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卻一雙細長雙眼略顯張揚外，莊明徹周身氣質出塵，仿佛游離世外之高人隱者，沉默不語時眼瞼微闔，難辨情緒。

    聞言只低身將莊明燦抱坐于手臂上，笑意坦蕩：“自是不識，須得明燦引薦?！?/br>
    其實昨夜參與宴席者誰人不知，張充容身邊那位上演“二女共侍一夫”戲碼的姑娘便是敦國公獨女。

    不過確實因為相隔甚遠，看不清容貌，無法夸口當作熟稔。

    “莊姨母，這是我九皇兄?！?/br>
    幸得莊明燦撲騰著雙臂向莊舟介紹，言語間也對她這位兄長甚為愛護：“聶娘娘生下皇兄后傷了體質，以后不能再像我娘親那般誕下弟弟meimei?！?/br>
    恰好她先前幾年也無有親生兄弟姐妹，莊明徹與她親近也算緣分。

    “見過九殿下?！?/br>
    莊舟行禮向莊明徹問安，未等到他回應，反是莊明燦忽地“咦”了一聲：“莊姨母，這塊海棠后面人面蛇紋，與我娘親成日帶著的那玉鐲刻紋一模一樣?！?/br>
    她不明所以，只繼續好奇追問：“這是敦胡所出產玉器都會帶有的特殊紋路嗎？”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除了六歲稚童，誰人不知人面蛇紋乃敦胡信仰圖騰，如今僅王族飾品之上才有資格落下刻印。

    莊舟暗自捏住一把冷汗，頷首笑道：“那是敦胡王族圖騰。先前我第一次隨你照霏姨母進宮時，送給你娘親做了見面禮，算作義結金蘭?！?/br>
    所以：“此番才能以姐妹身份，進宮伴你娘親待產?！?/br>
    張然姌高懸于嗓子眼的心臟倏地落回實處，反是張照霏察覺有異，與旁人行禮招呼的動作僵在原地，良久未能回神。

    那玉鐲分明早在莊舟進宮前便掛在自家二jiejie手腕上，當時眾人還曾討論過，黃尚宮分明說是圣上賞賜。

    借著布宴空檔，張照霏將莊舟拉至人后，連連盤問：“莊jiejie，那玉鐲究竟怎么回事。你為何不對明燦說實話，難道不是圣上所賜？”

    “當然不是?！?/br>
    兩人聞聲同時回首，對上竇葭純冷漠視線。

    眼下殿內僅剩她們三人，也不怕隔墻有耳：“你家jiejie難捱深宮寂寞與敦國公五子暗通款曲，那玉鐲想必便是定情之物?！?/br>
    話音未落，瞧見張照霏愕然之色，竇葭純忍不住輕蔑失笑：“怎么，不愿相信？那你不妨問問你的好姐妹，看她如何回答?！?/br>
    “哦，”張照霏拉長語調，面上漸漸收斂訝異，露出狡黠笑意：“原本我還一直奇怪昨夜那樁上趕著做妾的婚事從何而來?！?/br>
    竟是有人抓住了自家二jiejie與五公子私/情大做文章，逼迫莊jiejie妥協，成全一己私欲。

    果不其然，竇葭純顯是沒料到張照霏會以這般態度對待此事。

    即刻拉下唇角，咬牙切齒：“本將不會去做妾?！?/br>
    張照霏才不管什么“平妻”與否，字字誅心：“先來后到，永渡哥哥喜歡的是莊jiejie。非要強插一腳，自然生生世世都是妾！是下賤奴才！見著我們莊jiejie，那得行大禮端茶倒水才好?！?/br>
    “張照霏！”

    竇葭純被她氣得頭腦發懵，不免剝裂一向冷靜自持的面具：“你口口聲聲莊jiejie，殊不知她早都清楚張充容與她家五哥私/通一事，為何從來不告訴你，反而聽之任之！”

    說到底：“她根本沒把你們張家安危放在心上，只顧自己！”

    “心思齷齪之人，當然看誰都像她自己般齷齪?！?/br>
    張照霏毫不示弱，理直氣壯之貌看在莊舟眼底都覺稀奇，仿佛不是張家正被威脅，倒像竇葭純有什么更嚴重的把柄攥在她手里。

    “你別說，”氣走了竇葭純，張照霏洋洋得意地叉腰仰頭：“還真有?！?/br>
    但是：“莊jiejie你為何不將你家五哥哥之事告訴我，過分?！?/br>
    莊舟沉默半晌，終是向她道歉：“知道的人越多，牽連越廣。若當真東窗事發，一切罪責皆由我五哥與敦國公府承擔，不能牽連你們張家?！?/br>
    張照霏搖頭，明白莊舟苦心，亦不免苦笑：“你不了解我二jiejie?！?/br>
    看似柔軟，實則最為性烈。

    做了選擇不會再后悔，哪怕有錯處，也由她獨自受著，浴血而行絕不回頭。

    更何況：“竇葭純她不敢真的危及張家?！?/br>
    既已撕破臉皮，張照霏也無需再以“竇jiejie”好心尊重她：“畢竟奴籍私生女身份一旦天下皆知，眾口鑠金，哪怕賢妃娘娘也保不住她?！?/br>
    “她不是竇侯爺與賢妃娘娘表姐之女？”

    莊舟記得，竇葭純身世之事還是當日張照霏親口告知。

    “明面上而已。實則她生母不過竇侯爺一位車羅姬妾，甚至父親還并非竇侯爺?！?/br>
    當年竇侯爺為保竇葭純生母特意瞞下這樁丑事，是馮季新官上任三把火去翻了舊案，使得此事重見天日。

    好在京畿城防營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超過二十年之故舊訊息，若主將認為無傷大雅，不必報備圣上。

    “否則竇葭純又哪來性命坐享榮華富貴與戰功赫赫?！?/br>
    張照霏抿唇搖首，莊舟腦中卻驀地有根弦被“車羅姬妾”四字驟然勾起。

    想到昨日全賢妃幾番打聽，登時面露慘白：“照霏，你可知她生母名姓?！?/br>
    “我聽馮大哥偶爾提過，你也知他們京畿城防營，恨不能三百年前的舊聞都還留檔?！?/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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