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3)
那不是我的神明。 他不是那個人。 殺了他。 殺了他。 殺了他。 抱歉, 路上有點堵車。身后傳來的聲音驚走了太宰治耳邊低語的惡魔, 他轉頭看到站在一步之外的織田作之助, 嘴角扯出個笑容。 沒關系, 我也是剛剛才到。太宰治站起身, 向織田作之助伸出手, 盡量讓語氣輕松一些,我是太宰治以后就是負責織田作的編輯啦。 你好??椞镒髦兆√字蔚氖只瘟藘上? 問出了自己在門外看到太宰治時就想問的問題, 你還好嗎?是受傷了嗎? 太宰治這幅繃帶身上纏得到處都是, 瘦骨伶仃臉色蒼白渾身沒二兩rou的重病患樣子,想讓家里養了好幾個崽的織田作之助裝作看不見真的很難。 而且這家伙成年了沒有啊 織田作之助打量著太宰治那張不太能判斷出年紀的臉,深刻懷疑二葉亭鳴是又從哪里薅來了顆沒長成的小甜菜二葉亭鳴在這方面可謂前科累累,家里家外不知被他種了多少來路不明的小甜菜。 面對織田作之助的關心,太宰治臉上的笑容真切了一點。他指著自己臉上的繃帶笑著說: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時尚裝扮,是不是很帥氣? 織田作之助聽了又仔細看了看太宰治那一身繃帶,誠實地搖頭,時尚什么的我不太懂不過我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把臉露出來會比較好。 繃帶遮住半張臉這種打扮,織田作之助只能聯想到戰場上的重傷員,自家中也看到都可能會嫌棄幼稚中二病。 織田作之助自認為語氣誠懇,太宰治卻像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話笑出了聲,眉心舒展眼睛里流露出幾分期待又快活的神采,既然織田作這么說了,我就考慮下換個風格吧你有什么推薦嗎? 這是他第二次提到織田作這個稱呼,織田作之助先是接著話題應了句你穿的話應該都很合適,又問道:織田作是說我嗎? 太宰治端起桌上的咖啡杯抿了一口,織田作就是織田作你不覺得這個名字很好嗎? 他說著眨眨眼睛,仿佛只是信口說了句俏皮話,隨意取了個昵稱來跟織田作之助拉近關系。 這樣的偽裝太輕松了,呼吸一般毫不費力。 織田作之助停頓了兩秒,像是花了點時間在認真地品味這個名字,而后才點了點頭慎重回應:很有個性,你喜歡的話我都可以。 他對別人怎么稱呼自己沒什么執念,太宰治喜歡這么叫的話他感覺也沒必要過多糾結這種小事,再說織田作之助承認自己還是對太宰治這個名字有那么一點濾鏡。 眼前這個不是跟龍之介當筆友的幼崽太宰治,而是二葉亭鳴塞給他說很好用很能干的責編太宰治,作家和編輯之間的綁定關系,聽起來似乎能變成不錯的朋友。 你喜歡吃咖喱嗎?織田作之助問道。 他的話題跳躍,太宰治卻想也不想就接了下去,太辣的我可不行。 他語帶笑意,仿佛已經在心里反復排練過無數遍。 這樣的話,晚飯我請你吃咖喱吧??椞镒髦f,我有家經常去的店,最近還出了咖喱味道的烏冬面和關東煮。 織田作之助的邀請太宰治當然不會拒絕,他答應下來后又提議道:晚上去喝一杯?雖然不知道這邊有沒有開著,但我知道一家酒吧很不錯哦。 織田作之助搖搖頭,拒絕了這個提議,今年還不行。他說完,接著又解釋道,我還沒到年齡。 二十歲才能合法喝酒的日本,他懷疑自己跟太宰治連酒吧的大門都進不去。 織田作之助說得一本正經,卻再次成功逗笑了太宰治。好吧。太宰治努力壓了壓嘴角上揚的弧度,把話題轉回正經事,我們還是來聊聊種吉老師的新作,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好好拜讀了。 十九歲的織田作之助他居然比這個織田作還大三歲用未成年的理由拒絕了跟他去酒吧。 