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9)
師尊,那位四公主可能是有求于我們。素微抿了抿唇道。在提及玄士的過程中,姬元真隱晦地提到了大皇子、三皇子的門客,說他們是玄士中實力頗強的那部分。至于她那處,則是只有一個名為桑白云的玄師有點本事。這青國國主重病在身,又未曾立下太子,這位怕是想要與兩個兄長一爭國主之位。 衛含真笑了笑道:要是我們能做到,投桃報李也未嘗不可。只是眼下還沒到一切都明了的時候。她朝著素微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手指點在了桌面上,頓時靈力漫延扭動,形成了鴻蒙天域青帝開天五帝等詞語。衛含真的神情逐漸地嚴肅了起來,她的視線先是落在鴻蒙天域上,沉聲道,當日真魔的源頭也涉及了鴻蒙,想來就是這個地域。 聽到了真魔兩個字,素微心一沉,道:這方界域的創主青帝也是來自鴻蒙天域? 恐怕是這樣的。衛含真慢條斯理地開口,伸手抹去了桌上的字跡,她沉聲道,那方界域我們眼下的功行遠遠不足以抵達。 素微瞳孔驟然一縮,神情震愕,心中隱隱有了猜測。 彼界有五帝,這片界域創主便是五帝之一的青帝。衛含真低喃道。傳聞這混沌界域只有無盡的黑夜,是上界的神人青帝化日降世,給混沌世界帶來的光明,人們得以在這里繁衍生息,日后便以日主青帝為主神,不斷祭祀。衛含真不知道那位帝君這么做有什么意義,但是確認了一點,演化界域內的天地正是借助了混沌石。只是不知混沌石在何處?會在此界皇族的手中么? 接下來的數日衛含真與素微并未出門,姬元真那邊也十分知趣,未曾派人來打擾。 淵河城這段時間的天氣不大好,奔雷掣電,驟風暴雨,宛如驚蛇走虺,仿若要將這座城池給吞噬。雨點打在了窗欞上噼里啪啦一聲急響,而在屋中對弈的兩人仿佛未曾收到影響。 素微手執白子,眉頭微蹙。她眼中望見的不是這縱橫的棋盤,而是一條大道星河,被她推動的棋子則是代表著她的道法,步步驚心。她吞滅一枚黑子,就發現那星河更深邃了幾分,根本望不見盡頭。若放縱心中的殺念,將一切都殺滅,那大道只余下她,她即大道,無人可逾越,除非后來者將她抹殺,這是極殺之道。一道莫名的聲音在心中響起,仿佛推動著她落下這一子。素微眉頭緊緊蹙起,良久后手中棋子落向了另一處。 她要劍斬的是極惡、是濁陰,而非所有! 衛含真凝視著額上布上了細密汗水的素微,一挑眉,眼中多了幾分笑意。罪種如何了?她一邊漫不經心地落子,一邊詢問。 素微對上衛含真的視線,認真道:無礙了。 衛含真嗯了一聲不再說話,甚至連視線都挪到了其他地方。 素微心中涌動著一抹悵然與失望,甚至浮現了一個令她心慌不已的念頭:如果告訴師尊自己狀態不好,會怎么樣呢?素微慌亂地望了衛含真一眼,見她仍舊沒有注視自己,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被失落一點點纏繞。 忽然間,霹靂震響,一道慘白的光芒竟是自天幕降下,仿佛將天穹撕成了兩半。白光映照入屋子,連衛含真和素微都被惹去了幾分注意力。 靈機動亂,不是凡人能夠弄出來的聲勢啊。手指夾著的黑子落回了棋盒,衛含真起身道,出去一觀。 身上清光流轉,凡間的雨根本落不到身上。素微還是搶先一步,撐開了那柄紅紙傘,緊跟在了衛含真的身側。 暴雨如注,地面上大大小小的水渦泛開了一圈圈漣漪。 一個個受傷的人往城中抬。此刻的姬元真挎著長劍,一身是水,形容狼狽。 