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崇光一臉誠懇，眼中的著急和擔憂都很真實。

    江肆卻笑了，“廖隊長才是繁市的鎮鬼人吧？”

    薄長官在的時候，他處處扒著薄長官，薄長官不在，他又拿“人命關天”來脅迫他，怎么著，沒有靈者，他不能獨立行走嗎？

    廖崇光道：“我一個人能力有限，如果有靈者幫忙，肯定事半功倍?！?/br>
    江肆連連擺手，“您可千萬別當我是靈者用，我剛成為靈者沒幾天，實力低微，您是沒瞧見我被尸奴追著滿場跑的樣子，這要是和您一起賽跑，我肯定跑您前頭，畢竟我年輕嘛?！?/br>
    廖崇光眼角抽了抽。

    江肆搖頭感嘆，“唉，我真是太弱了，實在幫不了您，如果處理不了，那就上報吧，申請強大的靈者支援，最好先把孫麥貞控制起來，等靈者來了確認后再說?！?/br>
    “我還要給余奶奶處理后事，就先走了?！苯琳f著就要走，又被廖崇光叫住了。

    “你如果不肯幫忙，我不強求，但這狗能不能賣我一只？”廖崇光的視線盯在杜賓身上。

    廖崇光說的是賣他一只，而不是賣給繁市詭管局，也就是說，這是私人交易，和繁市詭管局無關。

    “這可不是普通的狗?！苯辽焓?，杜賓主動把腦袋湊到他掌心。

    廖崇光：“我知道?！?/br>
    江肆語氣冷淡，“你不知道，你如果知道，就不會要買我的狗兒子了?！?/br>
    江肆隨意擺擺手，帶著兩只狗狗離開。

    江肆很不開心，他好不容易有一只真正屬于自己的寵靈，居然被人盯上了，都怪兒子太優秀了。

    江肆摸了一把杜賓和柯基的狗頭，“回去?！?/br>
    兩只寵靈消失，白光隱沒在江肆的胸口，衣服里藏著兩只寵靈卡套。

    以后還是少放出來為好，如果不是為防萬一，他早把狗兒子收回去了，也不會再讓廖崇光等人看見。饑餓狀態為負，正是江肆虛弱的時候，他擔心無形者殺個回馬槍來搶人皮，還是警惕點兒為好。

    江肆信不過別人，他只相信自己的寵靈。

    江肆渾身無力，餓到抓狂，可他還要打起精神，去處理余奶奶的事。

    余奶奶的兒子兒媳和孫子都沒了，那三張人皮如何處理，江肆管不著，他只想讓余奶奶入土為安。他親自去了一趟詭管局，和那邊溝通，想要尋找余奶奶在世親人。

    工作人員一看他這么年輕，自然少不了一番盤問，盤問的結果是，江肆和死者非親非故，不能領走死者遺體，尋找死者在世親屬的事，警方會負責，這不歸他們管，具體能不能找到、什么時候找到，他們不方便告知……總之，江肆這趟白跑。

    江肆點頭，表示明白了，“沒想到需要這么多程序，薄長官也沒提前和我說一聲，我再打電話問問看，這事兒到底怎么解決?！?/br>
    江肆說著，就去摸手機。

    工作人員一聽“薄長官”，表情當時就變了，“你說的薄長官，是薄淮薄長官嗎？”

    江肆攥著手機，“是他，今天凌晨我剛和他一起端了綠茵家園的控尸蟲老窩，他有事先離開，我留下來處理余奶奶的后事，他讓我有什么問題聯系他，既然這件事這么麻煩，我還是問問他怎么辦吧?！?/br>
    江肆說著就開始解鎖手機，工作人員急忙道：“薄長官日理萬機，這點兒小事就不麻煩薄長官了，我們會盡快替您辦妥?！?/br>
    工作人員態度大好，請江肆去招待區，給他倒了杯水，讓他稍等，就離開了。

