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79節
秦月又喝了口酸梅汁,抬眼看他:“你又盯著我看什么?又在想過去那些事情?” 容昭回過神來,笑道:“沒有,就是在想,我怎么才能說得過你……感覺完全說不過了?!?/br> “道理在我這邊,你當然說不過我?!鼻卦轮е掳涂此?,“你還可以胡攪蠻纏一下,說不定我痛定思痛感覺這樣不行,就把你趕出去了?!?/br> 容昭哭笑不得:“那還是算了,我不想被掃地出門?!?/br> 這話說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片刻沉默之后,容昭看向了秦月,問道:“將來你有什么打算嗎?” “打算?”秦月無所謂地搖著扇子,“沒什么打算,也沒什么想法,最近呢是想幫著蘆姐把隔壁成衣鋪開起來,不過人手有點不夠,到時候大概還要找點繡娘裁縫之類的,但看蘆姐和小庾哥的想法,也許也不會開吧?說不好?!?/br> “蘆娘子和庾易會成親嗎?”容昭問。 秦月想了想,才道:“應該會吧?我看著小庾哥應該快說服蘆姐了?!?/br> “他們成親了,你怎么辦?”容昭笑著看了她一眼。 秦月也笑了一聲:“不知道,沒想過?!鳖D了頓,她看向了容昭,道,“大不了我一個人嘛,別做夢我跟著你回去,要是回去了天天和你伯母面對面,我還不如厚著臉皮就硬在蘆姐和小庾哥中間插一杠子呢!” 聽著這話,容昭倒是半晌也無話可說。 “問你?!鼻卦碌故峭蝗挥辛苏勁d,她用扇子戳了戳容昭。 “問?!比菡押聪蛄怂?。 “當初,在你心里,你伯母比我更可靠嗎?”秦月想了一會兒措詞才道,盡管已經過去很久,但這仍然是她曾經耿耿于懷的心結。 容昭想了一會兒,才道:“要是我說并沒有,你信不信?” “我覺得我不是傻子,你覺得呢?”秦月克制著沒有給他丟一記白眼。 “好吧?!比菡研χ鴵u了搖頭,“原因其實并沒有很復雜,總結起來就是兩點,一來呢是伯母對我有養育之恩,所以我必須要讓步;二來是因為府里還有容鶯?!?/br> 前一個原因秦月聽懂了,但后者卻讓她感覺有些迷茫:“和鶯兒有什么關系?” “容鶯是伯母親孫女,祖母管家,哪怕對她有疏漏,她也不會對自己祖母有什么意見和怨言,但換了嬸嬸管家,難以周全?!比菡颜Z氣有些感慨,“到時候就算容鶯自己不覺得有什么,伯母自己也會瞪大了眼睛在家里找茬,會很麻煩多事。所以我那時候想,索性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都給伯母自己拿著,你在家里萬事不管也省心?!鳖D了頓,他拿起茶杯喝了口水,又嘆了一聲,“畢竟隔著一層,我不是伯母親生的,再怎么親近也是疏遠的?!?/br> 這理由聽得秦月都愣住了,一時間也不知說什么才好。 “當年伯父還有堂兄都還在的時候,伯母雖然養育我,但其實也沒有太親近,自己有子有女,何必對著隔房的子侄那么用心呢?”容昭想起了從前,“伯父倒是對我好一些,想著我長大了能給堂兄幫忙?!闭f著他輕笑了一聲,“不過這恩情我應當是還完了,容鶯嫁了良人,伯母安享晚年,力所能及也只能做到這樣?!?/br> 從前容昭很少與她聊起這些容家從前的事情,這會兒聽著他說,秦月是覺得有些感慨的。 她把杯子里面最后那點酸梅汁喝完,笑了一聲,道:“我之前覺得其實我們倆有點像的,都是父母雙亡寄人籬下,不過人生軌跡太不一樣?!?/br> “因為這世道,女人也只能那樣?!