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啟氣急敗氣，咬了咬牙后再次翻身一躍，重新回到了屋頂，并小心翼翼地穩住了身子。

    數十米遠處，黑影適時地在月色下閃了閃，張啟忍無可忍，大喝一聲“李允我讓你好看”后飛撲過去。

    這邊的屋頂卻好似更打滑，張啟的腳底剛沾到瓦片便猛地歪著身子倒下去，在即將掉下房頂時他才想到，這璃琉瓦片上定是被人灑上了水油。

    繼而是“噗”的一聲悶響，張啟落入到一個水池中，他剛從水里鉆出腦袋大喘一口氣，一股惡臭瞬間涌來。

    不，這不是水池，這是糞坑。

    張啟在糞坑里撲騰了幾下，用平生最大力氣喊出了那句：“李允我要將你千刀萬剮……”

    夜，都被他喊得顫抖了。

    不遠處的屋頂上，李允一聲輕笑，一身屎臭的張啟怕是再沒心思追出來了，他轉身往西邊的屋頂走，繼而躍過最北邊的城墻，潛入了城外的密林里。

    進入密林后，李允終于將嬋兒從衣袍里提出來，“好了，不用躲了?！崩^而嫌棄地將她放到了滿是枯葉的泥地上。

    嬋兒熱得中衣都汗濕了一大塊，粘乎乎地貼在后背上，頭發亂糟糟地蓬在頭頂，像個小瘋子似的，“哥哥，好黑?！?/br>
    本來就在大黑天，加之林中樹木密集，連月光也透不進來，光線自然就暗了。

    李允懶得理會她，提劍自顧自地朝前走。

    嬋兒站在原地，片刻后“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哭得林中鳥兒驚飛，“啪啪”地撲棱著翅膀。

    李允已走出幾米遠，被迫停下步子，不耐煩地回頭問：“你到底要怎樣？”

    小姑娘壓低了哭聲，哼哼唧唧地回著：“好黑，嬋兒看不見?！?/br>
    李允隱忍地深吸了口氣，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用現成的樹枝做了個火把，瑩瑩的火光瞬間將周圍的樹木照了個透亮。

    “哥哥好大的厲害?！眿葍洪_心地拍著小手，眼里還含著淚，嘴角卻咧出一個燦爛的笑。

    李允的臉上仍掛著不耐煩，舉著火把朝身后的小姑娘揚了揚手：“趕緊走吧?！?/br>
    小姑娘踉踉蹌蹌往前挪了兩步，又停下來，朝李允伸出rou乎乎的小手：“嬋兒走不動，哥哥牽著?！甭曇羟由?。

    李允沒想到世間竟有如此討人嫌的小孩兒，他不想在這林子里浪費太多時間，于是沒好氣地往回走了幾步，走到嬋兒跟前，猶豫片刻后伸出了骨節分明的手掌。

    嬋兒將綿軟的小手放到了少年覆有薄繭的大手里，少年神情一愣，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會牽著一個活人走路。

    “哥哥你真好，比杜爹爹好，比水琴姑姑好，比小娘好，也比寧嬤嬤好?！毙」媚锵癯杷频恼f出了一串名字。

    李允不吭聲，大步朝前走著，懶得理會她。

    “哥哥會幫嬋兒去找寧嬤嬤嗎？”小姑娘小跑著跟在他身側，軟糯糯地問道。

    李允仍不理會她。

    “哥哥你走慢一點，嬋兒跟不到你?！毙」媚锱艿蒙蠚獠唤酉職?，兩條小短腿已然沒力氣。

    李允本已放慢了速度，但沒想到小孩兒竟走得這樣慢，便不耐煩地拖拽著她。

    嬋兒的整個身體霎時被少年拽倒在地，身上月白色中衣沾上好多泥土，連頭發上都掛著枯葉，小姑娘心里委屈，再次“哇”的一聲哭起來。

    哭得可憐巴巴我見猶憐，林中的鳥兒再次被驚擾，落下一串無奈的喳喳聲。

    李允一聽到小姑娘的哭聲就鬧心，停下來訓斥道：“你怎么這么討厭?！?/br>
    嬋兒委屈地從地上爬起來，勾著小小的身子，低頭掰起自己的腳趾，一邊哭一邊說：“哥哥，腳腳痛?！?/br>
    李允往回走了兩步，拿著火把朝小姑娘身上照過去，這才驀地發現小姑娘腳上竟然沒穿鞋，赤著的腳心已被山里的泥地硌得通紅。

    他抿了抿唇，彎腰將小姑娘一把抱起來，斜夾在了自己腋下，嘴里還嘟囔了句：“不早說，誰讓你不穿鞋的?！闭f完繼續闊步朝前走去。

    嬋兒止住了哭聲，緊緊抓住少年的衣襟，將腦袋從他肩下翹起來：“哥哥，嬋兒不討厭?！?/br>
    “討厭?！?/br>
    “不討厭，嬋兒很乖?！?/br>
    “很討厭?！?/br>
    ……

    第4章 大花貓

    時間已到了寅時，再過一會兒便要天亮了。

    李允在山中找了處融洞，將嬋兒放在洞中一塊大巖石上，繼而重新燃了個火把，插在洞壁上。

    嬋兒早已困倦得不行，在巖石上團著小小的身子，眼眸半開半合，刷子一樣的長睫微微顫動：“哥哥，嬋兒想睡覺覺?！?/br>
    “嗯，睡吧?！崩钤室贿呎f著，一邊在融洞四周探查了一番，確認安全后才重新回到洞中開闊的位置。

    “石頭好硬，想回西院……床上睡?！毙」媚锏吐暷剜?，全然不知今晚發生在太尉府的慘況。

    李允看著石頭上像貓兒一樣蜷縮著的小姑娘，心里竟莫名生出了憐憫，抬手解下了自己的披風，轉身將嬋兒抱起來，將披風鋪到石面上。

    嬋兒身子軟軟的，耷著腦袋，頂著一個雞窩頭，眼皮重得很，費了老鼻子勁才裂開一條細縫，“哥哥……你也睡?！?/br>
    李允將嬋兒放回到墊了披風的石頭上，再將披風的另一側蓋在她身上，洞中寒濕，睡覺自然會冷，蓋著總比不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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