這件事的槽點實在多到太宰治不知道該從哪里開始吐槽,或者說整件事情都透著讓他忍不住發笑的荒誕,如同一場滑稽奇怪的夢境,搞得他的腦袋也跟著不對勁了起來。 不然他怎會錯覺自己此刻與神明對坐。 織田作之助從文件袋里拿出文稿紙,看著太宰治的神情有點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只寫了個開頭你還是不要太期待比較好。 他現在能理解強大如蘭波先生為什么會躲自家中也躲到拽著魏爾倫先生去東京出差了,被自己的粉絲當面催稿實在是作家生命不可承受之痛,而讓粉絲看到半成品稿件時,哪怕這是跟責編的討論會,也會被沒由來的心虛和莫名的羞恥輪番襲擊。 織田作之助有點想把稿子搶回來再仔細修改個十遍八遍,甚至開始焦慮起自己有沒有哪一頁哪一行寫了錯別字。 出門前應該再檢查一遍的,車上有時間也應該再好好讀一遍,或者提前讓金田一先生看一遍也好織田作之助回憶著自己寫了點什么,越想越想收回稿件全篇重寫。 可太宰治已經翻開了文稿紙看起來,織田作之助只好胡亂想些別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住在附近的金田一京助先生現在也是《爭鳴》的編輯了,同時還兼職翻譯的工作,不久前帶著中島敦從狹小破舊的出租屋搬到了附近一戶建的新家。 當然石川啄木和北原白秋也掏了錢,美其名曰蹭飯這么多年的飯錢。 金田一京助沒說什么,一點都沒懷疑自己兩個囊中羞澀的朋友哪來的錢似的直接收下了??椞镒髦纱伺袛嗄莾蓚€披著馬甲跟金田一京助玩好朋友游戲的家伙終于要翻車了,好心地提醒中島敦見勢不對可以來鳴屋避風頭。 橫濱住了這么多年,石川啄木跟北原白秋在地下世界是個什么名聲織田作之助還是聽說過一些的,發起瘋來絕不會介意拿中島敦當籌碼用。 織田作之助想著想著,思緒飄忽到了橫濱風云詭譎的地下世界。前幾年國外勢力基本撤走后本地幫派吞下了大部分地盤,逐漸形成了以高瀨會和港口Mafia為首的兩大派系,今年又有國外的傭兵團體進駐過來試圖分一杯羹,鬧得白天都不怎么安寧。 而且隱隱的還有什么橫濱藏著某富豪五千億遺產云云的流言在四處傳播,又據說跟前任赤王迦具都玄示有所關聯,織田作之助還聽到過迦具都玄示留下了五千億遺產這樣的離譜版本。 迦具都玄示還活著就敢傳這種流言出來,怕不是真的以為煉獄舍提不動刀了。 橫濱不太平,夏目先生肯定很頭痛。 二葉亭鳴今天又一臉不情愿地一大早跑去東京,或許就跟橫濱最近的情況有關距離上一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掉劍未遂八年后,德累斯頓石板終于選出了新的赤之王權者。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二葉亭鳴不怎么喜歡往東京跑, 這座城市是德累斯頓石板圈劃下的地盤,自從迦具都玄示掉劍時二葉亭鳴吞過一次石板的赤之王權,石板就從此防二葉亭鳴像防賊, 但凡感受到二葉亭鳴的氣息, 立刻叫得像個防盜警笛。 明明他只是吞了一下, 又不是吃干抹凈沒還回去, 石板這樣真的很小氣。 還好石板的尖叫并不是現實世界能感知到的聲音, 除了同類之外就只有與石板聯系緊密的黃金之王和白銀之王會若有所覺, 意識里響起微弱如同幻覺般的耳鳴聲。 二葉亭鳴捂住額頭,忍耐著石板堪稱精神污染的銳利尖叫, 本相伸出觸角警告性地給石板來了一記, 同樣位于東京的六眼也受不了地跟著踩了一腳,才讓石板閉上嘟嚕嚕嚕叫個不停的嘴。 二葉亭鳴現在已經不是以前那個餓得連赤之王權都含淚啃的二葉亭鳴了,戰爭后發展良好的文學環境結出了碩果累累,經濟復蘇教育恢復思想革新,種種因素的推動之下, 文壇終于有了幾分二葉亭鳴熟悉的樣子。 而相應的, 營養充足也讓二葉亭鳴虛弱的本相恢復了許多。