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快刀斬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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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尉張翼今年四十有八,正當年富力強時,可家事困擾讓他近來神色憔悴,滿腹心事。 見陳皋請來的作法道士如此年輕,似不到弱冠,他更是心中沒底。 “吳道長當真能解我之惑?” 吳奇也不惱,普通人看醫治病尚且更信賴年長者,降妖伏魔方面也逃離不了這個思路,年輕在不少人眼里都代表經驗匱乏。 “貧道盡力而為,還請張大人再敘述一下張小姐的事?!?/br> 張翼將信將疑,又說了一遍。 “貧道說的不是這?!?/br> 吳奇凝視對方,輕聲強調:“而是一些張大人隱去沒說的事,譬如,王昉是否和令愛私下互相愛慕?” 這話讓張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也不敢瞞道長,小女的確和我那侄兒偷偷互訴衷情,定了親后侄兒離去,小女才對我吐露?!?/br> “家丑不可外揚,還請道長務必幫忙保密?!?/br> “張大人請放心,貧道只為妖鬼而來,其他一概不知?!?/br> 見小道士這么上道,張翼頓時放下心來。 吳奇繼續詢問:“張大人,王昉離開后,令愛曾一度陷入昏迷。不知昏迷前后,有無什么怪異或反常之處?” 張翼摸著胡須,細細回想:“小女前后并無明顯差別……只是昏迷前,小女沉靜內向,大病之后要活潑一些。小女與我那女婿成親后十分恩愛,這我一眼便知?!?/br> 吳奇默默記下。 大病后又初為人婦,有變化也屬正常。 接下來,吳奇見到了留劍州成親的婉娘。 婉娘生得小家碧玉,面容幼嫩,二十五歲依舊是一副二八年華的少女臉。她目光清純,毫無憂色,一看就知家里呵護極好,沒經歷過什么苦難。 “民婦婉娘見過道長?!彼芏Y數地作揖:“多謝道長出手相助?!?/br> “女居士客氣。得罪?!?/br> 吳奇一捏劍指,重陽從背后景震劍里飛出,化作一道紅繩將婉娘全身纏住。婉娘尖叫掙扎,卻被茱萸精死死鎖住,無法掙脫。 一旁張翼勃然色變:“道長,這是……” 吳奇手持含象鏡,冷冷看著婉娘:“我說,你答,否則拘你入鏡?!?/br> 婉娘慌了神:“父親救我!這妖道要害我?!?/br> 陳皋在旁攔住張翼:“張大人且放心,我師弟做事一向干脆準確,您馬上就懂了?!?/br> 吳奇揚起含象鏡,上面亮起一顆星辰:“你是妖族,還是鬼物?” 重陽一鎖住婉娘就發現她為鬼魅,寄生于這具婉娘rou身上。 “或者是,幽?!?/br> 吳奇聲音里帶了幾分殺氣。 婉娘嚇得趕緊辯解:“你憑空誣賴好人,你到底是哪個山門的道士,怎么胡說八道!我才不是幽!” “那你是誰?!?/br> 吳奇拔出景震劍,法劍劍尖距婉娘胸口只有不到一尺:“不管你是哪里的鬼魅,搶奪陽魄,作祟人間,都得到監幽衛大牢走一遭?!?/br> “別,別!” 婉娘臉色驟變:“我不是幽,也不是厲鬼,我是玥娘?!?/br> “玥娘?玥娘早死了?!?/br> 吳奇手中法劍挺進一寸:“大膽妖孽!竟還狡辯,給我如實招來?!?/br> “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br> 婉娘一臉求助地看向張翼:“父親,你腳上有兩個疤,是我小時候用針刺你留下的?!?/br> “還有,meimei不知道,你曾想要娶一位小姐。只是那小姐與你踏青后就不慎溺水而亡,你這才斷絕續弦念頭,認為受老天責罰,是天煞孤星的命格?!?/br> “還有還有,我并非如大多人所知是病死,而是摔死,因為攀高而摔死。你為了掩人耳目,避免淪為笑話,所以對外宣稱是重病猝死,小妹也不知道?!?/br> “還有還有還有,你很喜歡一匹棗紅小母馬,它病死后你哭了好幾天,后來還找了僧人給它超度,它就叫婉娘。