比菡研α诵?,“換作你在我的位置上,又是個男人,你一樣能出將入相做將軍,或者像阿昀那樣考個科舉出來當官。讓我成為你,最好也就是當時僥幸被人救了嫁給別人,更多可能要么是聽你叔叔安排嫁給別人做妾?!?/br> “女人太難了?!鼻卦赂锌艘宦?。 . 大約人都是經不起念叨的。 容昭第二天一早接到了京中的急信,容鶯和嚴芎各一封,說的同一件事情,那就是林氏病逝了。 嚴芎的信中把來龍去脈說得清楚:林氏跟著容鶯在齊家住了大半個月,之后還是執拗地回到了容府。容府之前走水,東院都還在修繕,所以只好暫時住在了園子里面。容鶯不放心林氏便搬回來陪著林氏。之后林氏在容府花園里面喂魚的時候不小心失足落水,救起來之后高燒不退,太醫來看過也沒什么作用,最后又堅持了數日還是病逝。 容昭再去看容鶯的信,容鶯的信寫得沒有嚴芎那么詳細,只大略說了林氏病情和病逝的原因,最后問容昭能不能回來,若不能回來就由她來處理后事。 看著信,容昭沉吟了片刻,讓人原樣把信往刺史府送給容昀去看,然后又打發了人準備回京的車馬。 林氏的后事他必然是要到場的,林氏走了以后,他與容昀當初虧欠的那些養育之恩才是圓滿,不至于將來被人拎出來說不知感恩。 把這些吩咐下去了,他便又往前面秦蘆記去了一趟。 正好是早上正忙的時候,他在柜臺旁邊等了一會兒,就被秦月抓著幫忙記了幾筆賬,他等著前面這些都忙完了,才拉著秦月說了林氏的事情。 “我得回京去了?!彼卦碌氖终f,“我到時候還是讓嚴芎過來幫襯著,你在洛州萬事小心,若有缺什么盡管讓嚴芎去辦?!?/br> 秦月愣了一會,倒是完全沒想到昨日才剛說到了林氏,林氏就這么沒了。 “雖然按照規矩,我與伯母是隔房的子侄關系,服喪五個月足以,但當初畢竟有養育之恩,所以還是要按照一年來算?!比菡颜f,“我與二弟一起回京,然后送靈柩回靈州去,在靈州守一年?!鳖D了頓,他認真地看著秦月,“我給你寫信?!?/br> 秦月抿了下嘴唇,道:“那替我也給伯母燒點紙錢?!?/br> “好?!比菡演p輕嘆了一聲。 門外容昀已經找了過來,于是他松開了握住秦月的手,輕聲道:“那我走了?!?/br> 秦月點了下頭,便看著容昭大步出去,也看到了容昀臉上明顯的驚愕和茫然。 大約他們兄弟兩人也是沒想到林氏這么突然就去了的吧? . 容昭與容昀離開快半個月了,嚴芎才重新又回到洛州來。 他與秦月已經熟悉得不能更熟,過來之后就直接到秦蘆記來見她。 被酷暑的烈日曬過,嚴芎看起來黑了許多。 他一邊大口喝著冰鎮的酸梅汁,一邊與秦月說京中的事情。 “我是送了大人和二爺離京往靈州去了,才往這邊過來?!彼f,“因為這事大人辭了太尉,然后圣上就賞了個徐國公的爵位下來,不過二爺這刺史夠嗆,大概不會因為一個刺史就奪情?!?/br> 聽著這話,秦月忽然想起來之前容昭還說他們兄弟倆有點小矛盾的事情,她問道:“那你們二爺豈不是有點不高興?” “也沒有?”嚴芎伸手抓了扇子給自己扇風,“二爺那就是文人想法,許多事情都想別扭了,他自己想清楚就好了,高不高興的也不是我們能管的?!?/br> “說的也是?!鼻卦滦α艘宦?。 “我也得了個不大不小的爵位,將來可以傳給我兒子了!”嚴芎忽然高興地說道,“我老婆兒子正在路上,我讓她們到洛州來,我在城北買了個大宅子呢!娘子,到時候請你過去吃飯!” “好的??!”秦月答應下來。 嚴芎扇著扇子笑道:“現在還是覺得洛州好點,洛州比京城還涼快一點,京城熱得我都冒煙了?!?/br> 秦月看了一眼外面那被曬得蔫頭耷腦的綠樹,道:“我怎么不覺得,我覺得京城比洛州要舒服一些的?!?