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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原不過隨口一說,如今花真到了跟前也是喜歡的。她掰了一小支聞了聞,花香味兒淡,又伸到張信鼻子下讓他聞。 她如今頭發散著,卻是不能插在發上。轉念一想,如今不論男女都有簪花的習慣,她卻好像沒見他簪過。她將手上玉蝶轉了一圈,抬手便別在他耳朵上。 他方摘了官帽戴了巾子,如今配著花,越發顯得文雅。 “老去風流敢自夸,開筵對客許簪花?!彼Τ鰜?,他輕瞪了她一眼,空著的手與她牢牢相扣。 外間風雪呼號,內里卻是溫情脈脈“上元……”腹中突然絞痛,明月皺著眉,偏了下頭,驀地便噴出一口血來。 “郡主!” “明月?!睆埿沤幼∷笱龅纳碜?,“你怎么了?去叫大夫,快去!”他擦著她口中血跡,眼中瞳仁劇顫。 一時間“人仰馬翻”,驚呼不斷,他發上白梅落地,被碾的稀爛。 “明月,明月?!薄皼]事的,沒事的,你別怕,大夫很快就來了?!?/br> “張信?!彼吭谒麘阎?,兩只耳朵亦留出血水,舌頭泡在血中聲音都發的艱難。 “你說,是不是疼了,沒事的,大夫來了,不疼了,不疼了?!彼艁y著,她唇上血為何怎么也擦不盡。 “張信?!彼澲治兆∷?,“上元,我,我還想同你一道,一道放燈?!?/br> “好,去,我帶你去,我這次記得帶塤,你不是想聽我吹嗎,我這次吹給你聽?!?/br> 他帶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血染紅了臉,她搖了搖頭,眼角凝了淚。 “我那日想同你說,我第一次見你便是,便是在上元的大相國寺?!睘l死的感覺真不好受,她用力仰著脖子才能發出聲音,“你那時,吹著塤?!彼?,“好孤單呀?!?/br> “別丟下我,明月,別丟下我?!彼壑惺羌磳]頂的恐慌,與她貼著額心,“別說了,你日后再說給我聽?!?/br> “你不知,我嫁給你的時候,有,有多歡喜?!?/br> 她淚落下來,眼前人都要看不清了。 “我這次真的要棄了你了?!?/br> “你不會有事的,別丟下我,求你?!彼е?,眼睛通紅,“大夫呢,大夫呢?”宛若厲鬼“張信,”她口中聲音漸低,他極費勁才聽清,“我,我想吃你剝的橘子?!?/br> “好,我剝,我剝給你吃?!?/br> 他將幾上的橘子拿來,手在發抖,將一整盤都掃落在地。 方撥開蒂子,她觸在他臉上的手便落下,砸在他臂上。 他眼中光芒碎開,后牙咬緊,如僵立的石像,半晌突然松開,臉上露出極溫柔的笑來“你別急,我馬上就剝好了?!?/br> 第36章 番外:赴約 熙和十年,河西節度使蘭暾投敵叛國,國公張信率兵出征,力挫遼人,斬逆賊蘭暾于陣前,收復河西失地。 轉眼四載過,邊境烽火熄。 又是一年冬,涼州城中“阿姆,你放心,我都安排妥當了?!?/br> 床上老嫗頭發半白郡主逝于元月,每近此時,阿喬便生牽掛。她如今身子不大好了,神志不清卻依舊記得這事。 “國——公……” 她躺在榻上,喃喃念著“國公還未歸,還未歸呢?!?/br> 將她哄睡下,阿姜才帶著義女蕊兒出了屋子。厚氈撩開,風雪鋪面,這兒不是金陵了,涼州的冬天能將人凍僵,那風能將人臉割開。 “阿姆,郡主忌辰,國公要來嗎?”她春天時被阿姜撿來,還未見過張信。但他威名在西境卻是無人不知的。熙和十年奪回涼州,先是打的遼人奔逃,后來在雍州北邊的安定縣開互市。如今遼人已多年未犯境,百姓安康,大家都很崇敬他呢。若能見上一見…… “不來,國公事務繁忙?!?/br> “不來呀?!?/br> 阿姜聽得她失望聲音。自郡主出事已經四年過去了,國公從來都沒在郡主忌日時出現過。 風雪迷眼,她到現在還記得,那日國公是如何模樣??ぶ髟谒麘阎腥狙哪樕n白,他撫著她的長發,“睡吧,我知你昨夜沒誰好,你醒了我給你剝橘子吃?!?/br> 她在他懷中生息全無,就像落在地上的白梅,早已零落。 外人都道國公大義滅親,只有她們知道當年蕪園清洗,血浸到泥里直到春雨落了幾遭才洗干凈。 原是先在她手下婢子,馨兒床上搜到了□□,連坐之下,陸續又有幾人指認曾見她鬼祟。 一時間物證人證俱在國公卻并未讓人將她拖下去審,反而掃過雪地里跪著的人直接讓侍衛上來嚴刑拷打。不光如此,園子里的下人多是家生子,一家身契都在府里,很快他們家中人亦被拖了上來。 他眼底猩紅,寧可錯殺一萬不肯放過一人很快,便有人熬不住招了。 誰都沒料到會是耿氏那個柔弱女子虎奴少爺提著刀便沖進了碧華院,橫沖直撞,一刀揮去將耿氏盤的高髻斬斷。她散著斷發神色驚惶,呼救的聲音刺耳的就像被扼住脖子的雞。 婢子鳶兒跪在地上哭道:“國公饒命,是姨娘逼奴的。她說若是郡主死了,她便能籠回國公,生下世子。奴一時鬼迷心竅了才聽了她,都是她逼奴的?!?/br> 侍衛將她母親扔在地上,她母親身上已經被戳了兩個窟窿,如今汩汩冒著血。 她兩股戰戰,抖著牙齒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