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意 第11節
內有林氏,外有容昀,她算什么呢?連容鶯也算不上,只配得上事后隨便潦草地解釋一兩句罷了。 若她不問也不說,便一切都放任。 “我與趙素娥真的什么都沒有?!比菡寻膺^她的肩膀,兩人對視,“先帝在的時候,她是宮中唯一的公主,先帝元后去得早,所以親事是由先帝來定奪。先帝那時候給她相看了許多世家子弟,我不過只是其中之一罷了。她那時候挑剔異常,所有人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拖到先帝駕崩時候都還未嫁。這些事情你讓人出去打聽打聽,我不會騙你。我不可能喜歡她,我已經有你了,我喜歡她做什么?” 秦月看著他,淚水卻沒有止住。 她不信他半點也不知道她委屈難過的地方究竟是什么。 他能帶兵打仗,能破北狄強兵,能用計謀擺兵布陣,他最明白的就是人心,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難過嗎? 容昭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神色,他低頭吻上她的眼角的淚水。 “還在哭什么,我都解釋給你聽了?!彼暮粑c她交融,“你是我夫人,我怎么可能還去娶個公主回來?” 他的吻順著她的眼角慢慢綿延到臉頰,然后落到她的耳畔。 然后他停下來看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許可,他道:“月兒,剛才你看我的時候,我就已經醒了?!?/br> 他抓住她的手,輕輕放在嘴邊輕輕啄吻。 秦月看著他,正想要說什么時候,卻被他用一個吻堵住了所有想說的話語。 她掙扎了一下,用手抓住了他的肩膀。 第15章 安慰 她應當給自己一個機會…… 枇杷提著熱水到了門口站下,想要敲門,但聽著里面動靜又停了下來。 她回頭看了一眼被一個哭哭啼啼的丫鬟攔住的菱角,便把熱水直接放在了門口,過去給菱角解圍。 走得近了,便聽見那丫鬟哭道:“菱角jiejie,我什么都沒做的呀,jiejie幫忙在夫人面前說說好話,我不想被趕出去嗚嗚嗚?!?/br> 不等菱角開口,枇杷便冷笑了一聲,道:“是沒做什么,可話是沒少說的,當我不知道呢?” 那丫鬟怯怯地回頭,卻不敢再反駁什么了。 枇杷嗤了一聲,又掃了一眼那些躲著看的丫頭婆子們,道:“平日里你們說什么,可別當沒人聽見,沒人計較??傆兴阗~的那天,到時候哭也沒用!”說著她目光重新落到了眼前這小丫鬟身上,冷冷又道,“都是做奴婢的,這會兒安靜出去了,再找個主家也不是什么難事;若非要鬧出個名堂來,讓人知道你是個多嘴多舌的奴婢,你且看看京中有頭有臉的人家還愿不愿意要你?!?/br> 丫鬟瑟縮了一下,嗚嗚大哭起來,捂著嘴便跑了出去。 菱角嘆了口氣,又看了看院中其他人,只道:“你們都安心干活去,若不是惹是生非了,也不會趕你們走?!?/br> 枇杷仍是嗤了一聲,都懶得多看她們,便拉著菱角往避風的地方去等著了。 . 里面不叫她們進去伺候,她們自然是要在外頭等著的。 菱角抬頭看了看天色,又往屋子門口看了一眼,與枇杷交換了個眼神。 枇杷撇了一下嘴角,搖了搖頭。 “應當不是老夫人的意思吧?”菱角收回目光,往正院外頭看了一眼,今天一早起來就發現府里變了天,上次是只把正院那些人趕出去,這回是把府里上下都動了,雖然是容昀開口吩咐,但這么大動靜,不可能只是容昀來拿主意的。 枇杷掃了一眼旁邊,見是沒人了,才道:“昨天夫人和大姑娘一起往花園去碰見了將軍和公主,大概有些話就說破了?!?/br> “嘖,我不信將軍之前一個字都不知道?!绷饨堑?。 枇杷道:“也可能的確是不知道,否則不可能今天突然鬧出這么大動靜來。畢竟老夫人對我們夫人……” 這話她沒繼續說下去,但菱角也明白。 