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2)
戈斯卻反過來問他:我也有些問題想問你,這個鎮子里的人都是保護者嗎? 這樣美麗的殘余文明,保護欲幾乎是從心底自然升騰起來的。 戈斯剛到這里,也以為這會是保護者的地盤不對外開放的坐標,隱隱排外的態度,對如和鎮悉心的維護 但是他后來發現,他們并沒有像其他保護者一樣封閉這里,誰都不讓碰。 戈斯曾經不小心扒在窗框上碰掉了用來支窗的精巧物件,以為自己會被狠狠地臭罵一頓,結果卻被輕輕放過了,只是學著再做了一個。 他們對于如和鎮里的東西態度并不很謹慎。 解炎說:不是保護者。 戈斯問:誰不是? 解炎:都不是。 什么?戈斯驚得停下腳步,然后又回神跟上去,你們都不是保護者?那你們是什么人?總不可能是救援者吧? 解炎轉過頭,就是救援者。 可是我聽說,救援者是平時看不見的,他們都消失了。我還能看到你們??? 解炎解釋道:因為我們現在還不是救援者,只是登記了一下信息。不過可以聯系到已經前往失落世界的救援者,明白了嗎? 可是為什么? 戈斯眨眨眼,很不明白。重建者、救援者和保護者三種職業里,無疑是救援者最危險,為什么要放棄輕松安逸的保護者身份去做救援者? 一直到現在,也沒人能勘破失落世界的規律。 解炎說:因為做保護者,看不到希望。 戈斯想起,自己似乎用相同的語氣說過做重建者看不到希望的論調。 那做救援者呢? 救援者可以看見光,解炎比了指甲蓋,一點點。 戈斯似懂非懂地點頭。 后來他跟著解炎慢慢了解到了越來越多關于救援者的事,失落世界的殘酷與危險、規則的不可違逆、對文明的破壞 戈斯覺得,自己似乎有所偏好了。救援者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管戈斯怎么想,拯救文明的重擔還沒落在兩個小少年的肩上。 他們在風雨花樹中恣意了一段日子,然后在一個看不見光的黃昏,得到了噩耗。 我父母沒有消息了?解炎聽到自己的聲音居然沒有顫抖。 為什么,不是說好了帶著勝利的消息回來嗎? 現在這算是怎么回事? 連父母最后一面都沒見到的解炎第一次有了流淚的沖動,他瘋了一樣地去找負責人推薦自己,想要進入失落世界看看。 我知道你很傷心也很不可置信,解炎,負責人嘆口氣,搖著頭說,你父母的離去我們很抱歉,但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你的年齡還沒到,我們不能允許你進入失落世界。 解炎又開始在樹上坐著,一坐一夜,誰來勸也沒用。 而戈斯在這個時候經常依靠著樹干,跟解炎遠眺同一條地平線。 在一個粉金色交相輝映的凌晨,戈斯輕輕開口:我有辦法。 他的父母是重建者,一出門就是一整個白天,雖然有足夠的營養品保證不會餓死,但是沒有任何娛樂活動的日子也足夠無聊。 戈斯交了一個神秘的、叫小廢物的朋友。 它沒有人形,用著機械音,但是對戈斯有天然的親近。 他們在空余時間里,一點一點地摸索著各種技術。 不論是電子還是磁場,波長還是能量,在戈斯眼里這些都是活生生跳躍的課題。 整個學齡時期,他除了普通的文化知識課,剩下的所有時間都用來接觸這些。 當他第一次把技術上的能力顯露在莊不凡面前時,這位陪伴長大的假哥哥眼鏡都從鼻梁上滑了下來,摔得粉碎。 你,自學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莊不凡的聲音抖了三個彎。 是啊。戈斯說。 從那之后,莊不凡會神神秘秘地塞給他一些技術方面的書,問他就說是別人給的。 解炎的眼睛亮了一下:你可以幫我? 可以,戈斯說,但我要借助一些量波探測器才能把你送進失落世界里去。 這好辦,我知道他們把儀器放在哪里。 兩個少年在深夜偷偷開啟儀器,想要趁著寂靜把兩個尚且稚嫩的精神送到失落世界里去。 他們沒想到的是,在戈斯剛剛觸及失落世界的磁波時,他們倆也觸發了警報。 聞訊而來的大人們震驚地阻止了戈斯和解炎。 誰讓你們倆胡鬧的!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戈斯和解炎均是面無表情,垂頭看向地面。 萬一你們的精神被其他磁場絞碎了呢?!