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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繡幾次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低地說了一句:“我覺得,我們還是早做打算比較好?!?/br> 溫見寧實在困得不行,連連嗯了幾聲沒了動靜。 耳畔傳來輕柔勻稱的呼吸聲,身旁的人已睡著了。 見繡有心再和溫見寧多說幾句,可也體諒她一整晚被迫待在舞會上的疲倦,只能獨自一人睜眼看向頭頂黑魆魆的夜。 見繡知道,她從來不是一個很有勇氣的人。 她和見寧不一樣。 就比方說同樣在對待見宛這件事上,見寧是懶得和見宛計較,她卻是真的不敢。小時候她就不敢反抗見宛,大了也不敢輕易逆了她的意思。對自己的姐妹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把她們當金絲雀一樣養大的溫家。 哪怕知道這華美的屋舍、衣飾都是溫靜姝她們精心打造的鎖鏈,但她還是不敢想象飛出金籠后的日子,甚至只要一想到就會渾身發抖。 她正想著,身旁的見寧翻了一個身,背對她向床外沉沉睡去。 見繡輕嘆了一口氣,也轉過身去,面向另一邊闔上了眼。 … 十六歲成人禮后,見宛便可以名正言順地和姑母她們一起參加各種社交場合了。 她仿佛忘了成人禮當天的各種不愉快,把發尾燙了卷,涂口紅穿高跟鞋,整日出席各種舞會,言談舉止儼然已有了大人的模樣。 這天下午,溫見寧照例被傭人從房間里叫出來喝下午茶。 溫靜姝她們今日難得沒有牌局邀約,也正在樓下沙發上坐著。 溫見寧掃了幾眼,發現在場的只缺了一個見宛。不過她也沒多想,徑直坐下來,和眾人一起喝茶吃點心。 沒過一會,見宛春風滿面地快步走進客廳來,站在眾人面前背著手矜持道:“諸位,我今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br> 眾人很給面子地停下來,看著見宛發言。 見宛深呼吸一口氣,醞釀了半天,也沒想好怎么開口。她想了一想,索性直接把藏在身后的報紙拿出來,遞給離得最近的見繡。 見繡接過報紙來一看,恰到好處地噯了一聲:“是見宛的詩發表了?!?/br> 眾人紛紛過來看熱鬧,報紙上面果然有見宛的名字,署名的那一小塊欄目正好是一首小詩。 這一下就連原本并不在意的溫見寧也被吸引了過來。 見宛帶回的這份報紙名為《星島晚報》,雖然只和溫見寧投的《星島雜談》雖然只差了兩個字,但地位卻是云泥之別。前者至少是一份正經報紙,后者不過是上不了臺面的小報。 溫見寧原以為見宛前段日子要寫詩只是一時興起,沒想到她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再想到自己的投稿現在還沒有消息,她難免有點心情低落,連眾人議論了什么都沒聽清。 等回過神來,她才聽到見繡好奇地問道:“聽人說寫文章很賺錢的,你得了多少稿費呀?” 提起這個,見宛不由得露出遺憾的神色:“報社只給了五元錢稿費,雖然少,不過勉強夠我買只賽璐璐發夾了?!?/br> 眾人再次議論一番,還是梅珊先感嘆道:“可惜這期報紙出晚了,不然若是能在我們見宛成人禮的那天刊印出來,這樣才有意義?!?/br> 她這么一說,其他也紛紛替見宛覺得可惜。畢竟見宛這樣愛出風頭,平白錯過了這樣一個展現自己的機會,怎能不讓她遺憾。 眾人還在對見宛的詩嘖嘖稱奇時,只有溫靜姝在旁一直不曾說話,而是舉止優雅地端起描金白瓷杯,抿去了嘴角漫不經心的笑意。 這時,一個穿翠藍襖褲的女傭來到客廳:“三小姐,這里有您的信?!?/br> 溫見寧從沙發上起身,去接過信封。才一轉身,就發現眾人都停下來在看她。 她鎮定自若道:“是齊先生從上海寄來的信?!?/br> 其實溫見寧方才低頭掃了一眼信封上面的字,知道是從那家報社寄過來的。但她清楚,若是實話實說,只怕她會是下一個被當場圍觀的對象。出于某種心理,她并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投稿的事,尤其在還不知道結果的情況下。 眾人一聽,這才不再關注,把注意力轉回到見宛發表的那首詩上。 溫見寧沒有參與討論,只和溫靜姝說了一聲,徑直上了樓。 樓下傳來見宛謙遜的聲音:“我不過是隨手寫了幾句,僥幸被人看中罷了。詩歌本就好寫,不過三五行字,比不得小說長篇大論,隨便一寫就是好幾千字,也不知道要寫到什么時候,有生之年能不能也刊印在報紙上?!?/br> 而溫見寧步伐沒有一絲停頓。 她踏上最后一級臺階,轉身步入走廊,把所有聲音都留在身后。 等回房間關好房門,溫見寧這才拉開椅子,在書桌前坐下。信封用的是棕色牛皮紙,結實挺括,上面的落款來自報社一位姓方的編輯,鋼筆字遒勁有力,很有幾分水準。 溫見寧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動手拆開信封。 信紙才一抽出,她還未來得及展開,里面夾帶的鈔票卻先掉了出來。 溫見寧先是一愣,隨后心頭涌上狂喜。 她突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在房間里快速踱步了幾個來回,幾乎要跳起來對著窗外大聲喊了出來??紤]到會被樓下的人聽到,她最終還是壓下了沖動,但還是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在床上來來回回地打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