后來小妹出生,你也給她取了同樣名字,是來紀念這匹馬……” “夠了!玥娘!” 張翼大吼一聲:“你還是這么冒失搗亂!” 他面皮青一陣白一陣,各種黑料糗事被已死女兒爆出,讓堂堂縣尉臉上掛不住。 吳奇收劍回鞘,拱手微微一笑:“得罪勿怪,女居士?!?/br> 玥娘一怔,這才反應過來,齜牙道:“好你個小道士,你詐我!” “這樣比較快?!?/br> 吳奇鎮定自若道:“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不明所以的貧道,因此只能快刀斬亂麻?!?/br> “你耍賴!” 玥娘不服:“你怎么不按規矩來?!?/br> “放肆!” 張翼一拍桌子,怒叱亡女:“生前不循規蹈矩,死后為鬼你還想要氣死為父嗎!現在還不如實說來,為何你要冒充婉娘!” “又不怪我?!?/br> 玥娘努努嘴,一臉混不在意:“我也是看小妹苦惱,所以給她出了主意。喂,小道士,把我松開,我又不是厲鬼,快給我松開?!?/br> 吳奇心中一念,重陽返回法劍。 玥娘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肩胛,狠狠瞪了吳奇一眼,仿佛要用力記住這個給她設套的道士。 然后她才不情不愿地說:“父親你不是想要把小妹嫁了么?她又不想嫁馬驥,小妹早就和王昉私定終身……” 與玥娘不同,婉娘性子軟,不敢正面忤逆張翼,她一度想過和王昉私奔,但又缺乏勇氣和決心。 婉娘每日以淚洗面,只能到jiejie玥娘墳頭哭訴。 化作游鬼的玥娘實在心疼小妹,于是現身給她出了一個主意:她助婉娘生魂離體,追隨王昉而去,先暫避父親鋒芒。 至于家里,就由玥娘掌管rou體,想法來擺脫婚約。 玥娘自小膽大機靈,要做好什么不容易,搞砸一件事卻很擅長。 “一切都進行得好好的,我計劃讓馬驥把我給休了,婉娘就能回來,和王昉堂堂正正成親……” 玥娘攤手:“可好算歹算,我沒算到自己?!?/br> 張翼氣得嘴唇發抖,手指指著女兒:“你、你、你都搞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還做了什么!還不快說!” “父親你是知道我的?!鲍h娘笑容里帶著幾分驕傲:“我是敢作敢當的,沒有不敢承認的事,這方面和小妹可不同?!?/br> “我失算之處在于,沒想到那馬驥?!?/br> 玥娘嘆了口氣:“新婚之夜那天,我游鬼出體,想要把他嚇個半死。沒想他一點不怕,還和我聊得很投緣,他也愛各種稀奇古怪之事,于是我就告訴他我們姐妹的計劃,他反而覺得有趣,愿意幫我們?!?/br> “慢慢我發現,和他成親倒也不錯?!?/br> 張翼聽得直皺眉:“那為何你meimei回來,你還說自己是婉娘?你這逆女到底要做什么?” “原本想要嚇一嚇你,父親你極重臉面,又最信鬼神,那不妨也信一信我這個女兒,我也是鬼嘛?!?/br> 玥娘一臉悶悶不樂:“本想擇一良辰吉日顯靈,讓父親你答應小妹和王昉的婚事……都被這小道士給破壞了,實在倒霉?!?/br> 吳奇和陳皋師兄弟坐一旁淡定飲茶,現在是家務事,沒他們插手的份。 “你,你,你們!” 張翼臉漲得通紅,手指哆嗦,顫顫巍巍,一口氣差點回不上來。 吳奇趕緊放下茶過去扶住。 他和陳皋又是拍后背又是掐人中,好一陣才讓張翼緩過來。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吶!” 張翼喃喃自語,雙目失神:“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玥娘頑劣,沒想婉娘也被帶壞。都是我隱瞞玥娘死因的報應,都是報應……” 吳奇只得寬慰他:“張大人,人沒事就好,人還在就好?!?/br> “道長,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張翼緊緊抓住吳奇的胳膊,眼里淚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