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淮揚了揚眉毛，讓阿童把左邊椅子移到更遠處，施施然坐下，垂頭把玩自己的手指。

    他這幾天演女裝戲，造型師給他涂了一層清透的淺粉指甲油。

    指甲油在陽光下透著微光，亮澤水潤，如蜜桃烏龍般，更襯得手指修長白皙。

    他拍了一張照發微博，沒有兩分鐘就刷出上萬條評論。

    【prprpr】

    【這是哪位神仙的手指，我瘋狂想舔?！?/br>
    【手指被我抱在懷里了，你們沒有老婆嗎？】

    導演看著監視器里某一個畫面有點不確定，沈老師，你看

    轉頭看到的是余奕辰，他愣了一下，向四周看，看到沈淮正一個人坐在太陽下。

    沈老師，你怎么坐在那里？

    導演忙對助理說：快把遮陽傘搬過去。

    初秋太陽依然毒辣，紫外線強烈。沈淮膚色雪白，導演總覺得他不能見陽光。

    這場戲已經拍完，看到遮陽傘已經搬過去了，導演干脆讓人把監視器也移到他身邊。

    沈淮自然地晃了晃手機，回答導演的問題：好久沒發微博了，在陽光下拍張照發微博。

    沈淮拍照水平很在線，微博上那張照片構圖和光影，在導演看來都很不錯。

    他點點頭，真以為沈淮是在這里拍照發微博。

    沈淮目光輕飄飄落在臉色難看的余奕辰身上。

    遮陽傘，監視器和導演都過去后，那里空蕩蕩的，他坐在唯一的一個椅子上被大片陽光直射，難免尷尬。

    余奕辰抿了抿唇，對還沒過去的封凌說：沈淮這樣有點過分吧。

    封凌莫名其妙，如果他說的是導演帶著遮陽傘和監視器去找沈淮，封凌覺得正常，他是沈淮。

    余奕辰張了張嘴。

    他不知道封凌這句他他是沈淮，是和圈內其他人一樣，默認沈淮在任何劇組就該受最好的待遇。

    還是，沈淮在他心里就該這樣被對待。

    他沒問出口，封凌也沒給他機會，他抬步走過去，又站在了導演身邊。

    余奕辰咬牙跟了過去。

    導演把剛才那場戲回放了一遍，得到沈淮的認可后，心情輕松了不少，樂呵呵地恭喜沈淮，恭喜沈老師又拿了一個最佳男主獎，說起來沈老師拿第一個最佳男主時才20歲，是這幾年最年輕的一個視帝了。

    沈淮離開這幾天，除了參加ahor的新品發布會，還去參加了一個權威電視劇獎項頒獎典禮。

    在一眾逼格很高的諜戰劇和年代劇中，沈淮憑一部偶像劇男主獲得最佳男主角，實在難得。

    余奕辰聽了后，中規中矩地恭喜了一句，然后玩笑般地說：沈視帝怎么來我們劇組拍耽改劇了呢，難道是導演制片人他們給的太多了？

    沈淮聽懂他想表達的意思。

    這么清高，還不是為了錢？

    他眨了下眼，沒在意。

    圈內很多人都納悶沈淮為什么接這部劇。

    上輩子《青霄》開拍比現在晚了很多，他也曾接到劇組要他試鏡的電話。

    那時候他沒現在這么火，他想要這個角色還要跟其他演員一起試鏡爭取。

    可是當時他厭惡跟男人拍同性題材的劇，更接受不了跟男人炒cp，即便這個劇是京珀娛樂重磅推的劇，是他只要把握好就能大火的劇，他依然在試鏡時故意演得尷尬稀爛，故意被淘汰。

    后來他才知道，這部劇另一部男主定了封凌，試鏡那天封凌也在現場。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封凌后來也沒演。

    這次，當李總來找他請他去拍這部劇，當他只知道另一個男主還是封凌后，怔愣幾秒，沒有猶豫地答應了。

    連公司給的條件待遇都沒聽清。

    沈淮看了一眼封凌，笑了笑，沒有撒謊，坦誠地說：確實，這部劇我拿到的錢比較多。

    導演很不好意思，只當沈淮給他面子，哪有哪有，是沈老師友情出演。

    作為總導演，他是知道沈淮這部劇的片酬的，9600萬。

    這在耽改劇里算很高，但對于沈淮來說不算什么。

    圈里都知道，他的片酬本就是天價。

    接下來是沈淮和余奕辰的一場遠景戲。

    他們兩個站在湖中的船上準備。

    余奕辰不經意地看了沈淮一眼。

    很多明星拍戲時妝容很重，加上濾鏡在鏡頭里會很好看，現實里面對面就過于濃重，美感會減少很多。

    沈淮的妝容在這么近的距離也自然清透，睫毛都看不出到底有沒有涂睫毛膏，臉上沒有涂粉底一樣，天生美人的感覺。

    沈淮有一個好化妝師，他的化妝師在圈內圈外都很有名。

    看了沈淮的臉，他又看向沈淮的戲服，再看自己的。

    剛才我移動椅子遠離導演坐，不是要跟你搶什么比什么，你別誤會。沈淮淡淡開口。

    余奕辰以為他在解釋，不管心里怎么想，在同一個劇組拍戲確實要維持表面的和諧。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

