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商皎皎沒思考多久,便點頭同意了。這次他們接的是一個剿滅妖獸的任務,里面的妖獸大多是相當于人族煉氣、筑基修為的,沒有多少危險。就算衛含真修為不行,有他們從旁看顧,也不會出問題。 商皎皎在門中與李端師兄、葉鏡心師姐、厲陽師弟交好,往日里出任務都是他們四人一道的,不過這回多了個衛含真。李師兄一直看不慣衛含真,一路上沒少陰陽怪氣,葉師姐沉默寡言是個抱劍的悶葫蘆,厲師弟年紀小、天賦高,跟商皎皎一樣是個熱情的。五個人一道坐在了云舟上,你一言我一語,比之往日枯坐青萍峰熱鬧了不知多少。 在衛含真的識憶中,仿佛有類似的情形的,但實在是模糊,就像是一個個遠離現實的夢境。她沒有追究那朦朧的影響,而是托著下巴凝視著四個意氣風發的修士,心情也跟著飛揚了起來。 衛師妹,說好了你不能給我們添亂,坐著就成了。王端斜了衛含真一眼,開口道。他之前也跟其他同門一起出去過,那同門稱為天才,可斗戰經驗實在少,最后幫了倒忙,差點害得他們死在那里。其實王端并不希望衛含真同行,但是人都來了,他還能夠怎么辦呢? 衛師姐出來,山主知道嗎?厲陽望了衛含真一眼,笑嘻嘻地開口道。 衛含真面上的笑容一滯,她抿了抿唇道:不知曉。 陸不器的確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等他得到消息之后,衛含真已經跟著他們出去好幾天了。他急忙找到山門中的長老,要他們出去將衛含真接回來。對于為了一個筑基期弟子大動干戈,長老們自然是不情愿,可等到試圖聯系那一幫弟子,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聯絡斷了,根本無法靠著法符定位到他們的所在。 父親,不用著急,衛師妹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陸明珠溫溫柔柔地開口。 陸不器臉色沉凝,他不開口。而山主夫人秦聆卻是瞪了陸明珠一眼,嗔道:我們是為了你好!你倒是不緊不慢。 陸明珠笑容一僵,眸光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陸不器道:不管怎么樣,人還是要找回來的。他們接了任務,應當是為了妖魔去的,哪兒妖魔多,就讓人往哪兒去找! 衛含真他們的運氣實在壞,這幾日斬殺了不少妖魔,其實已經完成任務了,但是他們都不想放過這個機會,打算再追殺一批。畢竟這些妖魔濫殺無辜,實在是令人生恨!然而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被一陣濃煙卷到了一個陌生的地域,聯系不到外界,找尋不到出路。 這是糟糕。王端解下了腰間的酒壺,骨碌碌灌了幾口,一抹嘴唇,咧著嘴一笑道,也不算太糟糕,沒有感知到其他大妖獸的威壓,至于那些小的,來一個殺一個!他們四人時常出入這等地方,配合得親密無間,前幾日誅殺妖獸之時,他們只將煉氣的小獸留給了衛含真,而他們則是圍殺境界高的。 衛含真蹙了蹙道:先找出路。商皎皎點了點頭,在不知道途的地方,就算遇見了筑基妖獸,可能也會危險倍增。他朝著衛含真戲謔一笑道:不過衛師妹,如何尋找呢? 卜。衛含真開口道,下意識往身上摸那枚銅錢,只不過摸了一個空。她訕訕一笑,厲陽則是彎腰撿起了一塊石頭,道:石頭也行吧,投石問路看天意! 咚一聲細響,迷失的人仿佛就此找到了方向。 