四殿下,您金枝玉葉,不可以身犯險??!手底下的人死死地拉扯住姬元真,手上青筋鼓動,根本不愿讓她前去。 桑師、桑師他姬元真恨恨開口,她身邊的玄士不多,桑白云已經是最強的一個,可若是連桑白云都對付不了,那還有誰可以? 殿下,那、那兩位仙師呢?手下人小心翼翼地開口。 姬元真苦笑了一聲道:原以為此事我等可以自己解決的。她想要尋求別人的幫助,也想先展示出自己的實力來。再拖下去,淵河城整個兒要被淹沒了!姬元真心一橫,道,我親自去請! 不過她一回身,就看到了施施然走來的衛含真二人。 仙師在上,我淵河城 我們知曉了。姬元真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衛含真打斷。以她們的眼力輕而易舉便看到了城外興風作浪的黑蛟,大約是金丹期的修為,也難怪此間的玄士對付不了。 素微道:師尊,弟子去解決它。 衛含真搖了搖頭,她知道素微要以劍意鎮壓罪種,便不想讓她再擅動靈力了。只見白光一閃,瞬間便消失了蹤影。 滔天的浪潮往淵河城壓下,半空中的黑蛟在雷云中若隱若現,面貌猙獰可怖。 整座淵河城陷入了莫大的恐慌中,下一刻便見那水潮轟然倒卷,朝著蛟龍身上壓去,不過一息,便將其碾為一片模糊的血rou。鮮血混合著雨水下落,嗒嗒地打在了傘面上。 衛含真從容地走來,她伸手自然而然地接過了素微手中的傘,淡淡一笑道:走吧。 盈盈的笑容像是春風,撥動心弦。陌生的情緒滋生,在綿綿春風的滋潤下流向四肢百骸。 素微低眸,藏住心緒。 第53章 混沌古國并不缺乏靈力,只是此界域的修道士都從上蒼借助力量,不會自己進行修煉罷了,出現一些妖獸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情。不過根據衛含真的觀察,青國的玄士數目并不算多,故而在九州尋常見的妖獸,都會給他們帶來極大的災難。 多謝仙師出手相助!此刻的姬元真根本不管自己灰頭土臉的形象,甩開了侍從,匆匆忙忙跑到了衛含真的跟前,行了一個大禮。若是先前眼中只有敬畏,那么到了這會兒,那些情緒都被感激給替代了。她雖然打算請衛含真師徒相助,但是根本拿不準對方到底會不會出手。淵河城不能等,她不只是替自己感激,更是為了城中十多萬子民感謝對方。 那妖獸是忽然出現的么?素微思忖了片刻,倏然開口詢問道。金丹實力的妖獸,破壞力極強,但是姬元真身邊只有一個老玄士,他的實力頂多與筑基期的修士相持平,他們來平妖,是會出大問題的。素微不相信青國沒有能與金丹妖獸相抗衡的修士,不然的話,這國早就被妖獸覆滅了。 姬元真聞言苦笑了一聲,解釋道:并非如此。這淵河城本是我的封地。前陣子我大兄欲與我更換封地,被我拒絕了。之后,河中就出現了這作亂的妖物。其實消息早傳回了國都,他大兄假惺惺地提出派大玄士來替她除妖,而她自然不肯讓大兄的人踏上自己的封地。說來也是因為她低估了那只妖獸的實力,認為以桑師的本領可以對付,險些釀成大錯。那妖獸已經趕得上青國歷史上出現的最厲害的妖獸了,大玄士能不能擋下來都是未知數! 衛含真靜靜地聽著,姬元真的這番話實在是值得玩味。在拒絕她兄長之后,便出現了妖物,怎么看都不尋常。她一挑眉,詢問道:你大兄身邊可有玄士? 姬元真沉聲道:有。此人是大玄士,能為當屬我青國第一。就是因為大玄士柯榮的存在,那位兄長才有競爭王位的實力。 衛含真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言。