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九郡主從小吃過的苦比吃過的飯還多，打從生母去后，九郡主的吃穿住全靠自己。

    年紀小點兒的時候她就學會出去跑腿，嘴巴甜甜辦事利落討人喜歡，外面的老板都喜歡找她。

    年紀大點兒后她就開始到處跑，抓蝦摸魚賣了換錢，偶爾運氣好點抓了個賊，送去官府還能換點賞錢。

    少年在西域生活多年，從未吃過中原地道的野味，九郡主從小磨煉到大的好手藝收服了他的胃。

    少年說：“我要去中原了?！?/br>
    九郡主戀戀不舍地和他告別：“雖然我也很想和你一起玩，但是我一點也不想回中原?！?/br>
    少年歪頭：“為什么？怕他們抓你嗎？”

    九郡主從順來的包袱里翻出一堆漂亮的銀飾品送給少年，她覺得他會喜歡的：“對呀，我是逃婚出來的，如果回到中原，被人發現的話就會被抓起來大刑伺候，到時候我肯定跑不掉的?！?/br>
    少年看著手里細細長長的銀色鏈子，隨手纏到腰上。

    他衣服上的銀飾品并不多，因為嫌麻煩，出來之前就摘了一大半，只剩下幾串纏起來方便也好看的鏈子和掛墜。

    “沒關系，我幫你，不會讓你被抓到的?！?/br>
    少年笑彎了眼睛，反手一伸，掌心多出一只蠕動的膚色蠱蟲。

    九郡主從小野到大，爬樹翻墻不在話下，什么蟲子沒見過？半點兒也沒被這只蠱蟲嚇到，甚至還很好奇地伸手去戳。

    蠱蟲一動不動。

    九郡主嚇了一跳：“它它它，它不會被我戳死了吧？！”

    少年搖頭：“沒有死，它只是愛睡覺?！?/br>
    九郡主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你這個蟲有什么用??？”

    “這叫易容蠱，”少年懶洋洋解釋，“把它放到你頭發上，它會慢慢分解，一炷香后你的臉上就會覆蓋上一層薄薄的水，讓人看不見你真實的模樣?！?/br>
    “水？”

    “看起來像rou的水?！?/br>
    “這么神奇？”九郡主眼里出現躍躍欲試的光。

    少年稀奇地看她一眼：“你真好玩，別人聽到易容蠱都只會覺得惡心?！?/br>
    就算是族里的那些人也會很排斥易容蠱，因為他們都不喜歡被蠱蟲占據整張臉的感覺，更別說沒接觸過蠱蟲的普通中原人。

    九郡主眨眨眼：“為什么會惡心？你不是說蟲子放到頭上會變成水嗎？水是好東西呀，從早到晚的美容養顏誰不喜歡？”

    少年沒再說話，反而扭開頭笑了起來。

    他一笑，垂在側發上的小小的銀飾就會發出細微的響，像深夜里靜悄悄搖動的風鈴。

    九郡主手癢，伸手去抓他右耳下垂到胸前的小辮子。

    少年沒有撥開她的手，反而將易容蠱放到她頭發上，撥弄兩下，拍拍她額頭：“好啦，等一會兒你就能看見自己變成什么樣子了?！?/br>
    九郡主等啊等，等啊等，終于熬過一炷香，沖去河邊照鏡子。

    里面映出一張有點像她但又不完全是她的臉，如果不是非常熟悉她的人，看到這張臉也只會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但完全想不起來”。

    “真的太神奇了！”九郡主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孩子，抓著少年的胳膊蹦蹦跳跳，“你好厲害啊，你太厲害了！我從沒見過你這么厲害的人！”

    少年說：“沒關系，你不會是最后一個發現我這么厲害的人?！?/br>
    他可真自戀。

    九郡主喜歡他的坦然和自信，于是答應和他一起回中原。

    “我知道中原有哪些好玩的地方，好吃的東西，我給你當導游吧，不收費，只要你愿意讓我看看你的蟲?！?/br>
    “那個叫蠱，你叫它蟲，它會不高興的?！?/br>
    九郡主“咦”了聲：“蠱？苗疆的蠱？你是從苗疆來的嗎？”

    少年微微瞇眼，任她打量：“是啊，你怕不怕？”

    “我為什么要怕？”九郡主不理解。

    “因為我是苗疆的人啊，等回去我就告訴族長，中原送去和親的小公主長你這個樣子，你會被抓起來的?！?/br>
    九郡主被他逗的直笑：“好啊，那等我被抓起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們族長，是你把我抓走當導游的，我可不是自愿的?！?/br>
    少年也被她逗笑了，在她轉身背對著他找東西時，散漫地將指尖的攝心蠱收起。

