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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著擔心李云辭,賀瑤清便也不曾去旁處,只在屋前的眼下欄桿處側身坐著,望著屋門上頭的橫鉻微微有些怔神。 直到日頭西落,薄霧冥冥,昏黃的日光將青白的院墻甫了一層淡淡的金色,稱得院中幾棵黑乎乎的老樹更是蕭索,李云辭的屋門都不曾動一下。 不多時,檐下的甬道深處有仆婦上前來問,只道要入夜了,可要用晚膳。 賀瑤清望著無聲無息的李云辭的屋子,心下一嘆,“你先下去罷,后頭若要用了我再喚?!?/br> 仆婦又問,“可要拿件大氅來?” 賀瑤清只搖了搖頭,仆婦遂退下了。 至此,她在外頭恭默守靜,再不曾挪動過一步。 - 夜色漸濃,朔風漸起。 朔風從院中的假山涼亭山坳出穿梭而過,發出輕而又輕的“嗚嗚”之聲,倒似是誰人不可言說的沉吟。 良久,賀瑤清終是微微動了動已然有些僵住的手指,望著屋內漆黑一片,倏地起了身,只坐了許久,腿腳都止不住有些發麻,頓了頓緩了好一陣,才慢慢邁了步子往甬道深處去。 賀瑤清徑直去了小廚房,自拿了一直溫著的吃食,也不曾要人跟著,隨即轉身往李云辭的書房去。 待至書房門口,賀瑤清抬了一手,輕叩屋門,“阿辭……用些吃的罷……” 可回應她的,不過是夜空中孤禽失羣、悲鳴其間罷了。 仿佛是她記錯了,屋里頭黑漆漆的一點聲響都無,倒似從始至終都不曾有過人。 第98章 “梁王殿下,請?!薄?/br> 賀瑤清端著吃食在門外略站了半晌, 朔風凜冽,直將她吹得心頭一個激靈,隨即也不管屋內人應是不應, 兀自推開門入內去了。 “阿辭,我進來了?!?/br> 入眼便是滿眼的漆黑,借著屋外銀白的月光, 賀瑤清小心翼翼摸索至圓桌旁,放下吃食, 隨即尋了火舌, 點了燭火。 卻不想, 一垂首, 李云辭竟就頹然得靠坐在圓桌的桌腳, 方才點燭火時竟都不曾留心,暖黃的燭光將他棱角分明的面龐勾勒得晦暗無明, 賀瑤清遂行至他跟前,跪坐在地上妄想與他平視, 只他眼眸中皆是茫然又靄沉,竟也不曾抬眼來瞧她。 賀瑤清心下一痛, 輕聲勸慰道。 “阿辭, 逝者已去,你要節哀?!?/br> “眼下你這個樣子, 母親知曉了,更要傷心的?!?/br> 言訖, 李云辭那悵然的面龐之上終是染了一層痛色,抬手抱頭,眼底猩紅,卻一言不發, 亦不看賀瑤清。 賀瑤清復膝行向前一步,離李云辭更近些,低喃道。 “阿辭,你可曾想過,母親忽然暴斃,或是為著讓你回雍州送葬,給圣上一個萬萬拒不得你的理由放你回?!?/br> 聞言,李云辭的眼眸中終于有了一絲變化,初初是眼睫在微微顫動,繼而連唇瓣都在戰栗,少頃,才啞然道。 “我……就是知曉她竟以命,試圖救我出囹圄,才更是……” 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不曾說完,李云辭眸中的猩紅驟起,已是哀毀骨立嘔心抽腸之態,滿眼的痛色半點也掩不住。 “我連與她最后一次相見,都不曾好好與她說話?!?/br> “分明知曉來金陵……怕不知何時才能回,卻都不曾與她道別……” 言至此處,李云辭喉間不住地滾動,那落在膝上的一雙手不知何時握緊成了拳,手背青筋暴起,骨節發白,教跪坐在一旁的賀瑤清都能隱隱聽見骨骼相撞的“咯咯”之聲。 心下又是一緊,賀瑤清不知該如何去勸,眼下李云辭眸中皆是自責與痛苦,他原不久前才死了阿耶,眼下又失去了秦氏,想來人生從此再無歸處。 秦氏死時,他亦不曾在榻前盡孝,可若不是為著他,秦氏想來可以長命百歲。 眼下李云辭便陷入了這樣捶胸頓足哀哀欲絕的怪圈中,出不去,亦聽不得旁人的話…… - 賀瑤清還想再說,可李云辭卻倏地抱了頭,痛苦萬狀,“阿瑤,讓我靜一靜罷……” 昏黃的燭火映著李云辭的面龐半明半暗,面色煞白,似瘋魔似夢魘。 賀瑤清心頭知曉,再讓他如何靜也未必能兀自走出來,遂又向前一步,妄圖摟住他寬闊的背脊,卻被李云辭側身避過了。 賀瑤清干脆抬手拉住李云辭的袖襟,教他退無可退,“阿辭,你聽我說,你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 可李云辭仿佛是發了癡夢,倒似是半點聽不見賀瑤清在說什么,“阿瑤……” “我護不住我想要護的人……” “我護不住李行澈,我護不住阿娘,他們皆是因為我……因為我……” “阿瑤……我是這世上最無用之人……” 賀瑤清忙攥住李云辭寬大的手掌,言辭切切,“不,李云辭,你護住了雍州百姓,你護住了邊關多少人,你還護住了我……這些你都忘了嗎?” “阿澈不是因為是你,是突厥人狡詐,是李誠如背信棄義兩面三刀,可阿澈同你一樣,亦是用命在護雁門,在護雍州……阿辭……你莫要這樣……” 李云辭只不停地搖著頭,口中呢喃著,眉頭緊鎖,唇瓣干涸不已,好似饒賀瑤清說得再多,他都聽不進去半點,只溺在深淵中,不得抽身…… 正這時,“啪”的一聲,賀瑤清抬手狠狠朝李云辭甩了一記耳光,仿佛用盡了全身的氣力,直將李云辭整個腦袋都扇偏過了一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