素微伸手壓住了案上的那枚銅錢,有些失神。 師尊進入三絕界閉關后,蓬玄福地暫時歸她執掌,往日里還能在其中感應到師尊留下來的氣機,可近日來一絲不存了。她最初以為是出了什么變故,尋到了薛師伯處才知道無大礙,師尊應是邁入了某道關卡,其氣機并屏蔽了去,才不能在此顯現。至于師尊何時能夠出關,卻是連薛師伯那邊都不知道。過去入得三絕界修行的,其時間同樣是有長有短。 素微輕嘆了一口氣。這三年來九州發生的事情也是繁多,雖然都扔給了清聲,可還是有不少傳到了她這邊來。其中最為重要的便是魔宗異動。往日魔宗修士與玄門修士便敵手,見面了有個你死我活的比斗實屬尋常。眼下魔修們更是一個個動起來了,比之過去踴躍了不少。不過他們改變了策略,不是遇到哪個算哪個,而是將矛頭指向了九州的小宗派。要知道九州修士、宗派無數,多得是那等只有金丹修士坐鎮的。他們可對抗不了魔宗修士的侵襲,沒有了支援只能夠一個個淪亡。玄門大派多得是只顧自身,未必會管他們的生死。就像是長觀宗,要看顧整個九州顯然不現實,只能夠將視線放在自家庇護的下宗。 一陣琳瑯環佩之聲響起,素微抬起頭,一眼便瞧見了匆匆入得殿中的清聲。她一進來便找了個椅子座下,長舒了一口氣,抱怨道:幾乎無一刻得閑。話雖然如此說,可她眸光亮晶晶的,眉眼間俱是笑意。如今對外的事情由蓬玄峰負責,那些小宗門與魔修沖突之事,幾乎都落在清聲的肩上,她的確算是個大忙人。這么一來,她的功行看似是耽擱了,實則不然。她修習的功法可時時刻刻采攝天地靈機化為己用。她眼下又是順從本心,這修行的速度竟然比過去快得多。 素微掃了她一眼,問道:又有何事? 清聲沒有回答,而是滿懷怨氣道:魔宗那邊態度曖昧,要戰就戰,推推拖拖的到底在干什么? 素微笑了笑,如今四處行動的修士功行幾乎不到元嬰期,根本不可能驚動各方真人,要說兩宗開戰也是無稽之談。真要開戰,那便沒有任何的退路了。如今的斗爭看似激烈,可還是如同過往的小爭端,得不到上境修士的眼神。她現在入了元嬰期,在對方有這等修士出來前,是不好直接插手其中了。 見素微沒答話,清聲撇了撇嘴有些無趣,她袖中抖出了一封飛書,道:是從恒青派那邊過來的。此派掌門是個元嬰三重境的修士,但是現在沖擊化元失敗了,氣機衰退,不久后就會死亡。他們被魔宗盯上了。 素微沉思了片刻道:他們不是背靠著玉霄的么? 是啊。清聲點頭,又嘆息了一聲道,玉霄是何等龐然大物,哪會管顧這些宗派的死活?你要是像棘陽派手中有真器可供玉霄利用就罷了,連個元嬰都不存,生存下來也沒有大用,反正生滅都是自己運數。 素微眉頭一皺,就算此派不再傾向玉霄,那也不是他們長觀宗的下宗,他們不好抽出力量去管。其實也不是沒有力量,而是長觀宗自有取舍,他們是修道士,一切以宗門利益為重,他們并不需要那等虛名?,F在真魔之患似乎遠離了,可修道士心中還是惴惴不安。原本的九州格局就得逐漸地改換了。小宗需要生存,則會投向大宗。而大宗也要趁這個時候招攬勢力,增長實力。要長觀宗一直付出,明顯是不可能的。 清聲一看素微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她噗嗤笑了一聲,懶洋洋道:他們打算轉投我長觀宗門下。 素微道:那契書不能與先前就歸我長觀宗的宗派相同,他們需要上貢的資糧至少要提上一成。此輩會因利害而變動,今日投長觀宗,明日可能就去了其他家。他們不會拒絕自己投靠過來的,但是要收足了好處。三年來,不管素微愿不愿意,她都需接觸功行之外的瑣事,并也成長了不少。 此事可行。