    沒想到沈淮還有后半句，不是什么人淡如菊不愛跟人比，我也有比較心理，只是我能比的也就那么兩三個人。

    余奕辰臉上尷尬，他知道沈淮話里的意思。

    在沈淮那里，他還不配沈淮跟他比。

    他臉色不是很好看，以為沈淮到這里已經很不給他情面了。

    沒想到，沈淮還有更狠的。

    這個圈內清冷的白月光，根本不想費心維持什么虛假的平和。

    他手腕揚了揚，飄逸的青色水袖在微風輕揚的湖面上，蕩出如水波一樣的清淺弧度，和他臉上的神情一樣，我那么做只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我不用搶那個位置，擠到劇組中心來證明什么。

    我在哪里，哪里就是中心。

    作者有話要說：

    沈淮：我不在意，我假裝的。

    第14章

    這場戲拍得很不順利。

    出乎導演的預料。

    拿了好幾個最佳男主角的沈淮自然不用說，他的演技是公認的好。

    余奕辰在導演來看來也是一個好苗子。

    他們兩人搭戲，導演以為一兩次就能過的。

    前面好多演技水平參差不齊的演員一起拍戲，都沒這場重復次數多。

    余奕辰很不在狀態，剛拍第一場時導演就看出來了，他以為他能調整的，結果越拍他的狀態越差，到第九遍時他都入不了戲了，焦急的神色在笑的時候都無法遮擋。

    導演有點煩，明明是一場簡單的戲，耽誤了這么長的時間還沒拍成。

    沈淮說：停下休息一下吧。

    很顯然，繼續下去也拍不出滿意的戲，導演剛要說好，全程被沈淮壓戲的余奕辰咬著下唇，倔強地說：不用休息，我能堅持。

    沈淮掀開眼皮看他，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訝，然后他笑了一聲，溫和道：我是說我累了。

    誰關心他累不累。

    余奕辰尷尬得臉都紅了。

    一個副導演聽沈淮這么說，忙接話：沈老師這三天去了四個城市，來來回回飛機高鐵不知道坐了多少次，今天早上九點下飛機，中午就來拍戲了，得好好休息啊。

    余奕辰不只是尷尬了。

    他已經察覺不少人在看他，劇組氛圍一直很好，但有兩個工作人員是沈淮的粉絲，哪有粉絲不心疼偏愛偶像的，已經開始表達不滿了。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以前覺得余奕辰演技挺好的，竟然接不住沈淮的戲。

    他接不接得住無所謂，他竟然說不用休息，笑死，他是誰啊，讓沈淮一再陪他演。

    只有兩個人這么說，余奕辰卻覺得所有看他的人都是這么想的，都在嘲笑他。

    他攥緊手指，用力咬住嘴唇。

    導演宣布休息。

    兩個演員各自走到助理身邊。

    沈淮從阿童那里接過手機時，阿童對他點了下頭。

    沈淮放心地接過水，和阿童一起去保姆車休息。

    阿童面無表情地說：你對那個余奕辰攻擊性有點強。

    沈淮把一整瓶紅參水喝完，慢悠悠地說：我辛苦這么多年，要是還要吃一個三四線小演員的氣，那算什么。

    阿童不接他這話，揭穿他：你吃過一線演員的氣？

    沈淮面上依然淡定，一線演員都聰明，懂得讓彼此開心才能互惠互利，沒氣給我怎么受？

    阿童：不出一個月必打臉。

    那輛粉紅色蘭博基尼快送來了。沈淮看著手機說。

    阿童立即：淮淮人淡如菊，與世無爭，與人為善，心胸寬廣。

    沈淮挑眉點頭。

    卸了妝后，人淡如菊的沈淮出現在封凌面前，不僅淡，還冷肅肅的。

    沈淮臉上的妝全卸了，身后的長頭還在，繁復的戲服只留了一件白色棉麻里衣，坐在湖邊一個矮腳木椅上吃飯。

    天有點黯淡，有工作人員在他身邊架了一個暖黃色的小燈。

    暖黃色的燈光和湖面的波瀾一起，在他長發和素凈的臉上微晃，長睫毛下的眼睛也如一汪湖水，清澈水潤，微微的光，好看得像一副靜謐的國畫。

    封凌看到有個劇照師正不停地在拍他。

    被拍的人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安靜淡然地吃著飯盒里的蔬菜沙拉，慢條斯理，唇上干干凈凈的淺色，唇角的弧度不被外物影響。

