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的叫聲開啟了鳴屋新的一天。二葉亭鳴差點被砸在自己身上的幼崽頂得一口氣沒上來, 得虧這具身體不是那么需要呼吸, 才能有余力接住驚慌失措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手舞足蹈比劃著跟二葉亭鳴形容一大早起來發現mama沒了的驚嚇對小朋友來說這種事情絕對夠得上恐怖故事TOP3, 二葉亭鳴無奈地半坐起來把中原中也抱在懷里, 安撫地揉搓他一頭亂糟糟的橘毛。

    好啦好啦, 魏爾倫只是突然有點事情要去辦，辦完了很快就會回來的。

    二葉亭鳴一邊哄孩子一邊在心里逼逼了兩句魏爾倫到底還是不靠譜, 這么大個人搞什么連夜失蹤人間蒸發，一點預告沒有得給幼崽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 就是地脈都比他來得靠譜。

    二葉亭鳴說得信誓旦旦，中原中也猶豫著問：真的？

    真的，你知道我從來不騙人，對不對？二葉亭鳴捏捏他的臉頰，年紀長大了一歲中原中也臉頰上的rou少了一點，顯出點清俊秀氣小少年般的輪廓, 反而是芥川龍之介吃好穿好被織田作之助養得臉頰rou鼓鼓，搭配一本正經小大人似的神情, 誰看到了都很難忍住不伸手捏一把。

    無辜被cue的芥川龍之介在清晨呼嘯而過的寒風里打了個小噴嚏，趕緊把圍巾扯扯裹得更嚴實一點避免感冒, 干勁十足地揮舞著掃把清掃店門前的落葉和垃圾。

    這條街上最不好的就是衛生情況, 不每天清掃門前就會堆滿路人隨手亂扔的垃圾, 特別是最近擂缽街里那群壞孩子老是半夜在附近晃悠，大概是因為天冷了生計不好，把主意打到了這條街上的商家頭上。

    芥川龍之介掃地的時候偷聽到大嬸們聊天，說對街的便利店就半夜被砸了門，雖說店里沒有放什么現金，但也被拿走了不少吃的喝的據說差不多全都是零食和飲料，店里面也被破壞得亂七八糟，一看就是沒教養的熊孩子們會做出來的事。

    這附近能干出這種事情的，就只有擂缽街那群自稱羊的熊孩子們了。

    壞消息總是傳得比好事更快一些，芥川龍之介發現因為擂缽街那群孩子不做好事，附近的大人們對自己討生活的孤兒群體都帶上了有色眼鏡，明明他的小伙伴們全靠自己努力填飽肚子，生活再艱難也不去外面干壞事的。

    被羊禍害了名聲，平時給人跑腿送信撿垃圾的工作可能就不愿意雇傭街上的孩子，那可是很多孩子救命的活兒

    今年冬天肯定又要多好多餓死凍死的孩子。

    芥川龍之介心事重重地皺著眉，在心里把那群擂缽街的孩子拉進了黑名單。

    樓上二葉亭鳴又哄了一會中原中也，見他還是垮著臉不高興的樣子，果斷換了個話題轉移幼崽的注意力。

    我有個很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二葉亭鳴托著中原中也的腋下往上抱起來，跟那雙澄澈的藍眼睛對視。

    二葉亭鳴說得鄭重其事，中原中也果然就被拐著分散了注意力，很重要？

    二葉亭鳴點頭，非常非常重要！所以必須要交給中也來做！

    中原中也聞言立刻就挺起胸精神起來，嗯嗯！交給我吧！

    他都沒有問到底是什么任務就大包大攬，讓二葉亭鳴不禁擔憂了一下這孩子以后會不會被人騙。

    不過二葉亭鳴也不是隨便亂說唬孩子，他是真的有任務可以交給自家的幼崽小分隊去做，任務也的確可以說是非常重要，對孩子來說難度不低，但還有大人能給他們兜底，他們可以放心地犯錯。

    我要你們幫忙統計橫濱貧民窟和孤兒院里大概有多少孩子。交代任務的時候二葉亭鳴把芥川龍之介和芥川銀也給捎上了，三個幼崽排排坐，都是一臉嚴肅像要去做大事的樣子。

    然后把這些傳單發給他們，跟他們解釋清楚上面的內容。二葉亭鳴從被爐下面抽出一疊傳單，先給幼崽們一人發了一張。

    公立小學勤工儉學中原中也看了眼傳單上的內容，沒幾行字一下子就能讀完的內容，讓他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要復校了？！