清聲點了點頭,又道,那恒青派也沒什么特殊的,怎么會被魔修盯上? 素微淡聲應道:過往覆滅的宗派也無有特殊的。若是他同意了,便派弟子前往修筑法壇抵御魔宗。派出長觀宗弟子鎮守不現實,他們如今的做法便是修建法壇大陣,將魔修抵御在門外,不使得山門滅亡。底下的弟子,不可能每一個都照顧到。 清聲頷首,托著下巴往素微的身上掃去,她漫不經心道:師尊還沒回來么?收不到那邊的消息? 素微淡聲道:沒有。 陌生地域,衛含真無人的情況不樂觀。 前方岔道眾多,難以選出一個真正的道路來。林中的樹木在風中搖曳,棲息在枝上的飛鳥被慢慢由遠及近的獸吼聲驚動,倉皇地飛往了四處。只有一股說不清的森戾和恐怖縈繞在五人的周身。 天色慢慢地暗了下去,遠處山色渺渺暝曚。 王端的修為最高,持著劍走在了眾人的前頭,神色凝重。在這之前,他們已經遇到了不少的妖獸,并將它們一一斬殺了??墒窃跀貧⒘藬呈种?,那股不安之感沒有退去,反倒如同潮水一般瘋狂涌來。此刻他們走得是一個遠離那獸吼的方向,可不管他們如何動作,那野獸的咆哮聲都是一點點地逼近,根本沒有方法可避過。 大荒之中妖魔橫行,此輩之中等同于元嬰乃至于化元的也有數位,不過不常在外行走。到了金丹境界便是一方妖王,他們也怕自己被人族的大能斬了,故而極少外出,四處作亂的多是相當于煉氣、筑基修士這一層次。商皎皎一行人也是打探到這邊沒有妖王坐鎮,才接了任務過來的,但是方才的咆哮聲卻讓他們意識到,事情有變了。 若是是金丹一重境妖獸,我們合力,還是有機會的。商皎皎開口道,可這話一出,她的心便沉了下去。有機會,但只有兩三成罷了。 衛師姐,你那處沒有法器么?厲陽眨著眼詢問道。 衛含真一怔,她誠懇地搖了搖頭,非是她珍惜這等外物,而是她根本就沒有護持自身或者攻伐的寶物。山主那邊送來的多是靈丹妙藥,用來滋養身軀,煉化體內濁物,便算是那等恢復靈力的大丹,她都沒有。顯然是山主認定了她不會出去,這些東西于她而言沒有用處。 厲陽沉默,他的笑容也黯淡了幾分,片刻后又道:山門會有人來接我們的吧?這話說出去他自己也不信了。無稽山中弟子眾多,像他們這樣的筑基一抓一大把,只要不成金丹,就不會落入山門的眼中。厲陽失落了片刻,但是很快,他就打起了精神。如果只是他們,山門很可能就不管了,但是衛師姐還在,她是山主極為重視的義女,應當不會被放棄! 另外幾人沒有說話,但是顯然也跟厲陽想到了一處去。王端回頭注視著衛含真片刻,認真道:看來不管如何我們都要與那妖獸遇上了,接下來,衛師妹,你當護持好自身。如果山門的人會來施援,見到了衛含真受傷,那他們免不了會被問責。 衛含真鄭重地點了點頭。 不管他們如何躲避,半刻鐘后,終是與那發出獸吼的妖物撞上了。那是一只近五丈長、身披鱗甲的妖獸,后肢強勁有力,筋節突出;前肢則是猶為短小,然而趾爪鋒利,寒光凜凜。它此刻正張著血盆大口,露出那密密麻麻的鋒利牙齒。這等妖獸不到一定境界,是不會有自身靈智的,頂多是趨利避害的本能?,F在在它的眼中,衛含真一行人就是資糧。 金丹。商皎皎語氣沉重地開口,到了這回最后一絲僥幸都不存了。王端、葉鏡心和厲陽已經動了起來,各據一個方向結成陣,而衛含真落于后方。對于這等方式,衛含真已經很熟悉了,她提著劍默默地立在一邊,同時警惕四方的攻襲。 妖獸豎瞳中閃爍著寒光,落在身上的攻擊更是激發了它的怒火。鱗甲上泛出了一道道白痕,它只是向天咆哮一聲便將商皎皎四人逼退。它的身軀雖然龐大,然而動作十分靈活,那強有力的尾巴狠狠朝著王端的身上掃去。王端見狀眉心一皺,長劍往前橫掃,數百道劍光交織成了一片劍光橫在前方,卻是被妖獸一尾砸碎。