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甘如英還在愣神,素微就往前一步,朝著衛含真一拜,欣喜道:弟子見過師尊!恭喜師尊功行又精進一分! 是了,衛含真這次勉強算是因禍得福,在那枷鎖去除之后,修為便漲到了元嬰三重境,其實若是她愿意,還是可以沖擊化元的。只是時間、地點都不合適,對待自己的修道之途,衛含真還是足夠謹慎的。她朝著素微淡淡一笑,點了點頭算作應答,片刻后又道:近來城中狀況如何? 素微道:鬼漸城中的攻伐不斷,女帝又受傷了。頓了頓,素微抬眸望著衛含真道,魔神像出現了幾次,但是似乎已經用盡了。不過鬼燎城那邊找到了魔宗的修士當幫手。 不是說他們排斥異類么?衛含真挑眉道,半晌后她又一笑,果然是看利字。鬼修、魔神像、魔宗先前太古魔門也見到了魔宗弟子,看情況似是對真魔之事不甚清楚,那么現在站在煉骨月那邊的修士呢? 衛含真正盤算著這些事情,輪回殿那邊的鬼修匆匆忙忙跑了了她們這處請素微來了。 對上衛含真的視線,素微道:因魔宗的手段,對鬼修多有克制,離爭道友那邊便請弟子幫忙。 衛含真點了點頭,笑道:這回我與你們一道過去。 鬼燎城最大的倚仗就是化元境的劫紅衣,可眼下她受傷了自顧不暇,煉骨月的人馬自然迫不及待地再度攻城來了。 衛含真一行人到了城頭,一眼便瞧見了與那些鬼修激戰的離爭。鋪天蓋地的蟲子煽動著翅膀,往鬼燎城中飛來,數道飛刃打在它們身上,消磨的只是一小群,很快便有新的力量填補。鬼燎城這邊有個元嬰鬼修結成了一個大盾專門用來防備這些小蟲,可饒是如此,還有不少沖到了最先前,吞噬著金丹修士。 就是這些蟲子,以鬼修身上的幽氣和元神力為食。素微沉聲道。她周身靈力運轉,浩浩蕩蕩的水潮將那些蟲子卷起,但只要那驅使蟲子的修士在,就只能夠如此僵持。 吞元百陰蟲。衛含真眸光一沉,她的視線倏然望著東北角的方向望去,那邊懸浮著一團魔障,露出了一個模糊的道人身影。那道人顯然也想知道是誰一直壞他的事情,就往素微這個方向看來,正好和衛含真的視線撞個正著。 魔障中的修士最先收回了視線,旋即打出了數道血色的符箓。一股陰邪的氣息迎面而來,衛含真眸中露出了一抹厭惡之色,手指一點,便有數道劍光朝著那符箓斬去。她如今已經恢復修為,劍意比之往日更加強盛。劍光將那符箓抹去之后,立馬又照著魔障中的魔宗修士殺去。那修士顯然沒將此劍放在眼中,只是隨意地扔出了一面小盾,便專門驅使吞元百陰蟲,哪里想到那劍光斬斷了靈盾,絲毫不減銳利,周邊的靈機不停被剝奪,連周身的靈機都凝滯了片刻。 老道人呼吸頓時急促起來,那張老臉上不見從容之色。只是他也沒有亂了陣腳,冷笑了一聲,掐訣一晃身形,他原先所立之處竟然變成了一群蟲子。不過這么一來,他的身形也從魔障之后顯露了出來,衛含真身形一縱,立馬掠向了那魔宗道人。 我道是誰,原來是辰極真人。衛含真盯著那老道人,冷冷地笑了一聲。魔宗之中有三位長老,這辰極真人正是吞陽長老的座下弟子,至于他的徒弟,則是先前跟衛含真有過節的賀方。 被人喊出了名字,辰極真人臉色一變,他對著衛含真陰沉一笑:原來是長觀衛真人。頓了頓,他瞇著眼道,老朽要道上一聲恭喜了。這位長觀宗天資出眾的弟子走火入魔,境界跌入金丹,沒想到,這么快就恢復過來,修為比之往日更上一層樓了。如果是其他玄門修士,辰極真人還有把握戰上一戰,但是這位可是長觀宗極為重要的人物,她的父親可是飛升真人,誰知道手中有沒有好東西。