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正握著紙筆, 埋頭在草稿紙上苦算二進制。這刻苦兢業的模樣, 與邊上打游戲的學生比起來, 別提有多清新脫俗了。

    他舔著唇倏地輕笑了一下：“逢二進一不會？”

    沒想到小姑娘來網吧是為了刷題，還真夠別具一格的。

    葉輕然太專注, 猝不及防聽到聲音, 嚇了一跳。轉頭看到是他，連忙把自己的草稿捂住, 別扭地別開臉, 不自在地應了聲：“唔?！彼坪踹€有幾分羞惱。

    她從小就對電腦數字很排斥, 再加上距離上次會考結束時間太久, 早就把二進制、八進制的知識點扔到大腦回收站清空了。方才在草稿紙上就憑著些不靠譜的回憶，算的東西亂七八糟、狗屁不通，一想到有可能被對方看了去, 就忍不住難為情起來。

    蘇慕遠被她遮遮掩掩的模樣逗到了，從袋子里取了杯奶茶, 幫人插上吸管遞去, “不是說餓了嗎，先吃東西?！?/br>
    葉輕然溫溫吞吞地接過奶茶，胳膊仍是擋著草稿紙沒放。

    蘇慕遠只覺得一陣好笑，嗓音慵懶沉沉：“給我張紙?！?/br>
    她屏幕上的題進制間轉換次數太多，對于一個連路都還沒學會走的小盆友來說確實有些難度。

    葉輕然狐疑地看他一眼，不知道他想干嘛，飛快將草稿紙往后翻了幾頁，這才撕下一張遞給他。

    蘇慕遠長臂一伸, 捎走她桌上的筆，俯下身來正想往紙上寫下什么，突然道：“葉笨笨，紙上會留下筆印，所以……你剛剛寫了什么，我還是能看到?！?/br>
    他的聲音如玉石敲擊，如悠悠揚揚順著酒水在玻璃杯中上下浮沉的薄荷葉，清越舒緩。

    他說著側眸看了她一眼，眼底含笑，像是沉淀著無數細碎的水晶，散發出隱匿熠閃的光芒。

    葉輕然：“……”

    其實蘇慕遠以前就很喜歡管她叫葉笨笨，只是那時候都是用非常跋扈、恨她不爭氣的語氣大喊大叫的。

    比如跟大家一起去池塘抓蝌蚪，她不小心被淤泥絆倒，濺的滿身水漬的時候；比如她跟著他的冒險小隊一起去后山探險，最后大雨中迷路，坐在大樹旁的巨石下等他找來的時候；再比如她被班上的女生打小報告，被班主任命令在教室門口罰站，然后他課上故意搗亂，一起被老師趕出來的時候……

    每次語氣都是沖沖的，像她拖累了他一般，不耐煩極了。

    像今天這般輕言柔語的，還是頭一回，讓人心間像是通了電般，酥酥麻麻，很是不自在。

    蘇慕遠看她小表情迷糊茫然，輕嗤一聲，隨意用筆頭敲打了一下她的額心，便從隔壁桌抽了張椅子過來坐下，自顧拿著紙往下寫東西。

    ……

    兩人擠在窄小的隔間里，葉輕然只覺得別扭極了，連周圍的空氣都感到閉塞了幾分。

    雖然沒位置可退，但還是沒忍住靠墻角挪了挪。

    然后叼著根吸管，有一下沒一下地嚼著珍珠，眼珠子卻一瞬不眨地將蘇慕遠盯著。

    這家伙……到底又在玩什么把戲啊……

    不是跟朋友們來打游戲的么，怎么跑她這兒刷存在感來了……

    蘇慕遠沒抬頭，額前碎發恣意輕垂，襯得他側臉線條雋逸不羈。黑曜石般的瞳孔中眸光沉沉，十分專注。

    他眼皮子抬也不抬的驀地開了口，一心二用的低低道：“別發呆，袋子里的都是買給你的晚飯，慢慢吃，把東西都吃完?！?/br>
    葉輕然眨了眨眼，視線一移，準確地落在他口中說的那條“袋子”上：“……”

    全、吃、完？

    這、一、麻、袋？

    她什么時候給了他這種錯覺，像是吃那么多東西的人……

    “不要，我吃不下?！彼玖缩久?，全身充滿抗拒地拒絕道。

    蘇慕遠筆尖沒停，給出了中肯的解決方案：“揀你喜歡的吃，不要的我等下拿去給林讓他們?！?/br>
    葉輕然這才勉強拿起袋子挑挑揀揀起來。

    唔……曲奇想吃……布丁想吃……奶酪想吃……巧克力蛋糕也想吃……

    她滿頭黑線的看著滿袋子的吃食，怎么辦，每個都想嘗一口。

    蘇慕遠本就是按著她的喜好買的，自是知道她現下選擇障礙癥犯了，聲音里淬著滿滿的笑意，一邊將寫得滿滿當當的紙張拍到她面前，一邊道：“自己留著慢慢吃吧，沒人跟你搶，吃到明天也行?！?/br>
    “我把三種進制轉化的規律都列出來了，你自己先順一遍，再開始做題?！彼f著站起身，一手搭在桌案上，歪著腦袋看她，“有不會的就來問，不用覺得不好意思?！?/br>
    “不恥下問，懂？我們年級第一？”

    后一句話被他刻意放慢了語速，還加了“我們”二字，顯得格外曖昧，尾腔捎著抹痞，蔫壞蔫壞中透著疏懶的笑意，勾人極了。

    葉輕然耳根不著痕跡的染上一抹紅，身體卻是條件反射地直接抬腳往人膝蓋骨處踹了一腳，面上酷的像是個莫得感情的懟人機器，冷冷道：“這位年級第十的朋友，你耍帥找錯對象了?！?/br>
    蘇慕遠猝不及防踉蹌了一下：“……”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亞子的女孩子，做人還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

    兩分鐘后，蘇慕遠回了白希他們那邊五五開黑，葉輕然則默默坐在角落的電腦前，一邊看某人給她留下的外掛筆記，一邊無聲地啃曲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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