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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跟著年輕的警察走進去,里面此時正在吵架,年輕的男人一頭紅毛,身旁站著一個化著煙熏妝、背著吉他的女人。紅毛指著徐嘉憶大罵道:“我和我女朋友在酒吧吵架,是這個人上來就照著我的臉打,我才還手的。警察叔叔,我根本不認識他??!” 年長的警察不耐煩道:“行了行了,我們都知道?!?/br> 徐嘉憶單手撐著下巴,似乎有些微醉,身上是一件黑色襯衫,肩膀處有一條金絲紋線的龍,就像他人一樣,雖然不言不語卻異常張揚跋扈地盤踞著。他半瞇著眸子,神態慵懶,看到蘇蘇還沖她笑了笑,那神情漫不經心極了,就好像被請到公安局的人根本不是他。 辦完手續后,蘇蘇認命地嘆了口氣,扶著半醉的徐嘉憶走出去。但是他根本沒有乖乖被安排的覺悟,腳步虛浮,她往東,他就往西,最后她一個脫力,被他圈在墻壁之間。男人的臉埋在她的頸窩處,呼吸之間是灼熱的氣息。 他像狗一樣在她脖頸上聞來聞去:“怎么不走了?嗯?” 蘇蘇有一種“照顧多年癱瘓在床的傻兒子”的錯覺,她掐了掐眉心,呼出一口氣:“你不配合怎么走啊?!?/br> 哪料得這人根本沒聽她說話,鼻端沿著她的脖子一路上滑,嗓音沙沙的,像風拂過葉尖:“你用的什么香水?玫瑰花嗎?” 他說話的時候,薄唇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垂,那里是她的敏感地帶。 蘇蘇只覺得渾身一個戰栗,臉頰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變紅。 路人投來異樣的眼神,蘇蘇壓下那不合時宜的心跳,在他腰間的軟rou狠狠地掐了一把:“給我起開!” “??!”徐嘉憶痛得一聲慘叫,后退一步,隨后挑眉,“你一個女孩子怎么這樣粗魯???以后會嫁不出去的?!?/br> 秉持著好事做到底的原則,蘇蘇一把拖住他的手腕往他的寵物店走去,語氣硬邦邦道:“不勞您費心?!?/br> 徐嘉憶順著蘇蘇牽住自己的手,與她十指相扣,笑得像一只招搖的妖孽:“不過,我可以考慮要你哦?!?/br> 那亂跳的心臟現在怎么也壓不下去了,蘇蘇無可奈何,放柔聲音,循循善誘道:“你能不能乖點跟我走?” 徐嘉憶原地站直,做了個敬禮的動作:“遵命,我帶路?!?/br> 蘇蘇沒想到徐嘉憶會帶她來郊區,這里沒有高樓大廈,天空像一塊透明的薄荷方糖,偶爾有風箏在天上飛翔,目之所及是一處廢棄的鐵軌。鐵軌兩旁是不知名的小花,黃藍相間。不遠處是一片老舊待拆的居民區。徐嘉憶繼續走著,帶她來到了一處河邊的房子。 隨著開門的動作,墻上的灰簌簌掉落,里面是兩室一廳的格局,家具是舊式的棕紅色。 徐嘉憶倒在床上,對蘇蘇說:“冰箱里有吃的?!?/br> 蘇蘇正好渴了,也沒跟他客氣,從冰箱里拿出一聽可樂打開,她喝了一口??吹酱差^柜那兒有一個倒扣的相框,鬼使神差地,她將相框扶正。里面是一個穿著旗袍的女人,唇紅齒白,身旁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嘴唇輕抿,神色郁悒,眉眼有幾分似徐嘉憶。 身后驀地傳來一個悶悶的聲音,徐嘉憶說:“那個是我媽?!?/br> 徐嘉憶:“你不是挺好奇我這個病嗎?小時候我性格不好,她就總說我陰沉得像只鬼,為了讓她喜歡,我盡力去改變自己?!?/br> 他的手臂蓋著眼睛,語氣輕描淡寫,但蘇蘇卻能感受到他云淡風輕下的悲涼,無緣無故失去孩童的天真多趣會有意思嗎? 她輕聲道:“那你們現在關系好嗎?” “她死了,在我十二歲那年?!?/br> 徐嘉憶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墨黑的眸子就像一汪毫無波瀾的死水。 他的每一個人格都深深地記得過去的一切。 歌女的孩子不甚光彩,那時他備受同齡人的冷落排斥,可他無所謂,他會在路邊采了野花放在花瓶里,那樣母親回來時就會看到……可后來母親親手將花瓶砸在他頭上,斥責他不懂得討她情人的歡心,像只陰沉沉的鬼。他開始學著電影里的小丑,用兩只手指撐開自己緊抿的嘴角,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愛笑開朗的孩子。 有一次母親帶著一個醉酒的男人回來,徐嘉憶被母親鎖在柜子里,在無邊的黑暗中聽著男人的咒罵、女人的哭泣。他死死咬著嘴唇,只覺得頭痛欲裂,可出來后他還是擦了眼淚,笑道:“mama,向日葵開花了?!?/br> 再后來,母親死了很多年,而他卻已然陷入命運的泥沼,在人格分裂中過著渾渾噩噩的人生。 他曾經恨過她,卻也在一個神似她的酒吧歌手被欺負時,義無反顧地挺身而出。 他這一生都注定要在命運的牢籠中。 見慣了徐嘉憶不正經的模樣,蘇蘇的心一點點揪起來。 他想要把她緊皺的眉毛撫平,嘴角輕揚:“其實很多事情,我早就忘了?!敝挥心敲匆粌杉窭佑∫话憧淘谛睦?,也許只是時間的問題…… 蘇蘇嘆息——說忘記,怎么會那么容易呢? 他清澈的眉眼,注視著她:“蘇蘇?!?/br> “嗯?” “我有沒有說過,你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太一樣?!眲傞_始徐嘉憶其實挺討厭她這種自以為可以做他救世主的人,可后來他發現,她的想法很單純。 蘇蘇有些怔住,臉頰的溫度不自覺地飆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