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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我好累,我想躺在沙發上,吹著暖氣,玩手機?!?/br> 司徒玥說:“就快到小雪家了,到她家后,她家的沙發任你躺,橫著躺,豎著躺都行,她家的暖氣任你吹,小雪還會給你做魚吃,你還記不記得上次班上組織野炊,她做的那條紅燒魚?七八斤重的魚,被你吃得只剩骨架子?!?/br> 一聽到吃的,馬攸立即就來勁了,也不用司徒玥拽他了,兩腿生風,只想快點走到程雪家,吃上她親手做的紅燒魚。 終于到了地址上寫的那個小村子,兩個人卻沒頭緒了,看到一戶人家的曬谷場上坐了幾個中年女人,正一邊擇著茶葉,一邊聊天。 司徒玥和馬攸便走過去,問她們程雪家在哪里。 “程雪?哪個程雪?”一個黃臉大嬸cao著一口方言問他倆。 司徒玥和馬攸臉上都是一蒙。 最后還是司徒玥機智,從手機里調出一張程雪的照片。 幾個女人湊過來看。 這時,有個女人說:“莫不是雪兒吧?東頭程二流子屋里頭的那個?” “哦,是她哦,長這么大了,認不得了?!?/br> 黃臉大嬸一拍大腿,想起來了,問司徒玥他們:“你們兩個找她做么子?他們一屋人好久以前就搬走了,現在東頭就一個空屋子?!?/br> 司徒玥和馬攸不約而同地“啊”了一聲。 “那您能帶我們去看看嗎?”司徒玥問。 十分鐘后,兩個人對著一處土黃色的山坳,面面相覷。 山坳合抱處,有一座三居的平房,很久沒人住過了,房子前雜草叢生。 給他們帶路的大嬸說:“看吧?我就說沒得人,你們還不信?!?/br> 馬攸恨恨地問司徒玥:“沙發呢?暖氣呢?程雪做的紅燒魚呢?” 司徒玥摸摸鼻尖,說:“回去就有了?!?/br> 馬攸:“……” 司徒玥的嘴,騙人的鬼! 兩個人回去也成了問題,帶路的大嬸好心,見他們兩個學生仔,說著一口普通話,肯定是城里來的,便說正好她當家的要去鎮上買白菜種子,就順便帶他們一段路。 司徒玥和馬攸感動得淚流滿面。 到了大嬸家,幾個女人還在,司徒玥和馬攸坐在凳子上,被幾個大嬸問東問西,把家庭情況交代得一清二楚。 接著,有個女人問他們:“你們找程二流子女娃兒做么子的?” 司徒玥一愣,二流子這話在湘市方言里也有,但不是什么好意思,是流氓、痞子的意思,且大部分指的男性。 “為什么叫程雪爸爸二流子???” 她這話剛一問出口,幾個中年女人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一種興奮的表情來。 這種表情司徒玥曾在馬攸臉上見到過無數次,大部分出現在馬攸和她分享一些隱秘的八卦時。 司徒玥心里,忽然有點不適。 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將程雪家里的事情說了個底朝天。 她們人多口又雜,說的又是方言,有時說得快了,司徒玥沒聽明白,信息一下子就過去了,最后綜合馬攸聽到的,再加上兩個人的一些潤飾揣摩,得出了一個大概完整的故事。 可憐,是幾個女人七嘴八舌的敘述里,出現頻次最多的兩個字眼。 程雪的祖上成分不好,是地主,新中國成立前,占地幾十畝,家里還請長工,程雪爺爺那時候還被村里人喊作“少爺”,等到了土改,打土豪,分田地,她家里房子被分走了,田也沒了,最后只留下那一座三居的平房。 程雪爺爺還是被別人喊“少爺”,不過這個稱呼就或多或少地帶了一些調侃之意了。 他出身優渥,過慣了被人伺候的日子,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到四十來歲都還是一條單身漢,家里又窮又破,沒女人愿意嫁給他,最后只能娶了個神經有點問題的女人當老婆,這就是程雪的奶奶。 程雪奶奶可憐,女人們說。 雖然腦筋有點不清楚,像個小孩兒一樣,但是手腳勤快,一雙手跟把大蒲扇似的,打掃屋子,下地割稻,拉扯孩子,沒有她不能做的,最后還要被程雪爺爺打。 程雪爺爺心情好就打牌喝酒,心情不好就打老婆,有了孩子就打孩子。 身邊有棍子就拖棍子打,沒工具的話,就脫鞋子,用鞋底抽。 程雪奶奶像個孩子,打痛了就往地上一躺,滾來滾去,哇哇亂叫,扯開嗓子號,聲音傳出二三里,都聽得見。 程雪爸爸從小被打到大,耳濡目染,又不學好,二十來歲還整日在外晃蕩,游手好閑,人人都在背地里說他是二流子,和他爸一脈相承的壞苗兒,沒有好人家愿意把自家姑娘許給他,最后娶了鄰村一個窮人家里的姑娘,也就是程雪mama。 剛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還過了一段安生日子,程雪mama長得漂亮,她爸爸心疼老婆,那陣子家務事都幫著做,村里人人都說他轉了性兒。 誰知好景不長,因為程雪出生,家里經濟逐漸捉襟見肘,程雪mama為了養活家里這幾口人,隨村子里一個好友去東莞打工。 她去了三年,三年里,不斷有好事的人來跟程雪爸爸說,東莞不是個好地方,女人去了都要學壞,男人頭頂長綠毛,變成烏龜王八蛋。 程雪爸爸一開始還罵那人,后來跟他說這話的人越來越多,他罵不過來,最后只能開始罵程雪mama,她人在千里之外,罵了也聽不到,他就轉而罵身邊的程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