    芥川龍之介也瞪大眼睛，看看傳單再看看二葉亭鳴，重復這個他突然理解不了的詞，復、復校？

    是、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嗎？

    嗯。二葉亭鳴點了點頭，橫濱的公立學校過了年就開始復校，你們都可以去上學了。

    打仗之前日本推行的是十二年制的義務教育，戰爭剛開始幾年公立學校雖然經營艱難但也能勉強支撐，但到了后面是漫長戰爭引起的世界性經濟危機，財政赤字再加上生源減少老師轉行等各種因素，公立學校幾乎是全線關停狀態。

    不僅日本如此，全世界的義務教育情況都不怎么樂觀，而在這戰爭處于半停滯階段，隱約看到些經濟復蘇與和平苗頭的時期，經過一番權力斗爭被背后勢力推上臺的夏目漱石難免新官上任三把火，迫不及待先燒到了自己想搞很久的文教領域上。

    教育是一個國家的根本，連基礎教育都維持不了新一代的孩子大片文盲的情況下，戰爭結束了國家經濟也搞不好，反而可能因為外部壓力消失陷入更深的混亂之中。

    夏目漱石很清楚自己只是一張中間過渡的安全牌，因為現任在Nevernd上出不來，局勢不明的現狀下內定的下一任不敢輕易上臺，他才會被推出來暫代職務。

    夏目漱石不知道自己這個位置能坐多久，自然在有機會的時候抓住機會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情，至于因此動了誰的奶酪又會給將來的路埋下什么樣的隱患他原本可是準備明年就退休的人，又怎么可能會因為這種事情瞻前顧后。

    橫濱是最開始的試點區域，二葉亭鳴看來這個政策絕對是件好事，便也樂得給夏目漱石幫些忙，比如在店里貼幾張復校招生招老師的海報，給附近有學識念過書的客人賣賣去當老師的安利，再比如讓自家幼崽們去跑跑腿做些社會實踐。

    跟小伙伴們在貧民窟里烤紅薯，不如跟小伙伴們手拉手一起上學去。

    計劃是美好的，未來看起來也是光明的，魏爾倫還在船上往Nevernd的方向漂的時候，中原中也帶著芥川兄妹抱著滿滿的傳單，躊躇滿志地踏上勸人上學的征途。

    中原中也覺得希望很大，畢竟學校里管飯。

    一頓早飯一頓午飯，一天兩餐保證分量充足，不管是貧民窟還是孤兒院，哪里都提供不了比這更好的條件。

    為了吃頓飽飯孩子都會搶著去讀書的前貧民窟孤兒芥川龍之介如是說道。

    橫濱市政府的財政預算其實本來沒那么多，能如此闊氣地給公立學校全部安排上免費供餐，全靠橫濱本地納稅大戶們的慷慨捐助。

    雖說那些本地企業背后不是高瀨會就是港口Mafia，一溜排下來沒幾家的背景是清白的，但實打實打進賬戶里的錢才是真的，對方給出的捐助理由也確實合理。

    幫派混混們也是有家有子有小孩要上學的，即使高瀨會的會長對自家孩子的展望也是東大慶應早稻田，而不是拿著小學肄業的學歷繼承他的位置，聽起來就很沒檔次，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隔壁港口鄉下人的孩子。

    而港口Mafia這邊同理，雖然首領本人沒結婚也沒孩子，他的下屬里可不乏娶妻生子家里有適齡兒童的，算算一年下來也投不了多少錢，還能洗洗名聲從市政府那坑點政策優惠，倒也不是虧本買賣。

    除此之外，政府還開設了專門針對孤兒及家庭貧困兒童的救助計劃，不僅每個月有補助金，大一點的孩子還可以報名勤工儉學項目，在課余時間用勞動賺錢，都是些安全簡單等同于慈善項目的工作。

    像二葉亭鳴就貢獻出了《爭鳴》在橫濱的雜志遞送業務，和橫濱本地的報社雜志社郵局一起提供了許多送報紙送雜志送包裹的崗位。

    當然之后還會相應的出臺一系列規范措施，用來避免壓榨童工欺凌孤兒之類的不法現象的產生。而二葉亭鳴則教中原中也如何發揮自己橫濱神明的特性，利用地脈涌動當監視器和報警器，抓那些打孩子注意的壞蛋一抓一個準。

