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施臨面色鐵青：“沒有的事?！?/br>
    語罷，一陣風般刮走。

    柳紜娘白日睡得多，夜里也不太困，她在院子里賞了半晚上的月亮，剛回到屋中拆頭上的首飾。就聽到門被人踹開，有人風風火火闖了進來，從鏡子里一瞧，正是齊施臨。

    “是誰跟你說我要納妾的？”

    柳紜娘振振有詞：“弟妹??！她說你對那位李姑娘一見傾心，非要接進門不可?！彼剡^頭，疑惑問：“不是納妾，難道你想娶她？”

    “胡言亂語?！饼R施臨怒斥：“我的事你少管?！?/br>
    語罷，拂袖而去。

    小云氏嫁入國公府之后，夫妻感情一直不太好。說到底，她沒能嫁給心上人，心中一直意難平。齊二公子知道她的心思，他本身也是個傲氣的。妻子看不上他，他也懶得費心去哄，因此，哪怕成親十多年，夫妻倆只能做到相敬如賓，偶爾還會吵鬧。

    這樣的情形下，小云氏便愈發放不下成親前的心上人。跑來找她說這些話，主要是心里嫉妒。

    齊施臨越對魅姬好，她越是意難平。認為魅姬不值得他一心一意。

    柳紜娘非要讓冬雪去麻煩管事，也是想讓齊施臨對小云氏生出不滿。

    翌日早上，小云氏去給姑母兼婆母請安，剛好遇上了齊施臨，她心頭下意識開始回想自己今日的妝容和發髻，就聽到進門來的齊施臨冷聲道：“弟妹，我院子里的事你少cao心。我遇見了誰，要納誰進門，我娘都管不著。也輪不到你來管。婦人忌諱口舌多事，往后你可要謹言慎行。只此一次，下不為例?！?/br>
    要說齊施臨不知道自家弟妹的想法那是假話。之前那些年里一直刻意避嫌，若在園子里碰見，早早就避開了。像這樣同處一室的機會特別少，小云氏一直患得患失。

    沒想到好不容易遇見，竟然是這樣一番話，小云氏面色當即慘白如紙。

    齊施臨假裝未見，也不理會母親難看的臉色，行了一禮后飛快退走。

    國公夫人幾次開口喚，他都沒有回頭。

    “這是要氣死我?！?/br>
    邊上的小云氏回神，伸手去幫婆婆順氣：“他不知道聽了誰的挑撥，您別在意?！?/br>
    國公夫人側頭看著小兒媳：“施臨公務繁忙，不會無緣無故對你說這樣的話。你做了什么？”

    在婆婆嚴厲的目光中，小云氏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到底拗不過，將昨日發生的事挑挑揀揀說了一遍。末了道：“同為女人，我只是好心提醒嫂嫂，誰知道她不按常理……這事怎么能怪我嘛。以后這種事我再也不告訴嫂嫂了?！?/br>
    國公夫人皺眉問：“什么李姑娘？”

    “就住在外城，父親是兵部底下的一個小主薄，聽說容貌和嫂嫂年輕時一模一樣……”小云氏嘆息道：“嫂嫂這些年來少出門，知道她容貌的不多?？梢谴蟾绨堰@位李姑娘接進府來，難免會惹人懷疑。咱們國公府屹立百多年，確實挺厲害，可咱再厲害，也不能不認天??！若是讓外人知道大哥的心思……”

    國公夫人一臉嚴肅：“施臨有分寸，不會做這么明顯的事落下把柄?！?/br>
    小云氏抿了抿唇：“我也是怕，所以才告訴嫂嫂。希望她能阻止一二。結果她倒好，還跟著火上澆油?！?/br>
    國公夫人擺了擺手：“她那個出身能懂什么？日后這種事你跟我說！”

    當日夜里，國公夫人一宿沒睡，一直想跟長子聊聊。

    結果等到了天明也沒看到人回來，父子倆公務繁忙，偶爾確實會露宿在外頭。不過，有李姑娘的事情在，她總覺得長子是刻意躲著自己。

    一宿沒睡，國公夫人渾身疲憊，正打算躺下，又有管事來稟告說外頭有客人拜訪。

    “誰？”

