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兩人由此生出感情,敦胡又并非雍朝那般看重門第之地,自也樂得令兩人喜結連理。 成婚至今七年,海魯曼拉于人前從來待法托克無比情重,是以法蒂瑪直到臥于榻間準備入睡前都還難以接受擺在她面前血淋淋的真相。 徹夜輾轉難免,第二日晨起時頂著眼下烏青,撲了好幾層脂粉方才掩住。 恰逢雍朝皇帝接連數道圣旨送至宮內,諸人齊聚議政殿,法蒂瑪余光瞟見依偎在法托克身旁的海魯曼拉,腳步微頓,很快回神行至木察頓與墨娜身后與兄長們并列一排。 那位內監大人先是告知雍朝皇帝建立敦西都護府之策,接著宣任敦西都護一職由木察頓繼位,而后尊封其為敦國公,賜國姓“莊”。 至此,敦胡王木察頓正式更名為莊頓。 “不久敦胡王宮亦會改建為敦西都護府官衙?!?/br> 內監接過茶盞,不緊不慢地抿下一口:“同時,陛下要求敦國公挑選一名子女送入長安為質,兩日后立即出發。還請國公爺仔細考慮?!?/br> 早在莊頓決意向雍朝投誠之前,他便與諸位子女商量過此事。 當時眾人已定下由五王子法托克帶領妻子前去,因此眼下聽聞那內監所言并無任何異議,只有海魯曼拉眸中閃過一絲焦慮。 法蒂瑪看在眼底,心知她是害怕臨行前來不及完成任務,或許此生都會跟隨五哥禁于長安。 更有甚者,陸覲崖會直接選擇除去這么一顆廢棄棋子。 然而尚未等海魯曼拉做出反應,素來不會忤逆父兄的法托克竟率先替她推諉:“父王,私以為還是由我獨自一人前去長安較好。海魯曼拉體弱,昔年大病傷了根本,諸位哥哥也都是知道的?!?/br> “呵呵,”大王子法提南搶在莊頓出言前失聲笑道:“五弟與弟妹日日如膠似漆,狀若新婚。怎地此番前去千里之外竟舍得放手?!?/br> “大哥言之有理?!?/br> 剩下三位兄長忙不迭連連附和:“再說前去長安為質又不是做苦力,跟體弱有何關系。莫非想以此為借口哄得父王不忍你夫妻二人分離,進而反悔當時所應?” 法托克一向寡言,不似其余兄長那般伶俐善辯,法蒂瑪看在眼里,只抬手輕拽莊頓衣袖搖了搖:“父王,我相信五哥是當真擔憂五嫂嫂安危。但若真令他們夫妻二人千里分離,饒是天神安吞也不會饒恕咱們的?!?/br> 天神安吞乃西域五國共同祭祀之始祖神,哪怕如今五國盡數歸附雍朝,安吞也依舊為諸國所念。 法蒂瑪說著停頓半刻,終是揚唇笑道:“倒不如,由女兒前去罷?!?/br> “不可!” 見眾人聞聲回首,海魯曼拉登時變換神色擠出笑意,佯裝羞怯般往法托克身后瑟縮數步:“我們夫婦二人前去長安,至少彼此還有照應。怎能令六妹獨自赴險,天理難容?!?/br> “嫂嫂體貼?!?/br> 法蒂瑪不斂笑意轉向海魯曼拉,少女情態滿溢而出:“聽說不日雍朝大軍也會班師回京,昨日諸位哥哥嫂嫂也瞧見了,我不過是想離顧將軍再近些。前去長安是我主動為之,又怎能算險境?!?/br> 至于海魯曼拉—— 這廂法蒂瑪話音未落,殿外已然傳來行軍踏步之聲。 以顧淮濟為首,身后兩位副將押解著一位鼻青臉腫的雍朝將領入殿,正是昨天夜里與海魯曼拉顛鸞倒鳳的那位史副官。 狄爾與法蒂瑪驚訝相視,卻見法蒂瑪亦不明所以,微蹙雙眉,一時間更加不解。 “見過敦國公?!?/br> 顧淮濟站定身形,與莊頓分別見禮后,將數封密信遞出:“此乃史航與貴府五少夫人往來證據,昨夜史航回營前本將亦收到匿名信件通傳,得以守株待兔將他抓獲?!?/br> 他說著神色略暗:“一切都乃本將內甥兀自妄為,本將已然上奏告知圣上,不日便會將他革職查辦,還請敦國公勿怪?!?/br> 法蒂瑪幾位嫂嫂原先便因為法托克過于寵愛海魯曼拉的緣故,看她極不順眼,聽聞她竟與雍朝人私通還背負細作身份,各個俱放聲嘲笑:“所以說那些貧民窟里撿來的玩意兒,哪怕在自己故國,同樣也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好在老天開眼,惡人自有天收?!?/br> “你們根本是落井下石!” 眼見雍朝士兵上前,海魯曼拉閃躲身形倒進法托克懷中:“殿下,求求你救救我。他們誣陷我,我根本不認識什么史航,都是他們害我?!?/br> 一向將她視若珍寶的法托克卻猶如被什么臟東西挨著那般即刻抽手,居高臨下與她冷眼相對,緩緩道出四字:“他們是誰?!?/br> 不等海魯曼拉開口,法托克已然嗤笑出聲:“雍朝人?你是什么東西,也值得他們設計陷害。敦胡人?你身為王妃,敦胡又有誰敢動你?!?/br> 他未帶絲毫猶豫抬腳揣上海魯曼拉胸口,將她踢得踉蹌顫抖,眾人見狀,皆半晌沒能反應。 唯有法蒂瑪越過莊頓手側仔細辨認半晌,認出那封寄給顧淮濟的匿名信件雖然歪七扭八,仿若稚子手筆,實則卻是法托克有意用左手撰寫之雍朝文字。 她與五哥年歲最為相近,自幼與他同赴王宮書院習字讀書,總是比旁人更熟悉他的筆跡習慣。 不禁屏住呼吸看向法托克,那張比起其他兄長年輕許多的英俊臉孔上陰鷙畢現,正死死盯著海魯曼拉,與眾人從前熟悉模樣全然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