不過如此一來,他自身承受的力道還是他可以消受的范圍呢。 王師兄!商皎皎驚呼了一聲。 王端平復了起伏的血氣,他冷冷地盯著那只妖獸,道:鱗甲太厚,只能夠打出痕跡,我等力量無法破開。 下頜。立在外側的衛含真倏然開口。這只妖獸身上的鱗甲一直批到了腹部,像是完全被堅鱗包裹,唯有下頜那一片是青灰色的皮膚,也便意味著他們只能夠從此尋找突破口。只是那金丹妖獸豈是那么容易近身的?還沒靠近便會被那鋒利的前爪撕成粉碎! 第66章 王端鄭重地望著那只妖獸,意識到不采取措施,他們可能都會折損在這里。深呼吸了一口氣,他祭出了一面青灰色的鳥面盾,身形一閃,再度朝著那只妖獸攻襲去!而剩余的幾人也在這一刻出招牽制妖獸! 衛含真也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將法劍往前一橫,劍上靈光閃爍,數道劍氣迸發!她練的無瑕劍攻襲之能并不如王端他們修行的劍經,可此刻劍芒中摻雜著許多陌生而熟悉的劍意,衛含真也無暇去多想。 金丹妖獸被纏著,就算鱗甲不會被打碎,但也能夠察覺到痛意。它有些不耐煩了,將那面盾撞得支離破碎后,它猛地抓向了王端??删驮谶@時,背上的鱗甲拉出了一長串的火星。一股濃郁的裹著惡臭的血腥氣味傳出。那鱗甲破碎,竟是流出了一道細細的鮮血來。傷口眨眼彌合,可妖獸卻是被徹底惹怒了,咆哮了一聲,不管前方的王端,直接朝著衛含真沖去!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王端抓到了一抹破綻,將靈力盡數往劍上灌去,他踩著奇異的步伐,身體往后一仰,便滑到了妖獸的下方。這個時候,只要妖獸微微低頭,他就會被那血盆大口咬斷頭顱。然而妖獸已經被衛含真惹怒,不再去管身下的那只螻蟻。 王端的法劍朝著妖獸那片沒被鱗甲覆蓋的肌膚上猛然插去!然而只能夠破開一道小口子,王端的心撲通撲通跳動,快速地取出了一把雷珠朝著妖獸傷口猛地打了進去。下一刻,他被吃痛的妖獸一甩,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地上。轟隆隆的雷爆接連不斷震響,就連王端他們都被烈炎波及。 也是這只妖獸靈智不足,要不然他們下場更為凄慘。 師兄!厲陽朝著王端跑去,他的狀態比王端好了不少,將一身是血的王王端扶起,往他口中塞藥。 王端抬起手指撫著腰間的葫蘆,一邊咳嗽一邊大笑,他神采飛揚道:金丹妖獸有什么可怕的?!我輩也可以對付! 在危險重重的地方,他們可不敢放松,厲陽去收拾那只妖獸,清理四面的血腥味,而其余人也抓緊恢復自己的修為。 就在這個時候,上方響起了隆隆的響動,卻是一艘打著無稽山標記的云舟飛到了。王端幾人驟然放松下來,任由冷著臉的長老將他們卷入到了云舟中。 你們倒是命大!長老冷哼了一聲。 厲陽嬉皮笑臉道:長老,我等也是不想的。再說了,我們除去了一只金丹妖獸呢,那功勞厲陽的話語在長老越來越冷厲的神情中戛然而止。 回到青萍峰后,衛含真還未坐定,山主那邊便派人來請。衛含真不好耽擱,理了理衣襟便往山主的住處去。她的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內心正暗暗地組織言辭。其實這回出門她并不后悔,在王端一行人的身上感知到了少年的快意,這是枯坐青萍峰不會有的感受,經此一回,她覺得自身的心境逐漸地走向了圓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