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曾想過嬤嬤會有怨?！彼f道，“嬤嬤不回到娘的身邊自然是有道理的?！?/br>
    左嬤嬤看著她眼神柔和，柔和中又帶了幾分歉意。

    “當年奴婢之所以被老夫人趕出府，是因為嘴不嚴實，差點讓老夫人知曉了此事?！彼齽觿酉麓?，有些嗚咽，“若是因為奴婢，而害了小姐和夫人，那奴婢，真是萬死難辭其罪”

    她說著，捶了捶自己的胸口，顯然是對這件事懊惱又在意。

    竟然是這樣！

    李明韞微微張唇很是詫異。

    她就知道左嬤嬤得罪了祖母，母親對此原因也是含糊其辭，原來，是因為她呀。

    那祖母對她不喜，是不是也是對她有所懷疑呢？

    可是如今祖母已故，她也無從得知。

    “奴婢再無顏面對夫人所以夫人怎么勸說，奴婢也不會回去了?！弊髬邒哒f道，捂著自己的臉哽咽。

    “嬤嬤，這件事不是您的錯?！崩蠲黜y看著她安慰道，“您和我說姨母一事，也只是有感而發，并不是故意的?！?/br>
    “再說，事情終有真相大白的一日，只不過是早與晚的事?！?/br>
    如今姚浦雖死，但既然他能查到，那別人也能查到。

    她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夠僥幸安穩地過完這一世。

    左嬤嬤身子一動，她放下手又嘆息一聲。

    “小姐，莫要去京城?！彼f道，“只要您一直待在光州，便無人會知曉?！?/br>
    “嬤嬤，你知道我要去京城？”李明韞看著她好奇道。

    原本，她是打算去一趟京城，一來在京城的二姐年底嫁人，二來她也想提前見到二哥。

    如果不出意外，她九月末便會動身，去往京城。

    “奴婢聽說了?！弊髬邒咿D過頭，視線放在遠處，“府上二小姐與崔御史的公子成婚?！?/br>
    這是一件大事。

    吏部尚書魏大人年歲已老，已有告老還鄉的打算，而接他位置的，很有可能就是手下兩位侍郎中的其中一位。

    李家與崔家結親，對于李大老爺任尚書一職有利無害。

    李大老爺應該也深知這個道理，對于這個婚事很是看重，孝期一過，便開始著手準備。

    室內寧和無聲。

    李明韞朝著她看的方向望過去。

    只見窗子外頭，是一片欣欣向榮，近處是花圃，遠處是田地，花草肆意生長。

    她回過頭。

    “嬤嬤，我得再想想，我該不該去京城?！彼f道，扶著她的胳膊，轉移了話題，“我們出去吧，嬤嬤，去看看外面的花，它們開得真好?！?/br>
    她這樣說，左嬤嬤也就沒勸了。

    她點頭，揚起淡淡笑容，“奴婢帶小姐去看奴婢種的芙蓉花，小姐，最喜歡這種花了?！?/br>
    李明韞應聲好。

    花圃里種著的花種類繁多，成片成片得堆簇在一起，熱鬧紛紛。

    幾個農婦在不遠處的花田里農作，相互之間說著閑話。

    “小姐，這便是奴婢勞作的花圃了?！弊髬邒哒f道，指著這一片花，“自冬日過去，就開始松土，撒籽，如今花都盛開了?！?/br>
    在這個莊子里，每個人都負責一個苗圃，專門種植花草。

    這其實是個閑差，若是做完了自己的事，就有自己的時間，有些農婦會做點手工活補貼家用。

    李明韞扶著左嬤嬤的胳膊，往花圃走去，春雨默默跟在后頭。

    暮春至，天氣不似早春那般冷冰冰，陽光灑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是啊，都盛開了?！崩蠲黜y一笑，“和花綏堂那里的花一樣好看?！?/br>
    “花綏堂，是個好地方?！弊髬邒呓恿嗽?，“奴婢前兩年去過一回，開得很好，讓奴婢想起了益州城外的那座山?！?/br>
    益州那座茗山啊。