暴雨不停歇,水洼中的污水濺起,站在大街上怎么都不適合談話。姬元真也明了了這點,恭謹地目送著衛含真師徒二人離開,她才一抹臉上的雨水,眉眼瞬間冷沉了許多。這妖物定然是姬元辰搞得鬼!他那人殘暴不仁,將淵河城的百姓生命當作兒戲一般! 不管如何,淵河城的妖物能夠了結,是值得一件高興的事情?;氐礁泻?,姬元真沐浴焚香,洗去了一身的疲憊之后,便命人大擺筵席以作慶祝。而她自己則是親自前往院子中請衛含真二人。 雖然已經辟谷,但是衛含真對凡間的食物興趣不減。姬元真府上的廚子也是能人,席上諸盤,風味藹然,縱然是龍肝鳳髓,也有不及。 姬元真知曉衛含真對創主以及玄士感興趣,故而也是投其所好。其實在國史記載上,最初的時候,得到創主力量的大玄士十分了得,騰云駕馭不在話下。但是現在卻一代比一代弱了,開壇祭祀也很少得到回應。姬元真沉聲開口道,她是國主之女,自然能夠得到一些旁人那里打探不到的消息。她的語調中懷著深深的憂慮,青國境內妖獸并不減少,但是玄士卻越來越弱,總有一日會輸在妖獸手上,到時候子民不得是妖魔的口糧?她曾數次提議另尋他法,而不是依靠上蒼賜予的力量,但是被否決了,甚至還招來了玄士的憎恨,因此,愿意歸于她麾下的玄士數量極少。 衛含真一怔,詫異道:竟是如此么?她還以為那位創主開辟了這界域,又不在這界域傳下道脈,是要靠自己下賜力量,完全將這方天地掌握在手中呢?可現在溝通不暢,說明那位的注意力已經不在此處了?她的眸光閃了閃,腦海中驟然浮現一個念頭,旋即又被壓了下去。 那等到玄士力量消弭,如何對抗妖獸?素微詢問道。她的問題恰好點中了姬元真內心的隱憂。姬元真皺著眉,起身繞過了小幾,到了衛含真二人的跟前便是一跪,她拱手道:元真請仙師賜法! 衛含真望著姬元真啞然失笑,還真是大膽直白啊。她凝視著姬元真,并不開口。而姬元真又道:創主開天之后,留下了一塊玄石,便是借助它之力起祭壇溝通上界的,可在上界不曾回應之后,這石頭我等已經沒有任何用處!元真愿意將它贈給仙師! 混沌石 衛含真眼中掠過了一道暗芒,沒想到姬元真會如此上道?;煦缡齽菰诒氐?。姬元真這番話倒是透出了一些信息。她是打算開始變革了啊,混沌石交出,便意味著徹底放棄與上界的溝通手段,到時候不管怎么樣,玄士都會從青國消失。作為報償,自己怎么也要給青國指明一條路,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在姬元真登上國主之位后。 素微淡聲道:靠天不如靠己。 姬元真抬眸,眼中迸射出火焰般的亮芒,她朗聲應道:元真以為然! 有了混沌石的消息,一切都好說了。衛含真松了一口氣,這場宴席賓主盡歡。要說唯一的不妥當,便是一時沒注意,素微喝了一盞酒!這沾酒就醉的體質讓衛含真深感無奈。也不知是青國的酒比之外頭更濃郁還是其他,這回醉后的素微表現出往日不曾見的黏膩,衛含真總不能在徒兒需要安慰和關心的時候,將她一把推開吧? 到底是修仙者,清醒的速度要快上許多。一雙盈著水潤光澤的眸子中先是茫然,繼而是羞窘和尷尬,素微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衛含真的神情。 衛含真好笑地望著恨不得將自己縮到地縫里的素微,慢條斯理道:為師倒是不知你有這么多小心思,怎么,不想做師徒,想當姐妹? 素微低著頭,連那藏在了發絲中的耳朵都蒙上了紅意,整個人如置身火爐中,渾身發燙。 