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卓嚴沒聽清，說：“什么？”

    什么什么，就數他愛打聽。

    王靈靈瞪他說：“少拐帶我走沒人的地方?！?/br>
    陳卓嚴那點小心思一覽無遺，倒是羨慕起有過幾面之緣的周楊。

    但周楊，其實也很發懵，他人生從沒有哪一天，是像今天這樣。

    時間倒回早上，是入秋后的大晴天。

    十一月的天氣，難得見太陽。

    苗苗起床后伸手出窗外，穿件羊絨毛衣和呢子大衣，覺得差不多夠用，刷完牙下樓吃飯。

    吃早飯，一家四口都在。

    公安學校今天有檢查，方海沒顧得上送媳婦上班，拿包子就走。

    趙秀云一看手表也差不多，到巷子口搭公交車去。

    留下姐妹兩個收拾碗筷。

    沒一會就聽見門鈴聲。

    高明在出差，會來的是誰不言而喻。

    禾兒看meimei一眼，說：“去吧，不然要來不及上課了?！?/br>
    苗苗早上八點的課，戴上圍巾，拿好書包就往外。

    她只開一點院門，自己鉆出去又合上。

    周楊看她鬼鬼祟祟的樣子，說：“誰在家呢？”

    苗苗小聲說：“我姐?！?/br>
    周楊是騎摩托，給她圍巾多繞一圈說：“風還挺大的?！?/br>
    就是不大，開快點也是直往脖子里鉆。

    苗苗露出圓溜溜的大眼睛，到學校跳下車說：“十點下課?！?/br>
    今天早上就兩節，下午有三節。

    周楊背得門清，到自行車店里套上工裝，叮鈴咣啷地修車。

    他一個人干活，邊上圍六七個學徒工，都是新招的，現在學技術一般都得貼錢，他不收費但也不給工資，只是不像別的師傅藏著掖著，教得一五一十，所以愿意來的人還是挺多的。

    就是把那點光都遮得看不見，周楊揮手說：“散開點，我都瞅不著了?！?/br>
    他邊教邊修，一早上也就半輛車，看時間差不多，說：“下午我再來，你們先練著?！?/br>
    都是收回來的二手車，新舊程度不同。

    有的壓根是報廢，破銅爛鐵賣一賣還值兩個錢，不過他都拿來給學徒工們練手。

    都是差不多的小年輕，調侃說：“楊哥又找對象去啊?！?/br>
    都知道他對象就在邊上的震旦上學。

    周楊也沒費心跟人家解釋說還不是，把衣服換下來，手洗干凈，走到校園里頭。

    本來苗苗十天有八天是拖課，今天是沒掐準時間，到的時候人家已經下課。

    苗苗在教室門口張望會，看見他揚起笑，說：“我才下課?！?/br>
    多么體貼人的小姑娘啊。

    周楊給她拎書包，說：“想吃什么？”

    吃飯，在苗苗這里是大事，她說：“南門口新開了家水煮魚?！?/br>
    好不好吃不知道，但開業打八折。

    周楊都不知道她平常不愛跟人說話，怎么對這些這么門清，好笑道：“行，走吧苗百草?！?/br>
    苗百草？什么意思啊。

    苗苗不悅道：“不許起外號?！?/br>
    這種行為很不好。

    周楊解釋道：“神農嘗百草，你這種行為也差不多，我本來想叫你苗神農的?！?/br>
    不過多少不合適，大人會說別給起太大的名字，對孩子不大好。

    苗苗頭一次聽到這個說法，覺得跟自己很契合，說：“沒錯，我就是苗百草?！?/br>
    已經忘記這是她最不喜歡的起外號行為。

    周楊也是脫口而出，這會看她好像格外喜歡這個名字，頗有些茫然。

    不過說：“嗯，你就是?！?/br>
    兩個人往南門走，出校門口，周楊才在經過同意后，牽起她的手。

    苗苗的手是冰的，教室里不知怎么格外冷，戴手套又不好寫字。

    被他牽著，說：“你好暖和?！?/br>
    周楊剛剛是小跑過來的，說：“給你暖暖正好?！?/br>
    苗苗樂意至極，覺得這是一件對自己很有好處的事情，不過說：“那會不會冰到你？”

    周楊皮糙rou厚，說：“不會?！?/br>
    心里別提多高興。

    吃過午飯，兩個人又分開。

    苗苗下午還有課，周楊還是到自行車店，他把剩下那半輛車修好，一樣掐著點去接人。

    日落得早，四點多天就有點暗。

    周楊站在走廊，靠著往樓下看，覺得出入都是青春洋溢的臉龐。

    別看年紀好像差不了多少，上學和工作的人是不一樣的。

    周楊往這一站，覺得自己怪滄桑的。

    苗苗下課就看到他的背影，透露出幾分蒼涼，忍不住過來說：“怎么了？”

    平常他們都是不出校園權當不認識，不過地方就這么大，該聽說的人也都聽說。

    周楊隨手撥自己的頭發，說：“沒有，就是覺得上大學挺好的?！?/br>
    感慨兩聲，有點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意味，沒啥好說的。

    苗苗微微點頭，說：”你不是也在上?！?/br>
    進修班哪能一樣，現在這社會，能考中專也不錯，到底差一茬。

    像他們這樣出來的，說是本科人家未必覺得夠意思，總之正經考上大學的，到底看不大上。

    歧視這種東西，到哪里都有。

    他搖頭說：“不一樣?！?/br>
    苗苗還要追問，問完說：“這樣想不對，人不該是按學歷分?！?/br>
    她所有想法都朝著好的方向去，殊不知世上這么想的人是少數。

    周楊也沒想打破她的美好，說：“你說得沒錯，吃飯去吧?！?/br>
    一天天的，好像就三頓飯是正經事。

    苗苗搓著手說：“要喝熱湯?！?/br>
    這種天氣，越熱越好。

    周楊覺得她這課上得，可真是受凍。

    手捂半天才暖和。

    苗苗兩大碗湯喝下去，撐得走不動，不過人渾身都是熱氣，說：“散步吧?！?/br>
    也沒哪里可以走，拐著拐著進公園。

    夜里頭鍛煉的人也挺多的，跳健美cao的尤其多。

    苗苗嫌音樂吵鬧，自己往人少走的地方走。

    周楊左右看，覺得路燈都照不太到，說：“你小心點啊?！?/br>
    苗苗正要說自己不會摔倒，忽然腳下一滑。

    她下意識扯旁邊的人，周楊也拽住她，兩個人左右一倒，到底是撐住，就是姿勢有些古怪，苗苗整個人是一頭栽進周楊懷里的。

    離得近，那股子茶香味更加明顯。

    苗苗吸鼻子，說：“是你的味道?！?/br>
    叫人心安，可是靠得太近又有些不自在。

    周楊渾身都是僵的，他背靠著棵光禿禿的小樹，沒敢太用力，生怕壓折，

    兩只手虛虛在苗苗背后護著，也沒敢靠她太近。

    就這種姿勢，他其實哪邊都沒借上力，全靠下盤穩站得住。

    要不是佳人在懷，早就撐不住。

    苗苗倒是挺舒適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體溫，連帶自己都暖洋洋。

    她手還撐在周楊胸口，后知后覺收回來，站好說：“我不小心的?！?/br>
    周楊心想，這種不小心倒是可以多來幾次。

    他笑道：“是我占便宜?！?/br>
    苗苗認真道：“才不是?！?/br>
    她覺得也挺喜歡的，向來是隨心做事的人，連其中緣由都不清楚，就張開雙臂說：“抱一下?！?/br>
    這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