    江肆不知道這種時候，靈者身份是不是好用，他沒精力去證明自己是個靈者，干脆扯虎皮好辦事，如果工作人員不信，他倒是真能給薄淮打個電話，順便提一提遇到的無形詭異。

    好在工作人員應該清楚綠茵家園的事，也知道薄淮是真的離開了繁市，這才不經驗證就相信了江肆的說法，或者帶走遺體和尋找親人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輕松就能解決。

    果然，工作人員很快回來，告訴江肆，余奶奶有個表親，詭管局已經和他們取得聯系，他們正在趕來的路上。

    表親一家能過來的都過來了，看到余奶奶的遺體，被嚇得夠嗆，接著就是一通嚎哭，他們在警方的建議下，當天就把余奶奶的遺體送去火化了，余奶奶的老伴葬在青市，他們要把余奶奶的骨灰送去青市，和蔣爺爺葬在一起。

    看著表親一家帶著余奶奶的骨灰開車去了青市，江肆不打算在繁市過夜，也買票回了青市。

    他現在急需惡鬼舞到面前，雖然800詭異值不夠填補饑餓狀態這個窟窿，至少能緩解饑餓，蚊子腿再小也是rou，被饑餓逼到這個地步，就連吃掉人形鬼物的心理陰影都不存在了，他現在只想進食，已經餓到快要失去理智了。

    江肆期盼一路，惡鬼不知是不知道他回來，還在對江文欽流連忘返，總之沒有出現。

    回到家，江肆覺得安穩了不少，雖然家里只有他一個人，但只要回到這里，他就會覺得很安心。

    這里是他和mama的家。

    江肆癱在沙發上，進行自我催眠，餓著餓著就習慣了，就像面對詭異，見得多了，總會習慣。他想先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再去找吃的。

    江肆很疲憊，不知什么時候睡著了，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江肆直接從沙發上彈坐而起，心臟怦怦狂跳，他現在對敲門聲快有陰影了，不明白這些詭異為什么這么有禮貌，進門之前還要先敲門，就不能自己進來？

    ……還是算了，一想到漆黑深夜，一睜眼發現床頭蹲著個不知遭遇了什么的鬼東西，心臟病都要犯了，還是敲門吧，敲門進來至少有個心理準備。

    江肆身上還穿著回來時的衣服，背包扔在地上，他從背包里摸出打鬼棍，翻下沙發，膝蓋著地。

    江肆：“……”

    江肆整個人餓的有點虛脫，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敲門聲跟著停了。

    江肆拿出手機，是顧茂生，再看時間，夜里十二點多，這還真是別人的陰間時間，他的陽間時間，怎么專挑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

    江肆接通，“喂?！?/br>
    電話里傳來沙啞的聲音，“我在門外，有急事找你?！?/br>
    為了驗證門外人的身份，敲門聲又響了兩下。

    江肆放松下來，掛斷電話，過去開門。

    餓到空空蕩蕩的腦子里，總覺得哪里不對，他今晚剛到家，顧茂生怎么知道他回來了？

    此時門鎖已經被他打開了，意識到不妥，江肆反手又想關上，想讓貓眼發揮一下作用，門縫突然伸進四根手指，手指干枯青黑，扒住防盜門，力氣很大。

    江肆的詭異左手抓住把手，兩方角力，這一僵持，無數黑發順著門縫傾瀉進來，瞬間把江肆捆成了粽子！

    兩只寵靈在江肆被捆住的瞬間出現，撲咬襲擊者，無數黑發覆蓋進來，杜賓敏捷跳開，柯基卻被黑發淹沒了，黑發如同陰冷毒蛇，在客廳游走，柯基被黑發卷著吊在半空，身上的白光正在飛速減弱。