冷冷一笑后,辰極真人轉身便走。 衛含真顯然看出了他的意圖,但是她哪里能夠讓辰極真人離開呢?劍光如流星,倏忽躍到了辰極真人的跟前,衛含真慢悠悠道:萬載之前,我玄魔二家聯手鎮壓真魔,可現在辰極真人卻與真魔勾結在一塊,請恕衛某不能放道友離開了。 辰極真人臉色微變,眼睛一瞇,綻出了一抹危險的光芒,他看著衛含真,陰測測道:哦?看來衛真人的意思,是非要戰上一場咯? 請賜教。衛含真笑了笑,劍光一蕩,已經擺出了一副討教一二的架勢。 辰極真人知道自己是休想走了,他也不猶豫,伸手往一只寶葫上一抹,頓時無數的血色的蟲子飛出。此正是先前的吞元百陰蟲,辰極真人煉的是馭蟲之術,??松窕?。衛含真一挑眉,劍光鋪陳,而身后有一片數丈高的水潮翻滾,朝著那群蟲子傾壓去。雷光竄動,連辰極真人自己都討不到好處,更何況是那群小蟲子?然而辰極真人只是漠然地立在原處看著,無數只蟲子聚合在一起,化作了一個碩大的、蠕動的巨蟲,它張著巨大的口器,不管不顧地朝著衛含真沖來。只是劍光一殺,靈機散盡,巨蟲之上不停地有蟲子死去跌落。原本聚合在一塊的巨蟲,很快便零散成一團,向著四面八方飛去。 衛含真一挑眉,看也不看辰極真人一眼,而是耐心地將周圍的蟲子全部殺去。直到水潮一卷,一道黑色的人影驟然沖出,而原先的辰極真人卻崩散成蟲影。 衛真人還真是謹慎。辰極真人皮笑rou不笑道,他根本就沒有死戰的心思,一開始就抱著逃跑的念頭。 衛含真挑眉道:先前見真人露出這么一手,自然要有所防備才是。 辰極真人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他死死地盯著衛含真,倏然間取出了一道法符打出,尖利的嘯聲如鬼嚎,只是片刻便被風吹散。 這是搬救兵了?果然,數息之后,煉骨月便出現在了前方,她笑吟吟地望著衛含真道:道友不是鬼國的修士,不如就此離去如何? 我若是不呢?衛含真嫌惡地望了她一眼,淡淡地開口道。 煉骨月面色一沉,眼中掠過了一抹狠色。 第46章 衛含真神情平靜,只是雙眸之中多了幾分慎重。前段時間見煉骨月,她仍舊是元嬰三重境修為,可眼下浮動的氣息,無一不彰顯著她已經邁入了化元期。在這百鬼怨林中,唯有劫紅衣是化元期以上的修為,煉骨月敢來,怕是已經篤定了劫紅衣不能夠出現。 衛真人。辰極真人獰笑著開口,他臉上的肌膚堆疊著,仿佛一只只蠕動的蟲子,此事與玄門無關,何必要摻和進來?不如就此離去吧。 我說了,不會走。衛含真淡聲應道。在城中已經打探清楚劫紅衣與煉骨月之間的矛盾了。后者想要裹挾著鬼修沖破這片怨林,先不說她跟真魔有聯系,光是這一點,就值得慎重對待。天地既然讓死去的修士得以某種方式再修,她不會有偏見,可一旦威脅九州,那便是大敵。而且她也不相信會真的放她離去。除了百鬼怨林就是須彌圣境的地界,那群佛修可不好對付。辰極真人敢讓須彌圣境知道這些事情么? 既然如此,本座就拿你來祭刀!煉骨月長嘯了一聲,手持著彎月形的雙刀,是她的過去所用的法器。只不過眼下,她顯然不將自己當成過去的人了。死去之后,再得重修的機會,天地間的幽氣與殘存的意識交雜,到底是不是原來那個,全看自身認知而已。 煉骨月一出手,衛含真并未與她正面對上,而是手指一點,祭出了金劍玄梭與之周旋。數息之后,她大概明了了,這煉骨月重新邁入化元期不久,境界還不甚穩固,她顯然沒有尋常的修士那般鞏固修為和煉心之舉。