    當沈淮暫停進食時，封凌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走到了他面前。

    過來就過來吧，正好他可以問問沈淮香水的事。

    可當封凌坐在沈淮對面時，沈淮非但沒跟他打招呼，臉上的神色好像更冷了。

    封凌控制住下意識想低頭聞自己身上味道的沖動，在想，他又做錯了什么，又惹得白月光不開心了。

    他想不到。

    沈淮這時冷時溫的，又要把他的煩躁勾起來，他干脆直接開口問：沈老師怎么了？

    沈淮：我在郁悶。

    沈淮臉上冷，但不妨礙他聲音好聽，他的音質本就清又磁，配著夜色尤為好聽，何況這聲音里還有那么點郁悶的感覺。

    封凌心上好像被冷漠傲嬌的貓爪軟軟地撓了一下。

    哪里還有煩躁。

    他眼睛微亮，嘴角帶了點笑意，伸頭到沈淮面前，沈老師郁悶什么？

    沈淮掀開眼皮看他一眼，慢吞吞地吃了一片苦瓜，才開口。

    余奕辰是不是喜歡你？

    我不喜歡他。

    兩句話間隔不到一秒。

    然后，氣氛忽然有點微妙，也不知道為什么。

    封凌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心微微繃起，眼眸深深地盯著他問：沈老師郁悶是因為你以為余奕辰喜歡我？

    不是。沈淮說。

    哦。封凌有點失望，有種說不清的期待落空的感覺，他沒意識到這是什么，問：那是什么？

    沈淮好看的手指捏著銀質叉子，隨意地叉著一顆圣女果，余奕辰不喜歡我。

    原本劇組男三很喜歡我，結果被換成了一個喜歡你不喜歡我的。

    不是我換的。

    兩句話間隔又不到一秒。

    沈淮驚訝地看向封凌，我沒說是你換的，一般人也不會這么想吧？也沒這權力。

    封凌摸了摸鼻子。

    好在沈淮沒有深究，我今天有點出格了，以后得小心行事。

    沒必要。封凌說。

    有必要。沈淮望向湖面，不知道什么時候，湖面上鋪了一層輕白如紗的月光，月輝印在他清澈微涼的眼眸中，輕晃出幾分不安，算命的說，我24歲時有一個大坎，會被不止一個變態和小人纏上，弄不好會傷痕累累再也爬不起來。

    封凌不信這個。

    但他看著沈淮說不出口。

    沈淮眼里的擔憂是真的，在夜色的遮掩下，悄悄露出一絲脆弱。

    高高在上的月光，落在湖面上輕得縹緲，只能身不由己隨著波浪搖晃。

    封凌不知道他為什么會信會擔心，他皺了皺眉，上前一步蹲在沈淮面前。

    沈淮坐在一個矮腳椅上，封凌本比他高半個頭，這樣蹲在沈淮面前，兩人差不多高，沈淮略比他高一點。

    封凌剛伸出一點的手又收回去，微抬頭看向他時，下頜線略收緊，眼眸在夜幕的湖邊漆黑堅定，沈老師，別擔心，京珀會保護好你。

    沈淮目光落在封凌臉上，沉靜悠長，半晌他臉上露出一個笑。

    他臉上不施粉黛，素凈至極，只有月光做底色，這個純粹的笑就在這樣一張臉上悄然綻放。

    那一刻，封凌很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晚上回去后，封凌還一直想著那個笑，以及沈淮眼里的憂色。

    秦東谷給他發的消息，他沒心思看，翻了翻看到之前秦東谷給他發的那個營銷號。

    那次他隨手舉報了一次，營銷號還在，并且內容更加露骨。

    封凌盯著這個營銷號舔了一下上顎，輕嗤一聲，

    封凌：[你上次給我塞的粉絲，說賬號是公司經營的，一共有多少？]

    封凌的經紀人孟影收到封凌的微信時，有點茫然，這位少爺不是很不喜歡這一套嗎，這是要干嘛？

    孟影：[應該有20多萬。]

    封凌發過來一個賬號，[全部去舉報，舉報到它封號為止。]

    孟影：

    20萬賬號同舉報，多大仇多大怨？

    得到孟影的回復后，封凌腦海里還是沈淮望著湖面的側臉。

    他真的覺得沈淮沒必要這么擔心，他在京珀娛樂四五年了，應該知道京珀娛樂的實力。

    沈淮還是因為一個算命的話而憂心，一定是有什么事讓他不安，或者京珀娛樂就沒給他安全感，他不相信京珀娛樂會護著他。

    這時，封凌又想起白天余奕辰問沈淮的問題。

    沈淮為什么要接這個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