    一般的客人管事自己就推了。

    管事一臉為難：“是烏夫人?！?/br>
    烏夫人只是五品誥命，于尋常百姓家來說，這身份很了不得。但在國公府，壓根不夠看。為難之處就在于她是世子夫人的親娘。當然了，知道內情的人明白二人之間的關系。但國公府對外不能拂了烏家的面子。

    如果是往常，國公夫人還有耐心應付一二，把人接進門來說上幾句話。但今日她特別疲憊，擺了擺手：“把她送去世子院，半個時辰后送走?！?/br>
    語罷，她沉沉睡了過去。

    烏家這些年來和國公府來往還算密切，至少，在外人眼中，就是尋常的姻親往來。但是，魅姬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加上她時常受傷，總之，這么多年下來，沒正經見過幾次面。

    柳紜娘得知烏夫人上門時，心下疑惑。母女倆寒暄后坐下，她直接開門見山：“母親，可是有事？”

    烏夫人上下打量她：“聽說你身子不適，賢王府大喜那天還被世子抱了回來，我得上門來瞧瞧你?！?/br>
    也是，出嫁女生了病，娘家一點表示都沒有才是奇怪。

    柳紜娘伸手摸著臉上的面紗：“勞母親擔憂，我這傷沒有大礙?！?/br>
    烏大人當年是個閑散小官，有了國公府這門姻親之后，雖品級沒變，但這些年手中漸漸握有實權。烏家明里暗里得了不少好處。

    烏夫人還以為親自前來見不到便宜女兒，只是走個過場。如今看到了人，本就不熟悉，兩人對坐著連句話都沒有，挺尷尬的。她想到這兩天的流言，試探著問：“都說世子要納妾，有這回事嗎？”

    這事情也關乎兩家的關系，她今日上門，一來是走過場，二來也是想試探國公府的態度。

    “暫時沒有?！绷嬆锎瓜卵垌骸耙院缶驼f不準了?！?/br>
    烏夫人有些心慌：“世子爺這些年專寵于你，你就不能攔著？”

    柳紜娘眼神凌厲地看了過去：“你在吩咐我做事？”

    魅姬出身擺在那里，烏夫人從心底里就看不上她，話語神態中難免就帶了一點出來。聽到她生了氣，勉強笑道：“臣婦不敢?！?/br>
    “臣服”二字語氣加重，意在提醒二人的身份。

    烏夫人身份不高，可魅姬是低賤的下九流，兩者猶如云泥之別。

    “我雖貴為世子夫人，那你始終是我娘，在我面前，不必如此謙卑?！闭f話時，柳紜娘端起了手邊的茶杯。

    端茶送客！

    烏夫人臉色微變，從進來也才一刻鐘不到，若是現在出去，難免會讓人懷疑烏家和國公府之間的關系受到影響。她不想走，可屋中氣氛尷尬，得找話聊。

    想到什么，她從身上的荷包里掏出來了一枚拇指大的玉遞上：“這是百香樓托人送來的，我早想給你，可一直沒機會?！?/br>
    玉質剔透，一看就價值不菲。

    柳紜娘接了過來，好奇問：“何時給你的？”

    烏夫人眼神有些躲閃：“很久了，我都忘了。好像是念宇小時候?！?/br>
    127.  “私奔”的婆婆 八   　　　　柳紜娘把……

    柳紜娘把玩著那枚小玉, 最角落處隱約看得到有一個小小的“雨”字，這東西，怎么看都像是有關身世之類的玩意兒。

    她看著烏夫人臉上的心虛, 不悅地問：“既然到你手上那么多年，為何不找機會拿給我？”

    “我那時候找了的，”烏夫人振振有詞：“一年跑了好幾趟, 結果都沒能見到你。我又不能給你身邊的婆子, 這么貴重的東西, 萬一被下人昧下了怎么辦？”

    與其給下人, 還不如給她呢。

    柳紜娘心中起了疑，追問道：“到底是何時到你手中的？”