/br> “真希望夏天早點過去?!眹儡赫f。 . 嚴芎的妻兒是又過了半個月才到洛州來。 正好遇到了七夕,正好便是蘆苗和秦月那成衣鋪開張的日子。 上午里在成衣鋪忙得腳打后腦勺,下午到嚴芎家里吃了頓飯,晚上好不容易放松下來回到了秦蘆記,便收到了容昭的信。 這不是秦月第一次收到他的信,那些年在容府時候,他在邊關也每每有家信送來。 但這封卻格外厚一些。 拆開信,里面先掉出來的是一些還散發著香味的干花。 然后才是他的信。 . 在靈州看到了這花,特別好看,于是請教了匠人如何制干花,特地學會了,寄給你看看。 . 信中這樣說道。 . 秦月看著那干花許久,若有所感。 第102章 大結局 正文完 容昭的信來得勤,大約半個月便能有一封寄來。 除了書信之外,里面便更多是各種小玩意,有時是裝飾擺件,有時是首飾發簪,還有時是時令吃食。 而書信本身并不算長篇累牘,有時是幾句閑聊話語,有時是小令一支,還有時就是發牢sao來求安慰了。 牢sao多半是關于容昀的。 比如入秋之后跟著月餅一起寄來的一封信中,便花了三頁紙來寫他與容昀吵架,容昀嘴皮子太厲害,他根本吵不過,最后氣得他晚飯多吃了兩碗,晚上躺在床上都睡不著,越想越氣,就起來寫信了。 前面三頁寫得義憤填膺慷慨激昂,到了第四頁卻忽然和緩下來,仔細看了才知道是容昀看著半夜他院子里面燈還亮著,就跑來道歉,然后兄弟倆就重歸于好了。 秦月看得啞然失笑,倒是對容昭了解更深一些。 . 時光飛逝,秋去春來,一年就這么過去了。 庾易終于說服了蘆苗,把自己的兄長接到了洛州來給他主持了婚事。 在春暖花開的時候,他們倆總算是終成眷屬。 成了親便也不好再擠在食肆里面住,再加上庾易還有個兄長,兩人便商量了在隔著食肆一條街的地方買了個小院子。 如此一來,食肆中便安靜了一些,不過白天倒是好,蘆苗總是還在,兩人還經常一起說說笑笑。 等到入夏時候蘆苗發現懷孕,不能天天過來的時候,秦月便感覺有些冷清了。 豆苗這些小孩子們倒是一天天熱鬧不知事,但和小孩子又有多少能說的話? 倒是嚴芎時常帶著他的妻子一起過來,這種時候倒是還能聊幾句,但畢竟關系不同,有些事情也不太好說。 這也就只好在給容昭寫信的時候偶爾寫幾句。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幾句幾乎算是一筆帶過的郁悶話語,容昭再來信時候便回了一封長信,還附帶了一箱子東西說讓她轉送給蘆苗。 信中先說到六月時候他便能從靈州出發到洛州來找她,不過先要把容昀送到京城去,可能中間要耽誤三五天,但最慢也是七月中到,到時候給她帶靈州的特產。說完這些,他便又安慰了一番她,只說等他到洛州來了,她便有人好說話聊天說笑,不至于天天對著一群皮孩子無聊,他身體已經完全養好了,到時候來幫她打點生意也是可以的。 看到這里時候,秦月忍不住笑了笑,難以想象容昭在食肆中幫忙是什么樣子,是不是會嚇跑了一群食客。 信的最后,便說了那一箱子東西,里面都是上好藥材,說正好送給蘆苗用,不必覺得貴重,靈州正好是產藥材的地方,這些藥材在別處貴,在靈州是不會的。 秦月合上信,心中倒是有些感慨了。 . 第二日中午忙完了之后,她看著外面天陰沒什么太陽,便帶著那一箱子藥材去了蘆苗和庾易家里。 進到院子里面,便只見蘆苗百無聊賴地在廊下躺著編竹篾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