    不過那都是后話，眼下中原中也正鼓起勇氣，墊著腳去按孤兒院的門鈴。

    這座位于橫濱遠郊的孤兒院處處透著陰森破敗的氣息，附近確實也有這家孤兒院鬧鬼的流言。中原中也按門鈴前先偷偷在后門偵查過，欄桿縫隙能看見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正埋頭在開墾出的田地里辛苦工作。

    好可憐的

    中原中也還以為孤兒院的孩子會比貧民窟里的孩子狀況好一些，現在卻又慶幸起自己沒有莽撞地單獨找上門，而是答應了路上偶遇的金田一叔叔跟自己一起。

    根據他這些天的工作經驗，大人根本就不會好好聽小孩子講話，必須要找金田一叔叔這樣看起來讀過書很厲害的大人充場面才行。

    中原中也拉住金田一京助的手，鼓勵道：金田一叔叔加油。

    要是那個正在走過來開門看著就很兇的叔叔不講道理要打你，我肯定保護好你。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中島敦, 現年四歲，也可能快要五歲了，孤兒的年齡總歸沒有那么準確, 把他撿回來的院長也說不清他到底是哪一天出生。

    對他這樣被拋棄的孤兒來說不知道生日是好事, 知道了只會給那一天徒增失落, 不會有人給孤兒慶祝生日，他也不會因此而逃脫責打禁閉, 更加不可能多吃到一口飯。

    什么都不會有。

    中島敦蜷縮在單薄的被子里, 想把自己裹得更加嚴實一些。他實在太冷了，從身體最深處一陣一陣冒出來的寒意, 陰暗的房間里只有小小天窗透進來的一點光亮，看出去也是灰白色陰沉沉的天空。

    他想自己可能快要死掉了，就像是曾經跟他住在一個房間里的弟弟、還有照顧過他的那個小jiejie那樣, 在某個抱在一起都感覺不到一絲暖意的寒冷夜晚后, 變成不會再睜開眼睛也不會再對他微笑說話的尸體。

    中島敦因為這樣的想法難過地吸了吸鼻子, 身上摔破杯子后被院長抽打出的傷口疼得他臉皺成一團, 肚皮癟得像是要被吸到身體里面去, 提醒他已經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

    他夠著凳子上的小碗喝了點水, 冷冰冰的讓他牙齒打顫。

    好想吃茶泡飯呀。

    中島敦見到院長吃過, 熱乎乎的茶澆在冷米飯上，放一小顆話梅再攪一攪, 只是聞著從門縫里傳出來的味道都香得不行，讓中島敦盯著舍不得轉開眼。

    如果他真的要死了

    死前好想吃一口茶泡飯啊

    中島敦昏昏沉沉仿佛陷入了一場光怪陸離的夢里, 在饑餓與寒冷中一點點失去了意識，他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皮膚guntang體溫過高, 可能已經病了好幾天。

    他只是覺得餓, 胃都要被翻出來的餓, 抓心撓肺難過得他在禁閉室里偷偷流眼淚，又暗暗因為自己的沒用愚笨沮喪不已。

    他什么都做不好，才會老是被院長責罰，要是他能再機靈一點嘴巴再甜一點

    再再聽話一點

    院長會不會對他好一點點呢

    一點點就好

    中島敦咳嗽著蜷縮起身體，意識全無便也無從知曉自己的身體正在發生著什么樣的變化瘦弱的身軀拉長膨脹，皮膚上長出厚實的皮毛，尖牙利爪鋒銳而有力，昏暗室內睜開的獸瞳明亮銳利，透著遵從本能行動的純粹野性。

    好餓

    餓

    聞到了是食物的味道

    正聽著金田一京助跟孤兒院的院長叔叔來來回回扯皮的中原中也在心里打了個小呵欠，在心里小聲吐槽大人們真是有話不會好好說，七拐八繞他都要聽不懂在講些什么了。

    而且金田一叔叔明顯對院長叔叔的教育理念很不認同，而院長叔叔又是很難被說服的固執性格，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像是快要吵起來，讓中原中也想出去放放風都不得不乖乖把屁股安放回座位上。

    萬一真的打起來了，他得保護金田一叔叔才行，雖說院長叔叔看起來也很弱一戳就會倒的樣子，但還是金田一叔叔更弱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