如果單單對付煉骨月,她還是有幾分把握的,只是邊上還有個魔宗的辰極真人在,不得不謹慎對待。 果真有玄器在身!辰極真人眼熱地望著衛含真,仿佛要將她給吞了。他召喚出了蟲子蟲孫,頓時形成了一只碩大的血紅蟲子,長著口器就向著衛含真沖去。衛含真雙目一凝,沉玉牌上寶光垂落,籠罩在她的周身。她將靈力一運轉,四面一聲霹靂炸響,狂風呼嘯,浪潮滔天,方圓數十里地,竟是盡數籠罩在濤濤的水潮之中。重新回到了元嬰境界后,這北冥玄水施展起來,威能比過往更甚。滾雷在水潮中悶響,這一片沉重的水域中,不管什么落入,幾經消磨,便會蕩然無存。眼下那些蟲子蟲孫別說是靠近衛含真了,便是煽動翅膀都做不到。 北冥玄水果然是長觀上乘道術,威能宏大難以匹敵。辰極真人暗想道,他望了煉骨月一眼,身形稍稍后退了一步。那煉骨月見狀只是冷笑一聲,袖中抖出了一只灰色的不起眼的袋子,只見那袋口一張,頓時將無邊的水潮連帶著衛含真都吞了下去。此物乃她過去所祭煉的玄器捉天袋,原本打算用在劫紅衣身上的。將那袋口一束,煉骨月紅著眼緊盯著鬼燎城方向。 忽然間,隆隆大響自那捉天袋中傳出。一道金色的銳利劍光破開口袋,引發一陣陣爆響。緊接著,那無邊無盡的大潮之水便自漏口傾瀉而出,其聲勢巨大,一時間飛沙走石,草木俱折。衛含真踏浪而出,周身劍光縈繞,如星辰點綴。 煉骨月面色倏然一變。 說來只是靠金劍玄梭未必能夠破開這捉天袋,但是衛含真在一旁以奪靈劍侵奪四方靈機,使得這捉天袋表面被刷去了一層寶光,給了玄梭機會。當然,還有一點,便是這捉天袋時間更久,煉骨月根本沒有將其重新祭煉,說是玄器,可也比不上過去的威能了。 倒是有幾分本事!煉骨月冷哼了一聲,雙刀一合,片刻后便有一道炫然如日芒的光華騰升起,籠罩了正片地界。這光芒往下一刷,頓時與那滾滾的浪潮轟然撞擊在一處。 辰極真人原本打算退去,可現在一見煉骨月與衛含真僵持在一起,他又改了主意,眼珠子轉動著,悄悄地祭出了數枚陰骨針,此針細若牛毛,一旦渡入體內,便可那無形無影的陰氣渡入,緩緩地壞去修士的根基。 衛含真眉頭一皺,警兆頓起。她冷笑了一聲,將沉玉牌催到了極致,頓時寶光如霞彩,倏忽光芒大綻,嗤一聲響,那幾枚陰骨針扎入寶光數寸,便無法再入內。辰極真人見偷襲不成,也不在意。他哈哈大笑道:煉道友,我來助你!說著將靈力一催,打出了數道血光。 這邊斗法正激烈,在城頭的人看得心中焦急。 素微師姐,上師她沒事吧?甘如英急聲詢問。 素微瞇著眼,良久之后才道:沒事。說話的間隙,劍光倏忽往前一轉,在那試圖闖入城中的鬼修脖子上一抹,又取了一條性命。煞氣作祟、罪孽纏身,識海中的罪種時時蠱惑著她大開殺戒。素微強壓下那股嗜血的欲念,她望著時不時傳來轟隆爆響的天際,低喃道,不會有事的。 半個時辰后,衛含真退回到了城墻之上,神情冷峻。因有玄器在身,煉骨月奈何不了她,可她也不能夠將這二人如何了。再戰下去,可能會被辰極真人偷襲得手,故而衛含真選擇退了回來。 師尊,如何了?素微擰眉詢問道。 難纏。衛含真沉聲道,他們雖然與真魔有關,但除了那幾尊魔神像之外,便無其他的異樣,不似先前遇到的謝紅蕖。 那他們素微眼皮子驀地一跳。 可能魔宗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更為重要。