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你還是童男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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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今取下花樹上系著的落音燈,取出其間琉璃珠做的燈芯,對司淞隱笑道:“我與司師兄萍水相逢,許是今日一別,往后再無交集,司師兄可有什么想對我說的?” 司淞隱默了半晌,望了眼祝今今手中的燈芯,又望向她的臉。 白色的面具遮覆了她半張臉,那雙墨色的眼眸卻清亮皎潔,甚至令他產生一種沖動,想要摘下她的面具,想將她面上的神情看得完完整整,不錯落一分。 但這般荒唐的念頭,只在他腦海中停留一瞬,他倏然一笑,沉吟道:東君類我,蜉蝣朝暮,聚散無常,道中人,唯有,天地行舟。 嗓音低沉優雅,猶如古琴蕭瑟,清鳴悅耳。 一語罷,他又垂眸望向祝今今道:你想說些什么? 祝今今還未曾他清越的嗓音中回過神來,聽他問自己,稍許愣神片刻,才反應過來。 我? 她拿起手中的燈芯擺弄了一會,才嘻嘻笑笑道:我只想祝我祝今今,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司淞隱心中默念,又不自覺去想,今日今朝,是與他相逢的今日今朝? 但旋即又覺自己這般念頭實在自作多情又有些可笑,祝道友口中的今日今朝,想來更為廣大深遠又豁達才是,怎會拘泥于眼前的風花雪月。想來是被她數次戲弄,他如今的心思,也變得荒誕無稽起來。 我呢,沒有什么很大愿望,只想一個人自由自在,吃吃喝喝睡睡的過每一天,大道什么的,就順其自然吧。 當然能多睡幾個純情小處男就更好了,祝今今在心里默默補充了一句。 不過她天香一族的血脈已經注定了她在修行一路上遠比旁人輕松許多,若是她更貪心些,日日同人雙修想來修為也會一日千里。 但情事目前于她而言不過是調劑,想做的時候就做,不想做的時候就不做。 但最重要的是,和喜歡之人,做喜愛之事。 祝道友真是豁達。 豁達什么呀,只是不想有太多煩惱罷了。祝今今收起燈芯,將它放回落音燈中,順著溪流飄下。 過了子時,幻境中的一切都會消逝,包括此時在她眼前的司淞隱。她的確先入為主的討厭他,又覺得他實在不像是冷酷無情的人。 抹去江公子記憶是為救他一命,與楚不孤聯手是為他覺除魔衛道職責所在。 立場不同,她討厭他其實也并沒有什么用處。 立場來立場去的真煩啊,等救出陸師伯她真的要徹底甩手不干四處游山玩水,吃遍妄心界美食,撩撥純情小處男去了…… 想到這,她不禁打量起面前朗眉潤目,氣質清和卓絕的男子,一邊打量戲謔著打趣道:司師兄,你還是童男身么? 問這種事做什么? 司淞隱聞言面上一紅,目光閃爍,卻說不出半個否認的字。 他的確如她所說,元陽尚在。 祝今今想也是,畢竟江宣鈺那般潔身自好,他的師父想來更是冰清玉潔。這種能夠調戲少年時的司仙師的事情,想來也只有在幻境中有機會了。 祝今今面上的笑意又深了幾分,她身子微傾,攥住司淞隱的衣襟,又道:即是如此,那司師兄可要為我守著童男身……若有緣再見,我取了司師兄的元陽可好? 荒謬!你說這種話,將陌師弟置于何地?司淞隱清叱一聲,拂開了祝今今的手,但他面上還帶著薄紅,映著燈火的俊美面容像是剝了殼的荔枝般誘人。 這般生澀的反應令祝今今愈加喜歡了,紅唇一張一啟,吐出嬌軟的字音來:陌師兄很疼我,我在他心中可比這種事重要多了……更何況司師兄也可以選擇不守啊,但我不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若是司師兄被別人用了,我就,不要了。 我就,不要了。 她很豁達,所以割舍起來,也是極為輕易。 聽她說起這樣的話,甚至僅是這樣一個字眼,司淞隱卻不知為何心中有些煩亂起來。 他本可以不用回答她這般無禮的問題,卻還是緩緩回道:我修琴音,需忌驕奢yin逸,你所想的事情,我不會做,更不會……與旁人有染。 祝今今輕咦了一聲,接著方才的話,繼續調戲他,那司師兄是默認我可以來取你元陽的意思? 司淞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解釋,都能被她曲解成自己想要的回答,只是輕描淡寫回了句:我不是這個意思。 隨后,二人半晌無話。 湛藍色的深夜間,火樹銀花齊齊綻放,最絢爛,也卻無由令人有些傷感,像是在訴說離別一般。 東君類我,蜉蝣朝暮,聚散無常。身旁的祝今今卻忽然念起方才司淞隱那番話,聲音低低柔柔,像是在思索著什么,道中人,唯有,天地行舟…… 煙火綻放完,天地一片寂寥,一切事物都似消退的煙火般開始漸漸褪色。 子時已至,祝今今看向自己漸漸變得透明的手指,知曉幻境已經開始逐漸崩塌。修士的本能也令司淞隱也注意到周遭變化,朝她移來了目光。 你……他下意識伸手想拉住祝今今,指尖卻穿透了她的手停留在空氣中。 為何?他問。 他身為幻境中人,又怎會知道,自身不過是一個虛影。 不過一切都要結束,祝今今也索性將事情說開:是你說過的,聚散無常。若我說眼前不過是一場幻境,你信與不信? 幻境。 原是幻境。 司淞隱知道留不住她,但既然是最后,不如把最想說的話說出來。 我會記得你。他說。 這是陌臨川的幻境,他不過是這幻境一隅,又怎么可能記得她。但,她不討厭這句話。 那下次再見面,我可要吻你了。祝今今朝他明朗一笑,即便是這種時候,仍是不忘嘲弄他一句。 大抵是知道許是再無見面的機會,司淞隱對她這般戲弄的言語也沒有先前那般抵觸,只是溫聲道:若是能再見的話…… 白色的面具墜落在地時,祝今今的身影已化作流光消逝。他彎腰拾起地上的面具,指腹描摹上頭細致的輪廓,隨后啟唇低喃: 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