    “先救花椒！”江肆知道自己不會有事，如果真到了生死關頭，他的防御靈紋不會沒有動靜，可柯基不同，它只有50點靈值，隨時隨地都可能掛掉。

    杜賓躲過黑發襲擊，高高躍起，咬在纏住柯基的黑發上，黑發像是吃痛般瘋狂蠕動，在空中甩出殘影，柯基被扔了出去。

    “你們退后，都別過來！”他只有兩只寵靈，寶貝得很，何況眼前這情況，不是它們能解決，搞不好還會折在這里，半靈身寵靈的實力有限，對付一般鬼物不成問題，眼前這情況就很危險。

    卡套在江肆的脖子上，現在江肆渾身上下都被黑發裹滿，寵靈想回紙上都不行。

    防盜門完全打開，門外的人走進來，反手關上門。

    江肆詫異的看著進來的人，他的確是顧茂生，但又不是顧茂生。

    眼前的顧茂生，蒼老、干癟，周身血rou像是都被抽干，只剩皮包骨頭了，臉頰深深凹陷，眼瞳灰蒙蒙的，像是蒙上一層灰霧。他的皮膚上斑斑點點，很像尸斑，江肆不知道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被捆在腿側的左手，緊緊貼著大腿，江肆努力翻轉手腕觸碰鬼發，他想知道顧茂生到底怎么了，短短幾天，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鬼發越纏越緊，勒得江肆骨頭咯咯作響，江肆又餓又痛，焦躁肆虐的情緒在心中滋長，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黑色霧氣翻涌。

    “顧隊，這就是你找我的急事？”江肆咬緊牙關，努力翻轉左手腕，想要觸碰到鬼發。

    顧茂生干癟的嘴巴張開，發出嘶啞難聽的聲音，“江肆，現在只有你能救我……我不想死，我有家庭有孩子，我不能死……我知道，靈者的血可以救我，給我你的血……我要你的血！”

    這么沒有依據的事居然真有人相信？白助理親自認證，這是假的！江肆很想現場辟謠，可看顧茂生的樣子，顯然不會相信。

    黑色鬼發凝聚糾纏，擰成一股尖錐，狠狠刺向江肆的頸部動脈——

    江肆的指尖，終于點在勒住手腕的黑發上，對話框出現在眼前。

    【鎮鬼人：顧茂生，成長值：四期初段，鬼力值：5000，鬼種：鬼發?！?/br>
    【鬼種已經長大，即將成熟，是時候品嘗美味了。和純正詭氣比起來，鬼氣的確單調乏味了些，對于饑餓的你來說，只要能入口都是美味，我知道你肯定非常想吃掉它，不用克制?！?/br>
    【鎮鬼人一日沒有徹底鬼化，他就還是個人，是人就不是全態詭異，人和真正詭異之間永遠無法真正圓融，只要有一絲罅隙，他們就是你的‘糧倉’，他們的鬼力值你可以隨意汲取，只要你想，你可以徹底吸干任何一個鎮鬼人。真是太幸運了，饑餓有人送口糧，不要害羞，他現在是你的獵物了?！?/br>
    這也是江肆為什么不能直接吸取詭異詭異值的原因，只有詭異消亡，詭異值失去控制，才會被江肆吸引，被他吸收。

    而鬼力本就不是人類的能力，那是鬼種“借給”鎮鬼人的能力，別說罅隙了，那簡直就是馬里亞納大海溝，鎮鬼人對鬼力的掌控力很低，可任由江肆取用，可不就是“糧倉”嗎？

    江肆全力后退一步，黑發尖錐刺空，想要再來第二下，被高高躍起的杜賓撞開。

    沒有任何人在被鬼物限制后還能行動，江肆是另外，因為他是靈者，所以顧茂生自然而然這么認為，對江肆能移動絲毫不意外，以顧茂生現在的鬼力值，對付一個新生靈者，幾乎是手到擒來，顧茂生非常自信。