見狀,衛含真也沒有逗弄素微,而是將心思放在姬元真所說的事情上。在斷了玄士之道后,想要與妖獸對抗,便只能夠靠著自身。只是修道非朝夕之事,就算是長觀宗中也沒有短時間精進的功法,都需要一年又一年打磨根基。然而在青國這么來,國都早就被妖魔給踏平了。衛含真思忖了片刻,仍舊是沒有頭緒,索性將問題拋給了素微,至少能夠緩解徒兒羞窘的情緒。 果然,在聽到這個問題后,素微也不羞惱了。她皺著眉頭思索了一陣,忽然間抬頭,那雙剪水瞳中綻出燦然的神光。她道:他們只為了護國生存,那參考妖族的功法如何?九州妖族中,除了一部分妖如同人修一般走靈氣修道,更多的則是看重自身的血rou之氣,不斷地靠著血rou力量滋補著自身。原本很多妖族就皮糙rou厚的,在此方法下,更是形成了血rou堅軀,猶如鋼鐵一般。在青國,妖獸是他們的大敵,他們完全可以獵殺妖獸,將妖獸精血化作激發自身力量的藥物,當然不能胡來,還是需要借用靈氣運轉的法門來調理氣息。 衛含真眸光一亮,道:這法子可!她望了素微一眼,眸中充滿了贊賞。如今素微給她提供了一條思路,以她的修為,當然寫不出那直通大道的功法,但是借助定命金書推演,還是能夠演化道經,將之推到金丹這一境界。 淵河城中因妖獸的死暫時得到太平,但是青國國都中卻熱鬧了起來。姬元真的奏疏已經遞到了王城,這事情完美地解決,算是立下了一個大功。如今的青國國主膝下子嗣眾多,能夠競爭王位的,算上姬元真只有三人。但唯有姬元真是嫡出之女,其余的都是庶出。如果姬元真是男兒之身,這儲君之位根本沒有懸念,可偏偏其是女子之身,還放言另外開道廢玄士。要不是其自身本事出眾,又有母族在背后支撐,早就像其他公主一樣被打發聯姻了。 我那四妹倒是個有本事的。大皇子姬元辰神情陰鷙,他的身側立著一個面色蒼白的中年玄士,正是青國第一的柯榮。他此刻也面容凝重,那惡蛟是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淵河城的,以桑白云的本事根本不可能對付。眸光閃了閃,他沉聲道:那邊怕是得了什么能人的幫助。 姬元辰似笑非笑道:她身邊的人嘴巴嚴,一點兒消息都沒傳出。眸光閃了閃,他慢條斯理道:就讓我那四妹從封地回來吧。說起來這事也是大玄士從中作手,畢竟姬元真那些放肆的話,得罪太多人了,借助輿論說她得罪了上蒼,創主才不肯賜下新的力量,就連王后都護不住她。不過現在借著大功勞,將她弄回來也不是難事。我的好三弟呢?他還醉在溫柔鄉里么? 三皇子姬元亮,也是姬元辰的競爭對手,可惜是個好色的,連后宮里的人都敢動,氣得國主顯然一命嗚呼。不知道那好貴妃是如何勸的,竟然能讓國主情緒穩定下來,對姬元亮只是個草草的禁足處置。要不是她姬元亮自身是個玄士,得天之眷,用什么跟他們爭? 半個月后,淵河城的姬元真接到了一封詔旨,卻是要將她從封地喚回了。想要爭那個位置,姬元真自然是要回到王城去的,只不過這事情比她預計的要快些,怕是姬元辰那邊得到了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打探她身邊的高人了。此事姬元真也不會怕,在征求了衛含真和素微的意見后,一隊車輛自城中出發,浩浩蕩蕩地往王城中趕去。 到了京中之后,消息便不好隱瞞了,再加上姬元真她們根本沒有掩飾的心思,故而衛含真和素微二人的資料很快便呈到了姬元辰的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