內宅的事情瞞不過林氏,但如果林氏原本就不待見秦月,原本就有讓秦月下堂的想法,那么瞞住容昭也不是什么難事了。 “我是不知道夫人哪里不好?!绷饨锹曇魤旱玫?,“相貌是獨一份吧?光憑長相就能進宮做娘娘的!老夫人在嫌棄什么?上哪里再找個絕色?就說不看相貌,只看性格,柔順耐心,這四個字就足夠老夫人自己慶幸了。她是不是忘了自己只是將軍的伯母,并非親生的??!” “養育之恩這四個字就足夠拿捏了?!辫凌艘残÷曊f道,“容家從前那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咱們將軍也不至于要立刻從軍的,還不是為了容家?!?/br> “不知足?!绷饨瞧擦讼伦?,她想了想,又看向了枇杷,“那這么說來,其實當年將軍在外面娶了夫人回來,應當是不想老夫人插手他的事情吧?我之前聽人說,那時候老夫人娘家還有打算把林家的姑娘說給咱們將軍呢!” . 枇杷正想說話,便看見屋子門打開了,門簾被頂起來,是披著個袍子的容昭出來了。 她急忙拉著菱角跑過去,規規矩矩行了禮,正要捧著熱水進去,便被容昭給攔下。 容昭伸手試了一下銅盆里面的水溫,直接從枇杷手里把銅盆接了過去,然后又從菱角手里把布巾之類接過來,然后道:“你們去廚房,讓他們做點夫人喜歡吃的,這會兒不要再過來打擾了?!?/br> 枇杷拉著菱角一起應下來,兩人對視了一眼,便往廚房去了。 . 容昭把門關好了,一手拿著銅盆,一手拿著布巾,進到了暖閣里面。 他把床帳掛在銅鉤上面,然后伸手連著被子一起把秦月給抱了起來,被子里面的人似乎在發脾氣,她用腳踢了他兩下——倒是也沒太用力。 “我沒讓人進來,你看,就我一個人?!彼焓指糁蛔优牧怂齼上?,“水是熱的,我幫你,就當賠罪了,怎么樣?” 秦月從被子里面伸出手來,先把自己凌亂的頭發攏到腦后去,然后直接把旁邊的容昭推開了。 一站起來,便是腿軟得要歪到旁邊去,容昭伸手撈了她一把,扶著她的腰幫她站穩了,笑道:“我幫你,你還能繼續生氣發脾氣,行了吧?” 秦月沒有說話,只回頭看了他一眼。 容昭擰了濕布巾遞到她手里,他道:“一直到上元節,我都不去大營,我就在府里?!鳖D了頓,他認真看著秦月的神色,然后繼續說下去,“我在府里,你安心一點了嗎?月兒,你應當相信我?!?/br> 秦月抿了一下嘴唇,她接了那濕布巾,卻是在容昭臉上擦了一下。 容昭見狀便笑了起來。 或許可以相信一下他的吧?秦月垂著眼眸想。 容昭重新拿了旁邊的干凈手巾,沾了水之后在她臉上認認真真地擦過,他抬頭看她,笑著道:“我讓枇杷她們去廚房了,叫廚房給你做點你喜歡吃的?!?/br> 秦月閉著眼睛摸著旁邊的干巾擦了擦臉,然后看向他:“那我……暫時相信你吧……”過去的五年她沒有得到過與容昭每天都在一起朝夕相處的機會,她可以把一切的痛苦都歸咎于府中其他人,她應當給自己一個機會,也給容昭一個機會。 如若一切都是虛假,也不過就是她把恩情還盡,從此再無瓜葛。 如若一切是真……她再次抬眼看向了眼前的容昭,她其實希望是真,因為她付出的感情是真,她不想去想自己沒有后退之路的將來。 容昭對著她笑了笑,便拿著她用過的水到旁邊去對著鏡子,拿起了剃刀刮起了臉上的胡茬。 秦月便也對著他笑了一笑。 第16章 府中事 她應當要試著不要去多想 林氏從容昀手里接過簿子看了一眼,和藹地笑了笑,道:“是我之前疏忽,這會兒便讓你來回跑腿?!鳖D了頓,她把手里的簿子交還給了容昀,又道,“昭兒昨天與我說過了,我也讓人記下,你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早上讓人去把那些身契都找了出來,你一會兒就直接帶走?!?/br> 容昀點了點頭,便在旁邊坐了下來,道:“還是麻煩伯母了?!?/br> . 林氏看了一眼容昀,容府中許多外事都是讓容昀來打理的,不過他向來是聽容昭的吩咐,這回的事情……按理說,容昀是會與容昭說起,卻也不知為什么他一個字也沒說,才讓容昭后知后覺,也才讓容昭昨天突然到她這里來說要處理了那些嘴碎的下人。 