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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世子!” “您快拿個主意??!” “再晚一點天子與太后便都沒命了!” 楚然握著馬韁的手指猛然攥緊,又慢慢張開。 “衛烈,去雍王府找秦鶴霄?!?/br> 寒星淬進她眼眸,她調轉馬頭,奔向被大火包圍的宮門,“他答應過我,許我阿姐余生富貴無憂?!?/br> 眼見不一定為實,耳聽也不一定為實,但,她相信秦鶴霄。 她相信秦鶴霄依舊是三年前舉手投足皆風華的雍容君子,他有自己的底線,亦有自己的良知。 否則當年拼死救他的那個人,便是一身苦難付之東流。 ——救他之人救的是一身骨骼盡碎,卻依舊桀驁不馴驚才絕艷的秦鶴霄,而非言而無信兩面三刀的小人。 宮門失火,引得城中各路衛士向宮門匯集,但匯集歸匯集,救援撲火卻十分不上心——眼下屬于新朝換舊朝之際,舊朝天子死于火光之中,實是新朝天子喜聞樂見之事,他們才不愿意冒著得罪新天子的風險去救一個舊朝天子。 衛士們尚且如此,官員們更是大門緊閉,一個也不曾來宮門救駕。 看著圍著宮門看熱鬧的衛士,楚然氣不打一處來,“秦將軍再三囑咐,要保護好天子,以免讓他蒙受不白之冤。你們如此懈怠,將他的話當成耳旁風,是想以身試劍嗎?!” 楚然連吼帶罵,看熱鬧的衛士終于行動起來,正陽門的大火被撲滅,清理出一個簡單可供人行走的宮道來。 長信宮的方向不斷傳來喊殺聲。 楚然不敢耽擱,一道道命令頒下——她在司隸校尉的位置上坐了多年,雖得罪了不少人,但同時也積威慎重,又加上他是秦鶴霄面前紅人,衛士們一時間沒有違抗她的命令,以她馬首是瞻平叛滅火。 衛士們魚貫而入。 亂成一團的皇宮慢慢恢復秩序。 楚然衣袖蘸水,捂著口鼻跟隨衛士們去向長信宮。 下一道路口,一只手突然拽住她胳膊,“阿然,是我?!?/br> 周容與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她瞇眼去瞧,向來寬袍大袖風度翩翩的周容與此刻穿著再普通不過的衛士衣服,臉上也是臟兮兮的,顯得有些狼狽。 楚然上下打量著周容與身上的衛士衣服,眼底滿是懷疑,“你們周家又在籌劃甚么?” 冰冷如寒霜的聲音讓周容與一貫溫和的面上劃過一抹溫色,“周家籌劃的是如何救天子與太后?!?/br> “若無天子在手,周家如何挾天子以令諸侯與秦鶴霄相抗?” “阿然,此時沒有人比我更希望天子與太后活下來?!?/br> 琉璃瓦上映著皚皚白雪,像極了楚然杖殺謝御史的那個雪季。 那年她被所有人厭棄,無路可走,是周容與將大氅披在她肩頭,問她可有苦衷。 她又想起,年幼時父親丹陽侯望子成龍,可四書五經她怎么也讀不熟,父親大怒,罰她在祠堂長跪。 夜風襲來,刺骨的冰涼,依舊是周容與躲過下人們的盤問,拿著大氅與她最愛的點心來到她身旁。 他將她消瘦肩膀裹進大氅,執起她的手問:“你的手怎么這么冰?” 他搓著她的手,對著她的哈氣,雋美面孔上是稚嫩的心疼,“我給你暖暖?!?/br> “暖暖就不冷了?!?/br> 陰風陣陣的祠堂,暗無星光的長夜,她依偎在小小的周容與身旁,像是漂泊無依的人有了歸途。 回憶如潮水般涌來,楚然面上有一瞬的松動,“周容與,你莫再騙我?!?/br> “不會?!?/br> 周容與眼底的溫柔仿佛能掐出水,“阿然,我與你一樣,想救天子與太后,但現在圍困長信宮的衛士太多了,我們必須先把他們支開才能救出太后?!?/br> “支開?能把他們支開的事情只有天子與阿姐出逃?!?/br> “我找了宮人扮做太后——” “不行,阿姐攝政多年,宮中衛士與宮人對她極為熟悉......” 電石火光間,楚然咬牙,“你把宮人衣服給我,我來扮做阿姐,引圍困長信宮的禁衛軍來追我,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救出阿姐與天子?!?/br> “不行!這樣太危險了?!?/br> “這是最好的辦法?!?/br> 楚然不由周容與分說,找了個偏僻宮殿換上宮女衣服,略微散開頭發,再用灰塵抹了臉,做出衣服倉皇逃命的模樣來。 楚然打開殿門。 守在門口的周容與眉眼軟了一瞬,“原來阿然女裝這般好看?!?/br> “都甚么時候了?還顧著好看?” 楚然瞪了他一眼,提起裙擺左看右看,“你的人呢?先說好,不顧一切也要保護好我。如果我死了,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br> “放心?!?/br> 周容與聲音極低,“我與你一起?!?/br> “楚太后扮成宮女出逃了!” 衛士刻意的大喊完全蓋過周容與的聲音,“長信宮里根本沒有楚太后!” 楚然拎著裙子玩命奔跑。 稀稀拉拉的衛士護在她左右。 圍困長信宮的禁衛軍不斷被她吸引。 “走這里,這里人少?!?/br> 劇烈運動下,楚然根本分不清四象八卦陣似的宮道,幾乎是下意識地隨著衛士們的指路前行。 禁衛軍的喊殺聲由遠及近,視線所及開始變得模糊,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快要到達極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