衛含真緩緩地開口道,這只是她的猜測,到底如何,還能捉住辰極真人才能見分曉。不過這就一步,有些難啊。衛含真暗嘆了一口氣,又道,鬼國女帝未曾現身么? 沒有。素微搖了搖頭。 此時,煉骨月放肆的笑聲倏然響起:jiejie,你怎么不出現?怨氣纏身的感覺不好受吧?不如將其散向各處,何必苦苦折磨著自己呢? 好jiejie,要不是你,我早就將他們給殺光了呢。你再不出來,我就要動手咯?煉骨月的語調驀地變得幽怨婉轉了起來,仿佛群鬼嗚咽。 那鬼國女帝不會是隕落兩個字還沒說出,就見一道炫目劍影疾馳而來,斬向了半空中的煉骨月,煉骨月躲閃不及,面上頓時多了一道劃痕,此刻流血緩慢地流淌。蒼白的面頰、鮮血的血液、黝黑而又有幾分空洞的雙眼,交織成一幅昳麗而又有幾分陰邪的圖景。片刻后,煉骨月才伸手拂去面頰上的鮮血,將手指湊到了唇邊舔了舔,她笑得嫵媚至極。鮮血的味道,腐臭的味道,jiejie,我們不是人了啊,當初已經為了他們死,為什么現在還要顧著他們呢?我不懂,我不明白??!聲音逐漸凄厲起來,煉骨月的身軀也跟著膨脹起來,最后在她的身后形成了一具龐大的、駭人的鬼相。腐爛的軀體、森森的白骨、沖天的怨毒 素微識海中的罪種被那股怨恨勾動,忽然間活躍起來。她的面色刷得慘白,雙眸中泛上了一抹猩紅之色,只是怕被衛含真瞧見,她又飛快地垂眸,用劍意將識海中的罪種鎮壓了下來。不過是數息之間,已是汗流浹背。 你怎么了?衛含真一伸手扶住了素微,她瞇著眼打量著面色蒼白的大弟子,總覺得她有事情瞞著子弟。 素微挺直了背脊,站穩腳步,她不動聲色地拉開了與衛含真的距離,白著臉道:弟子、弟子半晌后,她才找出了借口道,弟子覺得那鬼相十分惡心。 衛含真:行吧,愛說謊就說謊吧。她點了點頭,煞有其事地應道,的確有些惡心。 素微松了一口氣,她偷覷了衛含真一眼,籠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吞下了那一份澀然,她收斂起了多余的情緒,站在那一處,冷冰冰的,仿佛山巔終年不化的雪。 衛含真則是眉頭一擰,她察覺到了素微的躲閃,只是不是她自己要跟隨自己侍奉身側的嗎?為什么有的時候又表現出避之不及的模樣?實在是難以理解。清聲狡詐如狐難以看透,玉言的想法偏激而又莫名其妙,同樣難以明白,現在好了,連最沒有感情的素微,都變得百轉千回了。衛含真覷了一眼將情緒寫在臉上的甘如英,將之收入門墻的念頭,又強烈了幾分。 那一道劍光自然是劫紅衣斬出的,她出現在城墻上方,神情冷峻,不過是個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此刻狀態不太好,周身氣息浮動,并不大穩固。而現出鬼相的煉骨月望著她桀桀大笑,聲音凄涼而又尖利。 鬼漸城有這么多鬼族的修士?看著再度發動攻城的鬼修,衛含真喃喃自語。 素微接過話道:那位能夠成為鬼國女帝,跟她是第一位被催生出來的鬼修有關。其他的鬼修,大多受她的影響,或者直接被她催生。她曾經與煉骨月關系極好,到了不分你我,共享鬼國的地步,煉骨月大概率也會這手段。百鬼怨林可是埋葬著眾多的修士,能被催生成為鬼修的怨靈、亡魂不計其數。鬼漸城攻城的鬼修一個個面目可憎,像是喪失了神智,極有可能是那胡亂催生的產物,再度魔宗那邊,也有類似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