萬一你們找到的不是失落世界呢?!膽子怎么這么大! 戈斯輕聲嘟囔:我有把握 事實上,如果沒人阻止,他們可能已經成功偷渡了。 好啊,你們倆,這么想進入失落世界當救援者是不是? 戈斯和解炎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我們救援隊有嚴格的規則章程,本來想過一段時間再跟你們說,既然現在你們已經迫不及待了,就收拾收拾去訓練基地吧。 訓練基地? 他倆以極快的速度被掃地出門,拖著行李頗為無奈地嘆了口氣,一齊踏入了訓練基地的大門。 在這里,他們會進行一整套針對失落世界內部的訓練。 訓練是枯燥的,但可能因為心里有光,日子并不算難熬。 再加上時不時的對決比賽,兩個少年的肩膀日漸寬厚。 解炎變得越來越寡言,氣質也向冷峻發展,但長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戈斯在他這里是個例外。 他的能力在這一波訓練員里是頂尖的,但他并肩的位置從來只是戈斯的。 與他相比,戈斯就隨和得多。 他會跟別人開開玩笑,互相打趣,但每次組隊的隊友除了解炎別無二選;他脾氣很好,經常笑得張揚燦爛,但只會對解炎輕輕撒嬌。 他們的羈絆令人無法插足。 直到他們一同晉升,以信任救援隊成員的身份踏進救援隊會議室,一同接受老隊員的歡迎,解炎被左卿莫名其妙地叫錯名字,他們之間的這份羈絆還在不斷加深。 第131章 決心 死在一起也挺浪漫的是不是? 戈斯:然后, 就是我們第一次進入失落世界,近距離接觸到掠奪分支系統? 解炎點點頭。 當時的兩人都沒想到,他們遇到的第一個環境會是如和鎮。 除了身邊一群被稱為玩家的陌生面孔, 其它的每一棵花草, 每一寸土地都是兩人印象中熟悉的樣子。 一群心靈宛若荒漠的旅人和一個美麗夢幻小鎮的相遇, 在初時的確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 這一批玩家都是新選進來的, 經受過嚴格殘酷的訓練, 以為自己即將直面煉獄,全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結果失落世界居然用一片秀麗美好的地方迎接他們,將他們打得猝不及防。 在美好中迷失幾乎是順理成章的, 這是人類本能里附骨之疽一般的存在。 他們不約而同地,也可以說是心底不自覺避開了頭頂監視著他們的魔眼。 危險一定會來臨,但反正不是現在嘛。 讓枯涸的心田先被美景滋養一下才是要事。 當時的解炎和戈斯望著那截探索度進度條,臉色都不算好看。 這根進度條的盡頭通向何處?完成任務到底意味著拯救還是毀滅? 這就像是個潘多拉魔盒, 等到他們把進度條推動到盡頭, 災厄就會降臨。 他們起初不知道這個任務是好是壞, 于是就先將其放置,打算觀望一下。 等到系統幾乎是強制性催促著玩家執行任務時, 戈斯跟解炎已經有八成把握確定, 完成任務絕不會得到他們想要的結果。 果然, 玩家們很快開始走上了摧毀的道路。他們被掠奪者系統一點一點溫水煮青蛙逼成了滿面猙獰的樣子, 還會梗著脖子質問解炎為什么要阻止他們。 那時的解炎不得不提起長刀, 刀鋒冰涼如雪,令人心底生寒的刀尖向前:禁止破壞。 戈斯搖搖頭:掠奪者系統其實很會把控人心。 生存危機和解炎無可撼動的身姿成了他們恐懼的源泉,他們根本聽不進去任何解釋, 只固執地認為解炎要斬斷他們的活路。 當時的戈斯沒有參與玩家之間的內戰, 他敏銳地察覺了掠奪者系統的惡意, 直接從大逃殺機制入手分析整個失落世界。 解炎說:我記得,你當時不眠不休地探測失落世界的每一個磁波鏈接,最后發現了沉積的靈魂和錨點。 少年戈斯的精神在接觸到世界底部積壓著的靈魂時,滿心震撼。 在他的感覺里,整個世界既像是一片沉積著無數沙礫的深海,又像是一座沉寂的公墓。 底部是重疊的、一動不動的靈魂。 但他的反應也很快,既然這些靈魂全部被積壓在環境基底,這也就意味著失落世界里的死亡并不會導致即死,還有被拯救的可能。 前提是整個世界還存在。 如果這個環境被玩家破壞殆盡,底下積壓的靈魂當然也沒了載體。到時候,毀滅就是它們唯一的結局。 這是戈斯絕不想看到的。 