雖然從文學概念自主降格之后再升回去是不可能了,短期內世界意識也不會放他變回書重新沉睡,但他至少擺脫了之前的超低效率進食方式, 從攝入式進食轉變為直接通過文學生態的繁榮概念來汲取能量, 只要這個世界的文壇保有著旺盛的生命力, 高質量的文學創作源源不斷地誕生,二葉亭鳴就不會再感受到那種能把他逼瘋的饑餓。 他隱隱還感覺本相空洞里的世界殘骸也被安撫了一般, 寒冷與絕望的氣息在日益消減?;蛟S再過個幾千幾萬年, 某一日他從睡夢中醒來時, 就會發現那些殘骸已如煙塵散去。 咳, 話題扯遠了。二葉亭鳴把一路超速到幾萬年后的思緒拉回來,盡量讓自己不要表現出太明顯的無聊。 說實話他不能理解為什么石板選了新的赤王要把他大老遠從橫濱叫過來,的確上任赤王的掉劍問題是他解決的沒錯,可也沒有必要在剛上任就討論這么不吉利的話題吧。 二葉亭鳴覺得這次石板的選人眼光還是很不錯的,那個叫周防尊的年輕人比迦具都玄示情緒穩定不知道多少倍,身邊的小伙伴目測也都是不搞事的好人,努力一下撐得時間絕對比迦具都玄示久。 何況赤之王權在他本相的空洞里繞過一圈,再怎么難吃也還是被消化了不少外頭扎人的毛毛刺刺,對宿主的影響程度大大降低,只要別跟迦具都玄示似的一點就炸,基本不會對正常生活造成影響。 夏目漱石把二葉亭鳴請過來就是想問這個,以及想請他當面檢查下周防尊的情況。二葉亭鳴之前也沒誰一口吞過赤之王權又給吐出來,在二葉亭鳴肚子里走過一圈的赤之王權會不會給周防尊造成什么隱患實在難說。 作為主管著日本境內從異能力者到咒術師再到王權者,簡而言之一應超自然超能力想象相關事務的官員,保證這位只是路過就被抓了壯丁的新任赤王狀態穩定屬于夏目漱石的本職工作。 聽到二葉亭鳴說赤之王權不會影響周防尊的正常生活,這任赤王日子比迦具都玄示好過,夏目漱石才松了口氣,心里放下一塊大石。而旁邊一臉緊張的青年臉上更是露出抑制不住的喜色,抓住身邊同伴的手,草薙!太好了! 因為喜悅他一下子沒控制住音量,被他抓著的草薙出云安撫地拍拍他的手臂,笑著應道:是啊,太好了。 他嘴上這么說著,依舊忍不住用擔憂的眼神注視著不遠處緊閉著的門。周防尊正在那扇門里進行體檢和能力檢定至少他們是被這樣告知的。 但是跟周防尊一起進去的新任青王宗像禮司半小時前就已經出來了,周防尊到現在還一點動靜沒有。宗像禮司解釋說是因為周防尊屬于意外被選中要補測的數據太多比較耗時間,草薙出云也很難完全安心下來。 站在不遠處的宗像禮司看了看草薙出云的神情,忍不住詢問身邊的羽張迅,我看起來很不可信嗎? 他說的可是千真萬確的大實話,半分假一點水都不摻。 卸下了青王職位一身輕松的羽張迅笑著說:畢竟他們之前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我第一次找你談的時候,你不也把我當成騙子。 王權者這種事情只是對于上層來說是公開的秘密,對普通民眾則有著嚴格的保密制度。旅游路過就被這么大的事情砸在腦袋上,換了誰都沒辦法平心靜氣立馬接受現實。 就普通人的反應來說,周防尊一行人已經表現得足夠冷靜,尤其是有著迦具都玄示的對比在前,羽張迅覺得自己不能再要求更多了。 周防先生看起來比迦具都玄示好搞得多。羽張迅拍拍宗像禮司的肩膀,傳授應對赤王的經驗,赤王的性格都不怎么好,嘴巴臭脾氣更臭。像我跟你說的,把他當小孩子,別跟他較真生氣越跟他生氣就是越跟自己過不去。 宗像禮司到他身邊是迦具都玄示之后的事情,那時候受到赤王長期空缺的影響,羽張迅的威茲曼數值一直很不穩定,一度出現過掉劍的前兆,為了以防萬一他才開始物色起自己的繼任者,甚至為此多次拜訪那位避世許久的白銀之王,探討如何在不掉劍不死人的前提下和平過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