    第3章

    九郡主把包袱一分為二，一半送給少年，因為太重了，背著跑路不方便，多個人多出份力嘛。

    “對了，一直忘了問，你怎么會出現在送親隊伍里？是被抓起來的嗎？”九郡主說，“京城里的中原人好像都挺害怕苗疆的人，看到苗疆人都會繞路走?！?/br>
    少年將包袱掛到肩膀上，抬手順了下被壓住的小辮子，銀飾扎起的高馬尾微微晃動，發圈邊緣掛下一縷小辮子，和他右耳下的辮子差不多，小指粗細，黑色發絲里纏進兩縷紅色的線，發尾系上薄如蟬翼的樹葉銀飾。

    風一吹，樹葉銀飾就開始搖晃。

    少年側眸，故意嚇唬她：“對呀，你們中原人可真膽小，聽說我來自苗疆，嚇得當場就把我抓起來了?！?/br>
    九郡主不僅沒害怕反而更加興奮道：“你沒嚇他們嗎？你可以放蠱嚇他們啊，你的蠱一定很厲害吧？”

    說話的同時，她感覺到頭發上隱藏起來的蠱蟲微微一動。

    少年笑瞇了眼睛：“它很高興?！?/br>
    “什么？”

    “你夸我的蠱厲害，就是在夸它厲害?！鄙倌曛钢杆^發上看不見的易容蠱，散漫地說向她傳達它的喜悅，“它說它很喜歡你?！?/br>
    九郡主摸摸臉上的水膜，安撫地點點易容蠱，隨后又說：“你能聽得懂蠱蟲說話，那還是你更厲害?！?/br>
    少年微微低頭，看見她閃閃發亮的黑眼睛，像是在期待他的回應。

    少年想了想：“嗯，你不說我也知道我很厲害?！?/br>
    畢竟整個西域，沒有人不怕他。

    九郡主撇撇嘴，嘟囔：“誰要聽你自夸啦，我夸夸你，你不是應該像你的蠱蟲那樣禮尚往來也夸夸我的嗎？”

    少年“哦”了聲，有些為難的模樣：“那……你很好玩？”

    “這算什么夸人的詞？”

    少年笑了：“可你是第一個被我夸好玩的人，我沒夸過別人?！?/br>
    第一個？

    九郡主頓時眉開眼笑，她喜歡好聽的“第一”。

    以前在王府，兄弟姐妹都排在她前面，她從沒拿過好的“第一”，倒是吃苦第一得了不少。

    九郡主難得矜持，隨后道：“我們該走了，等天亮他們發現我不見了就會去邊關找大將軍來找我，到時候再想逃跑就遲了?！?/br>
    “你認識路嗎？”路癡少年問。

    九郡主一甩包袱，自信地笑：“當然認識，來的路上我可是把路線都記在腦子里了，要不然怎么好逃跑呢？”

    說著，她又想起來一件事，打開包袱翻東西，少年好奇探頭過來看她找什么。

    九郡主有點苦惱：“我打算找點銀飾戴在身上假裝苗疆人，到時候他們就算想找我也只會說是找一個中原人，我假裝成苗疆人不是更安全嗎？”

    少年若有所思，在她找不到合適的銀飾時摘下衣服上纏繞的兩根銀鏈子，順手把右耳的銀色耳夾也摘了。

    “用我的吧，反正我身上的多?！?/br>
    九郡主不會纏這種飾品，試了幾次都弄歪了，她以前從沒戴過首飾和飾品，戴不好很正常。

    少年被她笨拙的動作弄笑了，抬手接過流蘇耳夾：“過來點，我幫你戴?！?/br>
    九郡主老老實實挨過去。

    少年的手指撥開她耳邊的碎發，指腹溫熱，和夜風的涼摻雜在一起，九郡主嗅到他身上那股神秘又特別的香味，晃了下神。

    “好了?！鄙倌晖氏乱粭l銀色手鏈，“手伸出來?！?/br>
    九郡主耳朵有點紅，乖乖伸出手，少年的手指沒有再碰到她的肌膚，涼涼的手鏈纏繞在她手腕，叮叮當當。

    和少年衣服上的聲音一模一樣。

    “喜歡？”少年問。

    九郡主用力點頭：“好看?！?/br>
    好看她還把唯一的銀腰鏈送他？

    少年懶洋洋道：“既然你說好看，那就送你了?！?/br>
    “真的？”

    少年點點腰間的銀腰鏈：“中原人講究禮尚往來，你送我一份禮物，我也回你一份禮?！?/br>
    九郡主眼眸彎彎，摸摸耳朵和衣服上的飾品，舉起手，迎著冷白的月光用力晃了晃手。

    叮叮當當。

    這是她阿娘死后的十多年里，她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真正的禮物。

    九郡主抿唇笑了起來。

    “真好看?！彼粗倌甑?，“謝謝你?！?/br>
    第4章

    九郡主斟酌過后決定帶著少年先去邊關的城區。

    “從邊關到最近的城鎮，坐轎子的話至少也有半天的路程，我們兩條腿的跑不過他們騎馬的四條腿，既然這樣，不如選擇最危險的地方暫時待著，等風頭過去再搞兩匹馬去中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