他再度擴張精神,在某個夜晚,他的精神絲居然突破了世界壁壘,看到了一根延伸出去、不知道通向何處的線。 線那頭系在哪兒是看不清的,但要順著找回來 戈斯看到了身旁解炎正在沉睡的面孔。 他眼下有些青黑,被這些天玩家之間鬧出的矛盾鬧得有些疲累,但也能從眉眼間窺見幾分代表著守護的堅毅。 他的身上,正綁著一圈來歷不明的、穿過世界的系線。 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錨點這個概念,也不知道如何處理這根沉墜在解炎身上的線,他們只冥冥中意識到:絕不能把這個環境破壞殆盡。 如果全部破壞掉完成任務就能通過,為什么底部還沉眠著那么多死寂的靈魂? 于是,戈斯這邊每天在系赧梤線上做手腳,每天消解一點兒,打算將其磨斷;而解炎那邊牢牢把控著小鎮的完整性,絕不讓玩家再動一點。 這么做估計戳了掠奪者系統的痛腳,它發布消息的次數更多了,一次比一次急,簡直像在催命。 但戈斯和解炎都很有耐心,每天白天做好自己該做的事,每天夜晚給對方一個溫暖的懷抱,偶爾應付著左卿不懷好意的勸告,按計劃不慌不忙的進行。 就在那根系線差一點要斷掉的時候,他們突然通關了。 系統沒有解釋,只是通告所有人出現了bug,會將其修復。 然后,他們就改變了大逃殺的賽制,從對環境做手腳轉變成了對玩家做手腳。 本質還是覬覦文明罷了。 戈斯:然后就是塔樓環境。我記得在這個環境里,掠奪者系統就不是單純的復制現實世界,讓玩家去破壞了。 他們從如和鎮的廢墟中穿過,走到了一座高高的建筑物前。 那座建筑物被風沙侵蝕地坑坑洼洼,更是被攔腰截斷,上半部分不知去向。 那本來應該是座塔樓。 此時,塔樓后方探出一個腦袋,看到戈斯和解炎,眼睛一瞪,看上去非常驚訝。 那是他倆曾經的隊員,但已經折在失落世界里了。 那個s級掠奪者知道他把全世界重新構建環境,也會把沉睡的靈魂喚醒嗎? 戈斯心下好笑,伸手勾了勾旁邊解炎的指節,看見人轉過頭,眼里是跟他如出一轍的嘲諷。 這些掠奪者,什么時候才能不那么想當然? 真以為世界沒有自己的法則,完全按照他的心思走下去嗎? 那個隊員撓撓頭:我總覺得沉睡了很長很長時間,是我的錯覺嗎? 你還記得咱們一起過的副本嗎?戈斯問。 隊員當然記得。 在第二個環境里,掠奪者系統直接自己動手破壞了文明,還加入兇惡的食rou鳥,詭異的鐘聲吸引機制,干脆利落地露出獠牙。 你們不是不想破壞文明嗎?那就干脆自相殘殺,留下靈魂也一樣能達到效果。 你們當時說了一些我聽不懂的話,什么每個環境都有一個錨點,什么它在這里把錨點引線藏起來了,隊員看上去因為自己懂得不多感到很不好意思,你們說它太陰了。 就算到現在,隊員也不知道這個它指的是什么東西。 他只記得在那個副本里,解炎把整支小隊護得很好,他們連傷口都很少有。 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像外掛一樣能摸清地形、迅速規劃路線、出謀劃策的戈斯,幾天時間對他們來說并不難過。 后來到了末尾,我們一起抵達了安全點,你們倆說有點事出去了,隊員說到這,語氣慢慢變得艱澀,然后我們居然在安全點遭遇了襲擊。 掠奪者系統知道有解炎和戈斯護著,這些人一個都死不了。所以它故意趁著戈斯和解炎外出的時候,踩著環境時間的尾巴,悄悄地換了安全點的位置。 然后就是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鐘聲、呼嘯而來的怪鳥、血腥、尖叫和死亡。 戈斯沉默了一下,把手搭上隊員的肩頭,露出一個微笑:快結束了。 隊員重重地點頭。 塔樓的那邊是一片很熟悉的荒漠,散布著幾塊灰褐色的巖石。 其中一塊巖石上坐著個模糊的身影。 戈斯伸了個懶腰:走吧,最后一個,熟人。 走到近處,巖石上的人轉過頭,眼睛亮起:是你們??! 他是許騫。 你們是來問我第一次進入青潯林的情況吧?故人重逢總是令人心情愉悅的,就算坐在一片黃沙中,許騫也笑了起來,以笑容做歡迎。 這兩人在青潯林輪回過兩次。 許騫的記憶里,第一次的他們還稍顯青澀,打著拯救所有人的主意,連他這個不會受傷的錨點都護得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