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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粗糙又骯臟的雙手在身體之上留下狠重印記,而她寧死不屈,生生咬斷了口內將近半塊舌頭方才嚇得諸人及時停手。 隨后沒多久,她便從軍營被賣到奴隸市場。 在那些日子里,莊舟甚至根本已經不記得,被人好心相護是何等體會。 她就像泥潭中拼命掙扎的溺水之人,唯有接受墮入污泥的命運,再無其他選擇。 漫長兩世生命以來,她竟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幸運,能夠得以遇見面前之人。 院內火光搖曳,于眸底泛起晶瑩反光。 順勢攬住他窄腰,埋首在他肩膀處,低聲呢喃:“將軍亦可放心,我絕非經受不住磋磨之人。你我既已是夫妻,自當成為彼此身后最為堅實的后盾?!?/br> 敦胡人熱情奔放,對待男女大防不似雍朝般嚴謹。 但莊舟也從未擁抱過父兄與諸葛硯之外的其他男子,哪怕是與他們,也不過蜻蜓點水,很快分開。 可眼下她在顧淮濟懷中,枕著他堅實胸膛,全然沒有任何想要放手之意。 而他亦緩緩抬手扣于她腰間,逐漸收緊。 僅僅一手足夠,果真與阿虎無異。 借口離開茶樓包廂翻身躍上屋檐的諸葛硯蹲在瓦片之上遠遠看著院中兩人相擁,原本晃蕩著狗尾巴草的雙手倏地失力。 小草無聲跌落,于黑暗中再尋不見。 他原本打算此次從大秦歸鄉后,便與叔父前往敦胡王宮向莊舟求親。 可不過區區半年時間,風云際會而變,敦胡已經成為雍朝屬地。 而他記憶中身著騎裝恣意飛揚的法蒂瑪公主,更不知何時變作了與諸多雍朝貴女無異的大家閨秀莊舟。 她即將嫁給另一個男人。 另一個在此之前,她僅僅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 他不能接受這個結局。 顧淮濟,根本不配。 第10章 自己苦苦救人的功勞竟是被孔…… 院中兩人依依不舍地分開彼此,莊舟將滿面緋紅藏于夜色,不斷加速的心跳聲卻難以遮掩。 努力許久方才壓下慌亂與顧淮濟相視:“照霏與張將軍還在等我們?!?/br> 原以為她對他僅是利用,怎想到這位顧將軍如此正直,恨不能掰開一顆真心捧到她眼前。 如此反倒令莊舟有些招架不住,不自覺間深陷其中。 顧淮濟頷首側身讓開院內連通主樓之狹窄通道,示意她先行返回,莊舟于是應聲快走兩步。 在靠近他手側時,主動與他十指交纏。 一陣激流穿越指尖直達兩人心底,顧淮濟加重力道,將手內她的手掌包裹得更緊。 莊舟避開雙眼輕笑,唇角幾乎綻至耳際。 待兩人回到茶樓包廂時,說書人已向諸位看官告辭退臺。 見著他們一前一后入座,張墨海尚未反應,張照霏卻像只嗅覺靈敏的小獵犬般湊近莊舟,戳穿她道:“莊jiejie,你身上有永渡哥哥衣服上的皂粉清香?!?/br> 莊舟雙耳立刻漲得通紅,紅暈隨即遍布整張雪白面孔,幾欲滴出血來:“小,小姑娘家胡說什么?!?/br> “沒關系呀,剛剛三哥哥都告訴我了?!?/br> 已至深夜即將關坊時分,張照霏說著不禁打了個哈欠:“洛偃長公主與長遠侯已經許了永渡哥哥,不日便會前來咱們府上向jiejie提親?!?/br> 話雖如此,可她說得露骨,還是令人羞赧不已。 等到第二日清晨看見長遠侯府隨侍不斷搬入滄化伯爵府的近百十箱聘禮后,莊舟更是愈發緊張,悄悄攥住顧淮濟衣袖踮腳靠近他耳邊低語:“將軍,我有些怕?!?/br> 顧淮濟垂首與她相視,對上她可憐巴巴的雙眸,不由啞然:“為何?!?/br> 莊舟盯著那聘禮,輕輕咬住下唇:“成婚啊。到時滿長安城王公勛貴都會前來觀禮,我怕我不夠好,會令將軍蒙羞?!?/br> 說好的利用一旦沾染上感情,難免變得黏膩模糊。 有些話從前說出口不過是為著討他歡心,如今無端帶上些期待希冀,總覺變了味兒。 “不會?!?/br> 即使得到顧淮濟肯定答復,莊舟卻還是不敢置信,輕捏著他的指腹,低哼出聲:“還有孔薏藍,我瞧著她與將軍關系匪淺,說不定還要來搶親?!?/br> 反手將她不安分的手握在掌心,顧淮濟好言解釋道:“孔二小姐曾經救過在下?!?/br> 那時他入沙州官兵營不久,某日帶領小隊兵士去往河沔關外例行巡邏,誤入戈壁灘中迷失路徑,又用盡了所有干糧清水,險些活活斷送性命。 他臨近昏迷前見到有人策馬而來,再次睜眼時,便看見孔薏藍正在他床邊抹著淚,梨花帶雨。 原是她父親外放沙州為城監,方一到任便聽聞顧淮濟率領小隊失蹤之事,急忙跟隨諸多官吏前往關外尋人。 孔薏藍貪玩心起,也跟著父親同行,正好在某處河流故道旁發現顧淮濟。 她獨自一人一馬拖拽著他返回大部隊,又叫了更多人再次前去救治那些隨從兵士,至此成為沙州官兵營中口耳相傳的女中豪杰,到今日依舊為人稱道。 “除此之外,我與她再無旁的瓜葛?!?/br> 顧淮濟交代得誠懇清楚,莊舟卻越聽越不對勁。 沙州城。 河沔關外。 戈壁灘。 還有幾乎快要被太陽和風沙烤干熱化的雍朝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