    又一次撞開襲向江肆頸側的黑發尖錐，杜賓落在了江肆的左側，一個飛撲咬在左臂的黑發上，鬼發力道松懈，江肆反手抓住一把鬼發，瘋狂襲擊杜賓的鬼發，瞬間靜止！

    第25章

    顧茂生只覺自己澎湃浩大能摧毀一切的鬼力，突然被限制住了，像個頑皮的孩子，在大人手中肆意掙扎，卻撼動不了大手分毫。

    江肆左手用力，黑色鬼發如同輕薄蟬翼，被輕易扯碎，在掌心化為黑色鬼氣，悄無聲息的鉆進江肆左手。江肆繼續扯向纏在身上的鬼發，每一把都是一團鬼氣，江肆的“食糧”。

    顧茂生發出凄厲慘叫，那聲音完全不像人聲，男聲混著女聲從嘶啞殘破的喉嚨中擠出，無數鬼發瘋狂舞動，全部涌向江肆，整個客廳遍布翻涌的黑發，一縷縷鬼發在江肆身上肆意游走，試圖鉆進他的眼耳口鼻，徹底撕碎這具身體，成為他活命的基石！

    江肆很餓，那種嵌進每顆細胞中的饑餓感，幾乎要將他逼瘋，好在不是真的瘋，他還有理智，還知道自己是個人，是人就不能吃人。

    他很想問問對話框，如果把鎮鬼人徹底吸干，鎮鬼人會如何？會死嗎？可他知道對話框不會給他答案，這個答案只能由他自己尋找，是生是死，就看顧茂生的運氣了。

    “你想要血，我給你！”江肆揮起左手，主動撞向一縷發尖，鬼發如同鋼筋鐵杵，刺穿江肆左手，精純詭氣像被惹毛的暴躁巨獸，沖出傷口，纏繞席卷，像團黑色烈火，瞬間點燃所有黑發！

    詭氣蔓延，像個貪吃巨獸，吃掉所有鬼發不算，還將顧茂生一口吞了！

    江肆急忙控制詭氣回收，詭氣拉回傷口，被詭氣吞掉的顧茂生摔了出來，躺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吞掉所有鬼發，江肆的饑餓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發難以忍受了，這是全新的、陌生的感受，他對自己是人的認知沒有那么明確了，心底的界限搖搖欲墜，他很餓，他想進食。

    【詭體解鎖9%，饑餓狀態-2，靈值169，吃糧留種，羊毛不能一次薅光，你的狀態告訴我，你想連同鬼種一起吃掉，幼苗還小，讓它再長長，長肥好收割，可持續發展才是正道?！?/br>
    正道？什么是正道？鬼種不能吃嗎？鬼種可以吃的，他為什么不能吃？

    江肆意識飄忽，眼中黑氣翻滾，搖晃著走向顧茂生，左手按在顧茂生身上。

    【鎮鬼人：顧茂生，成長值：一期初段，鬼力值：2，鬼種：鬼發?！?/br>
    他感覺到了鬼力，很微弱，怎么不能吃，可以吃的，鬼種可以吃。

    江肆正準備徹底拔除鬼發鬼種，混沌的腦海中想起一句話，鬼物被殺，鎮鬼人會死，鎮鬼人死了，鬼物會破體而出……

    鬼物死了，鎮鬼人也會死……

    鎮鬼人死了和他有什么關系？

    江肆一時想不起來為什么不能吃掉鬼種，大腦像是被封印了，混混沌沌想不明白，他想吃掉鬼種，有根看不見的絲線一直拉扯著他，絲線埋入血rou，每當他想吃掉鬼種，絲線就會拉扯他，阻止他跨過那個界限，勒得他痛不欲生，鮮血淋漓。

    江肆很怕痛，不敢再往前了，不吃就不吃吧，他去找別的食物，如果外面找不到吃的，他就吃掉這個鬼種，他要帶上“儲備糧”。

    江肆拖著顧茂生，一步一步離開家，顧茂生瘦的只剩一把骨頭了，江肆一路拖他下樓。

    柯基回了卡套中，杜賓跟著江肆出門，臨走不忘關門，不疾不徐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