    烏夫人左看右看, 半晌才道：“好像是念宇周歲……也可能是滿月, 或者是洗三, 我不記得了?！?/br>
    柳紜娘若有所思。

    屋中靜謐一片，母女倆相對而坐，相顧無言。烏夫人一杯接一杯的茶水喝，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后, 起身告辭。

    柳紜娘這個女兒得送她出門，往外走時, 她壓低聲音問：“只給了你東西嗎？有沒有留下什么話？”

    “沒有?！睘醴蛉藬[了擺手：“時隔多年，也可能我忘了。你要想知道真相, 自己去找百香樓詢問?！?/br>
    魅姬一生命途多舛, 看似有依靠, 其實誰也靠不住。她心底里也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爹娘是誰, 為何要把她賣了……如今有了線索，柳紜娘自然是要查一查的。

    但是如今她是世子夫人，百香樓是銷金窟, 她若是去了，那是自降身份，也會讓國公府蒙羞。

    關鍵是，柳紜娘壓根就出不了門。

    她站在拱門處，目送烏夫人離開。

    冬雪站在她身側，試探著問：“夫人，這玉好像不便宜……”

    所以說這其中有疑點。

    像百香樓那樣的地方，到手里的好處絕沒有拿出來的。

    “這件事情不許往外說?！绷嬆飮诟溃骸澳阕詈冒堰@事忘了?！?/br>
    冬雪應了一聲，又擔憂道：“最近你都沒有吃那些藥，萬一世子爺怪罪下來，咱們倆都完了。要不，你多少吃一點……”

    柳紜娘冷哼一聲：“這么久都沒發現，只要你不說，他從哪兒知道？”

    夜里，柳紜娘睡覺時把玩著那枚玉，觸手生溫，真不是便宜貨色。

    她心中滿腹疑云，琢磨了半晚上才睡著。

    *

    一轉眼又過了幾日，柳紜娘臉上的傷結了痂。齊施臨回來后看到，滿臉不悅：“祛疤膏記得涂?！?/br>
    柳紜娘屏退下人，道：“上一次你跟我說，如果我想出門轉悠，你會帶我去？”

    齊施臨皺起了眉：“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吩咐管事采買?！背鲩T就不必了。

    “我從進府起，就沒有出去過?！绷嬆镆荒樸裤剑骸耙膊恢劳忸^成了什么模樣。夫君，你不讓我出門。能不能送我去郊外的莊子上小??？”

    到了那里找人看著，和留在府中一樣。

    說這話時，她滿臉期待，照著那天賢王妃的模樣挑了眉。

    齊施臨看著她這樣的神情，心神激蕩，道：“我可以讓人送你去。不過，這段日子你不能出門，不許見外客。半個月后，我親自來接你?！鳖D了頓，他又補充道：“做人不能得寸進尺，這是我最大的讓步?！?/br>
    柳紜娘一臉驚喜，連聲道謝。

    看著她眼中有了光，整個人的精氣神大不相同。齊施臨抿了抿唇，壓下心里的復雜。

    “嬌嬌到了議親的年紀，她那個性子，不適合高門大院，我想過了，等開春之后的春闈放榜，幫她榜下捉婿?！?/br>
    他這也不是商量，只是告知。

    柳紜娘假裝沒聽見，已經吩咐冬雪帶外出的行禮。

    齊施臨一臉不滿：“女兒的終身大事你都不在乎么？”

    柳紜娘頭也不回，反問道：“我們母女攏共也沒見過幾面，你想讓我如何在乎？再說了，就算我反對，有用嗎？”

    齊施臨被氣著了，起身拂袖而去。

    關于柳紜娘得以去莊子上小住的事很快就傳入了有心人耳中，國公夫人本就對長媳不滿，聽說了后，發了一通火氣。

    小云氏挺好奇齊施臨的改變，不過，她心底里總覺得有點堵。今日是如她心愿送她去郊外，他日會不會能隨意出入國公府？

    魅姬那樣的身份，壓根不值得他一心一意。越是想，她越是嫉妒。

    “嫂嫂，我陪你去吧?！?/br>
    柳紜娘聽到拱門處又有吵鬧，看到是小云氏，她壓根不想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