對這兄弟二人,林氏向來感情復雜。 是親手養大的不假,但又并非親生,只是隔房的子侄。 當年容家出事的時候,她的丈夫與親子身陷囹圄,女眷也受到牽連,她是沒想到容昭兄弟兩個站出來把搖搖欲墜的容家給撐了起來。 只是大廈將傾之時,就算有人站出來,大多數人還是會為了自保而避走,所謂樹倒猢猻散便是如此。 容昭棄筆從戎,往邊關去,從死人堆里爬出來掙到了功勛,而容昀在京中的親朋舊友中奔走著想辦法救人,最后幾番波折,女眷中就只救下了她與容鶯,其余的人都已經在殘酷的政治傾軋當中丟了性命。 無論是對容家還是林氏本人,他們兄弟二人可以算是仁至義盡,林氏常常在想,親子也莫過于此了。 越這么想,便越覺得容昭當初成親時候草率,她心中便更覺得不平。 甚至因為秦月的出身低,連帶著容昀說親都不好說,妯娌之間最怕的就是身份差距懸殊太大,那便是亂家之始。 可容昭似乎沒有想到這些,容昀遲遲沒有說親,他們似乎都并不著急,這府里著急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她想起來昨天晚上容昭過來時候說過的話,他倒是沒直接說秦月,只說了府中閑言碎語多便顯得家里規矩亂且差,正是年底了,應當理一理這些嘴碎的奴婢,該發賣的便發賣了,將軍府并非從前容府,不必像之前容府時候那樣寬容。 這話中的意思顯然指向了秦月,又并非只是在說秦月。 林氏隱約覺得容昭這話中還有別的意思,但她還沒有琢磨出來。 容昭在邊關打仗幾年,又常年帶兵,身上的氣勢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他也不再是當年跟在她身邊那個懵懂靦腆的小孩子。 . 身邊嬤嬤把已經理好的身契匣子拿過來,交給了容昀,然后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林氏抬眼看向了容昀,把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都暫且放到一旁,只道:“若還有別的什么事情,差個人來說一聲便行。最近各處莊子上應當要送收成過來,你與你哥哥說一聲,讓他注意看看有沒有那些中飽私囊的。另外便是祭祖,今年是不是要回北邊祭祖?” 容昀先把那身契匣子讓人收起來,然后才笑著道:“這都還不知道呢,等過兩天我問問大哥?!?/br> 林氏嘆了一聲,道:“我也老了,這些你們拿主意,到時候讓人和我說一聲就行?!?/br> 容昀笑道:“伯母說這話做什么,家里不還是得讓伯母幫忙照看著?有伯母在,大哥和我也才安心呢!” 林氏看了容昀一眼,又想起了他的親事,便道:“你也不小了,你的親事可有什么章程?你大哥是怎么與你說的?” “大哥說了,等我考出功名了再說也不遲?!比蓐揽聪蛄肆质?,“伯母不用cao心這些?!?/br> 林氏想到秦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有些話是不好對容昀說的,也只能改天再問問容昭的意思了。 見林氏沒有別的吩咐,容昀便起了身,拿著身契匣子往外面走去了。 . 容昭一直陪著秦月吃過了午飯,才往前面去了。 午后也無事,秦月便還是在暖閣里面繡那幅云鶴圖。 枇杷進來送茶點的時候,便悄悄說了府中下人又被送出去了一批的事情。 早先已經從容昭口中聽到過這事,這會兒又聽枇杷重新說一次,秦月第一次感覺到有一些安心——第一次,這府中的事情她不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了。 可安心之余,仍然還是酸澀多。 枇杷低聲又道:“不過也不知道老夫人會怎么想,畢竟家里還是老夫人理事呢!” “不想那么多?!鼻卦率稚蟿幼鳑]有停下來,她耐心地繡著圍繞在仙鶴旁邊的祥云,“老夫人不會把心思藏起來,不多時也就知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