    李明韞低聲說是。

    上面的花漫山遍野，是很好看，只不過那時她還年幼，沒去過幾回，印象有些模糊了。

    “在益州，挺好的?！彼f道。

    “小姐是想益州的日子吧？”左嬤嬤轉頭看向她，眼里微微閃爍，“小姐在那里長大，身邊只有老爺夫人”

    “還有二哥?！崩蠲黜y補充道，“二哥也在?！?/br>
    她自小和二哥在益州長大，他們都想再回到益州那宅子里，和父親母親一起。

    至于明維，他出生的晚，已經不記得益州的事了。

    “瞧瞧奴婢這記性?！弊髬邒咝χ牧伺淖约旱念~頭，“差點把二少爺給忘了?！?/br>
    “老爺夫人去益州前，先派了人把二少爺帶回光州，因為老太爺很喜歡二少爺，想留在自己身邊養著?！?/br>
    她說著，想到這些事只覺得有趣。

    “結果二少爺死活不愿意，一路哭著鬧著，連回了光州待了幾個月都不消?！?/br>
    “最后老太爺實在是沒辦法了，才讓人把二少爺送到益州”

    李明韞笑了笑。

    “我聽我娘也說過，二哥吵了幾個月，把祖父吵得不耐煩，才如愿以償去了益州?！彼σ庹f道。

    春雨也在后頭掩嘴偷笑。

    她并不知，二少爺還有這樣耍無賴的一面。

    左嬤嬤說得興頭上，揮著胳膊做了個動作。

    “二少爺一到益州，見夫人懷里抱著個娃娃，當場就哭了，哭聲特別大，吵得整個院里的人都捂住了耳朵?！?/br>
    “最后好說歹說，這是他meimei，跟他最親，才止住了哭聲?！?/br>
    “從此以后，二少爺就最喜歡小姐您了，每日一大早起床，就跑到夫人處看小姐您醒了沒連打更的都沒他準時呢！”

    李明韞再也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笑聲順著柔和微風傳到遠處，隨濃郁花香一起散播開來。

    幾個農婦好奇地看過來，也不知所以地笑了。

    笑就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會感染到別人。

    李明韞好久沒這樣笑過。

    她邊笑邊在想，上一次這樣開懷大笑，是在什么時候呢？

    是在她生辰之日？

    可那日她很難過，還哭了。

    再早之前，是去花綏堂那一日，她遇上了殺手，最后是那位周公子救了她，然后她被周公子給逗笑了。

    再往前數，就有很多笑的瞬間了。

    她不想再數了，只想笑，借著二哥的這一點傻事，笑個夠。

    笑聲如同清脆的銀鈴聲一般，不停息的是揮舞著它的人。

    但笑著笑著，她的眼淚就笑出來了，一滴淚從眼角淌出，順著臉頰流到嘴角。

    她偏過頭捂住了臉，笑聲也因此止住。

    “二哥那時候，很高興吧?！彼f道，聲音仿佛從泥土里冒出來，沉沉悶悶。

    一瞬之間情緒低落，這讓春雨趕緊上前來拉著她。

    左嬤嬤也覺察出很大的不對勁，臉上的笑容頃刻之間收斂。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崩蠲黜y搖頭，說話聲從指縫中流出，夾雜著無聲的哭泣。

    原來一個人的喜怒哀樂可以變化得這么快，快到讓人抓不住，恍惚間以為方才的喜悅是假象。

    第一百零二章 傾訴

    李明韞覺得現在的自己，特別像在大街上裝瘋賣傻時哭時笑的瘋子。

    她掩住臉，靜靜地站在花圃前。

    風吹動她淡藍色的裙擺，吹動她輕柔烏黑的秀發，把她臉上的淚珠吹干。

    她在心里對自己說：現在沒事了吧，不要再哭了。

    可眼淚一聽到她的話，又不聽話地流了下來。

    她又氣又急，索性蹲下來捂著臉哭。

    “小姐，您怎么了？”春雨擔心問道。

    這些日子，小姐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奇奇怪怪的。

    小姐，很少這樣哭的。

    她看著左嬤嬤，眼神詢問她該怎么勸。

    左嬤嬤搖搖頭，眼里悲切且無奈。

    “讓小姐這樣吧?！彼龂@息道，“在府里她該憋壞了?！?/br>
    春雨疑惑更甚，但也知道此時還是聽左嬤嬤的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