在喜悅當中,沒看出丫鬟的怪異之處。 丫鬟也沒打算多說,她喊不醒一個被情愛沖昏頭腦的人。 但后來她就受不了了。 段南風隔一會就要跟她重復一遍王爺說喜歡我,聽得丫鬟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好在后來聽說齊昭回來了,跟剛調回京的好友在書房談事情,段南風才放過丫鬟跑去書房。 齊昭那個好友段南風也知道,是個名叫杜泉的文臣,前幾年外放到南邊去了,今年才聽說要回來。 從前杜泉也見過段南風,二人還說過幾句話,勉強算是熟人,所以段南風也沒讓人通報,只說自己過去就是了。 因著段南風現在跟半個主子似的,小廝也真的沒通報,直接放了他過去,想著王爺寵愛段南風,該是不會說什么。 結果一過去便聽見杜泉在問:與徐燕知相比,你覺得南風如何? 這話該是問的齊昭,段南風剛過去也不是故意偷聽,怕自己進去他們不再說,便想著等到答案再敲門進去。 沒想卻是聽見齊昭說:一個影衛如何能與燕知相比 第15章 段南風沒有聽完齊昭后面說了什么,他只是在心里被揪得疼的時候轉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里。 他昨日還那么高興,高興齊昭其實是喜歡自己的。 結果今日便聽見齊昭說自己比不上徐燕知。 段南風走在回去的路上,抬起頭看著天上忽然落下的雨,一時間就想不明白。 齊昭這么些年對他說過的話,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又是假的。 究竟是昨日的齊昭騙他,還是今日的齊昭騙杜泉。 段南風想不明白,只覺得心里堵得慌,抽痛之間幾乎讓他生出幾分放棄留在齊昭身邊的念頭。 可他打心底不想離開,他就是覺得,自己從小跟在齊昭身邊,是真的親近在身側的人,憑什么是他離開? 徐燕知也不過是好友,便是從小認識也絕對不及他們親密,憑什么要他給徐燕知讓位。 段南風在青石小道上站定,胸口陣陣發痛,太陽xue也感覺突突作響,蹲下身來想緩一會兒再起來,可剛剛屈膝便整個人暈了過去。 倒下去的瞬間他就覺得奇怪,自己影衛出身的一個人,身體怎么會變得這樣的差。 是丫鬟發現的段南風,喊了路過要去向齊昭稟報任務結果的十五一塊兒將人搬回去。又讓十五順道將此事告知齊昭,沒敢說段南風本想去見齊昭,便只說了段南風暈過去這件事。 齊昭趕來的時候,大夫剛提了藥箱離開,沒能問清究竟怎么樣了,他只能盯著丫鬟問大夫究竟說了什么。 大夫說思慮過重,恐日久積郁成疾,叫他好生休養,吃幾貼安神的藥便是。丫鬟對齊昭也生出幾分氣來,心想著肯定是段南風過去聽見了什么方才會如此。 齊昭聽了這話只覺得奇怪,心想段南風成日待在王府有吃有穿的怎么會思慮過重,要說思慮過重那也該是他齊昭才對,怎么會是段南風。 齊昭皺著眉將心中不解問出來,卻見丫鬟抬眼一副氣昏頭的模樣,就差直接開口罵他。 可齊昭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讓丫鬟這般,嘴唇一抿便想要斥責她。 丫鬟見齊昭想斥責自己還有些害怕,但依舊梗著脖子想說點什么。 沒想這個時候卻聽得那邊的段南風喊了一聲:茯苓 茯苓是丫鬟的名字,起先段南風聽說的時候還驚訝了一下,覺得與她的性子十分貼近。不過剛認識茯苓的時候她十分安靜,瞧著也是很機靈的模樣,后來才發現是有些跳脫在身上的。 段南風估摸著是聽見他們的說話聲才開口喊茯苓,只不知究竟是被說話聲吵醒,還是已經聽了小一會。 齊昭聽見段南風出聲,也沒再管茯苓如何,只快步上前察看段南風如何,見真的沒什么大礙方才放下心來。 可這剛放下心來,齊昭便想起大夫所說的那些話,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憂慮來。 段南風若真的思慮過重,那他每天究竟都在想什么。 王爺,不然屬下還是搬回去吧?段南風又一次提起這件事,聽得齊昭心頭仿佛燃起一團怒火,只想掐著眼前這人問為什么總想離開自己。 可段南風看起來很難過,難過到齊昭都忍不住開始反思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讓小梨花這樣難過。 看起來就像快哭了一樣。 齊昭很喜歡看段南風哭,很喜歡看人被自己欺負得紅了眼睛在求饒與聽話之間左右搖擺,最后被欺負得再也不必左右搖擺,因為他后來根本說不出話。 可齊昭不想看段南風在這個時候哭,這樣總感覺像是齊昭負了段南風,但他們之間其實并沒有那種風花雪月的感情。 他們之間更多的是性,或是齊昭對段南風單方面的欺負。 但硬要說那樣的感情,其實齊昭并非萬全沒有。 段南風有沒有不知道,齊昭還是挺喜歡段南風的。 這么漂亮的小梨花,誰不喜歡呢? 齊昭這樣想著,伸手摸了摸段南風的臉,先是讓茯苓出去,方才扶著已經坐起來的段南風的腰上了床。 茯苓有些怕段南風吃虧,但只要她一天是王府的丫鬟她忤逆不了齊昭,只能乖乖聽話退出去。 段南風看著茯苓出去也算是松了口氣,生怕茯苓說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話被齊昭打殺了,到時候他的求情根本不知道管不管用。 齊昭瞧見段南風與自己在床上竟還分心,一時間心頭怒火更甚,掐著他的腰不顧對方剛剛才暈過一回,只管拉著人要。 段南風起先反抗得很劇烈,可他不知道為什么近些日子越來越沒有從前那般有力氣,從前本就不是齊昭的對手,如今更是輕輕松松被齊昭拿下。 所以他只能任由齊昭擺布,還沒開始便滿臉都是淚水,滿心都是委屈與不愿意,哭得齊昭都停下了動作。 小梨花討厭本王嗎?齊昭捧著段南風的臉,一點一點吻去他的淚水,一邊落下吻一邊問出這話。 不是,我沒有。段南風哽咽著說,又覺得不應該這么說,他覺得自己應該討厭齊昭的,可他好像很喜歡齊昭,根本就討厭不起來。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應該這么說才對。 我好想討厭你,可我也好喜歡你。 但段南風又不想說給齊昭聽,這樣的話說起來怪矯情的。 而且齊昭心里徐燕知都比他要重要,齊昭也從來沒有跟他說過這些矯情來矯情去的話,憑什么要段南風來說。 可段南風真的好難過,聽到那些話就很難過了,看到齊昭回來還朝自己發脾氣更是難過得不行。 他這么一想眼淚更是止不住,一邊想著男子漢大丈夫有淚不輕彈,一邊想齊昭先前說喜歡他是不是騙人的。 大夫說不能胡思亂想的話他聽見了,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胡思亂想。 想齊昭哪一句話是真的,哪一句話是假的。 想齊昭對自己說假話,對徐燕知說不說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