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2)
大概是人多勢眾,自以為萬無一失吧。虞堯站了起來,他走到梅傲雪面前打開了那個長盒,里面躺著一把精鐵制成的大刀。 蒼白修長的手指緩慢從刀身上掠過,明明刀身錚亮無垢,梅傲雪卻只覺得煞氣逼人,仿佛已經見到了這刀飲血的模樣。 玄衣司垂眸斂目道,主子病的太久,他們便只記得主子是九千歲,卻早已忘記主子是如何成為九千歲的了。 你說得對。虞堯拿起了這把長刀,都退下吧。 這仿佛是一個信號,周圍霎時冒出百人,將他們包圍起來,梅傲雪余光見一抹雪白的刀光,溫熱濺到他臉上,他下意識的閉了閉眼,便見骨碌碌的腦袋滾到腳邊。 他低頭對上了小太監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張臉上還帶著幸災樂禍的笑,鮮血后知后覺的從他斷口處流出。 梅傲雪嚇得倒退了一步,再抬頭,便見一身病弱之氣纏身的聞朝提著那把大刀,似乎只是隨意的一個劈砍,便見紅色染鋒。 鮮血濺落在蒼白的臉上,甚至都沒有吹來的微風有威力,微風能讓聞朝掩唇低咳,那些鮮血卻沒讓他眉頭皺一下。 梅傲雪突然就明白了,為什么同樣都是權臣,朝中敢議論李太師,卻甚少有人敢議論聞朝,便連那些武將,也從來只在私底下唾罵一聲閹人。 虞堯直接殺進了明德殿,一入殿中,便立刻踏入了鋪天蓋地的殺氣之中,空氣中裊裊騰起的熏香煙氣和殺意交疊,他目光飛快的在暗處能藏人的地方一掃而過,系統的地圖上立刻密密麻麻的出現一堆紅點。 暗探有千余人,外面卻不過百來人,原來都在這里。虞堯愉悅的笑了起來,蒼白皮膚染著艷紅的血,手中的兇刀仿佛在嗡鳴叫囂著想要嘗更多的血rou。 系統膽戰心驚,這個世界宿主總時不時會不正常,但像這樣瘋到徹底變態的樣子還是頭一回,系統甚至都不敢說話。 虞堯卻只是斂目掩蓋眸中的兇殘嗜殺,輕飄飄的道了一句可惜。 他抬手蹭掉臉頰濺上的鮮血,淡淡的血痕落在眼下正好滑過淚痣,將它都變成了紅色。 暗探們沒有接到命令只能在暗處窺伺,虞堯也不搭理他們,只大步往里走,薛弋則拿出足量的藥往香爐里丟。 頓時煙霧繚繞帶著濃郁的香氣,梅傲雪從旁走過,差點直接跪地上。 真沒用。薛弋將熏用的解藥拋給玄衣司,清淡的薄荷香氣在鼻下一過,效果立竿見影,梅傲雪頓時再不敢大意,小心翼翼的繞著香爐往里走。 九千歲止步!汪福海攔在外面,虞堯直接一刀將合攏的木門劈開。 中殿內三人驚懼不已,尤其是李太后打眼一瞧見虞堯眼下那顆被染紅的淚痣,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臉色一片慘白,嘴唇抖了抖。 李太師很快就將情緒壓下變為不動聲色,江云毓轉驚為怒拍桌而起,指著虞堯呵斥,聞朝,你這是要造反?! 臣奉命捉拿監察院要犯江李氏,叨擾了陛下,還望恕罪。虞堯一步一個血腳印,說著叨擾的話,姿態卻全無恭敬。 江是皇家的姓,江李氏指的除了太后別無他人。 江云毓強行壓抑著情緒,隱怒道,太后所犯何罪?你奉的又是誰的命?朕如何不知道? 自然奉的陛下之命。虞堯長刀點落在地,鮮血順著刀鋒蜿蜒淌下染紅了明德殿鋪就的玉石,他緩慢開口,當年臣接管監察院時,陛下便許了臣監察朝堂內外之能,六部的案子歸臣管,慎刑司的案子也歸臣管。 梅家乃天子之臣,亦是天家之姻親,六部不敢管,慎刑司亦不敢管,那自然歸我監察院。 梅李兩家是姻親關系,虞堯卻偏要點一句天家姻親,這相當于直接拿捏江云毓的身份,他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虞堯頓了下又毫無誠意的說了句,臣擅闖陛下寢宮實乃事急從權,陛下切勿怪罪。 這句直接將李太師即將出口的發難給堵了回去,這老狐貍倒也穩得住,眼睛瞇成一條縫,轉口便道,監察院抓人也總得將證據吧? 萬沒想到虞堯直接笑了,我監察院向來先抓后審,要什么證據? 你!李太師再好的偽裝此時也難以維持下去,眼神如同淬了毒般刺向虞堯,氣極反笑,九千歲好大的口氣!這眼中到底還有沒有陛下?有沒有王法? 陛下親口定下的監察院就是王法。虞堯不冷不淡的回視,緊接著眼神往旁邊一瞥,若是確無殺夫殺子之事,太后又何必如此慌張?莫非是透過我的臉看到了誰? 正在此時,梅傲雪進來,因為之前中了藥的關系,他還沒完全恢復,端著表情的臉微白,沒人提醒他濺到的鮮血還掛在臉上。 ??!李太后突然慘叫了一聲跌倒在地,顫抖著手指著梅傲雪的臉,恍然之間有些不知今夕何夕,那日那人死去之時就是這樣的表情,平靜的看著她說,貪心不足蛇吞象,你很快就會下來陪我,我都等著你。 不要,要死你自己去死!我不要死!李太后忽而神情變了,她猛地站起來就要往外跑。 這已然說明了一切。 虞堯眼神瞟了一下,玄衣司便已經動了,李太師心中暗罵了一聲,到底還是沒打算放棄這個女兒,他沒有注意到江云毓眼中劃過一絲陰狠。 一條白綾纏上了李太后的脖子,汪福海表情發狠的收緊雙手,力氣大的幾乎都要將那截纖細的脖子擰斷,她臉色瞬間憋紅漲的青紫,眼睛瞪的凸出來,張嘴吐出舌頭發不出任何聲音,瞪著雙腿,雙手死死的抓著白綾掙扎,染著紅色蔻丹的指甲在脖子上抓撓出血。 她在掙扎,不過很快就沒有了動靜。 沒人料到汪福海會突然發難,所有人都停滯了一個呼吸,而這一點時間,只要汪福海足夠用力,足以將人勒死。 混賬!李太師暴怒,暗探一腳將汪福海踢翻,老太監滾出去數米裝在柱子上,弓著背脊面色痛苦的吐出血來。 白綾散開,李太后的脖子上是一圈用力到出現凹陷紋路的痕跡,已然是沒救了。 * 作者有話要說: 高估了自己,沒想到一章沒寫完。 第44章 九千歲16 虞堯:我愛好和平 是你!李太師血紅的眼瞪向虞堯, 幾乎要給他剝皮挖骨,他大怒喊道,來人!將逆賊聞朝拿下! 然而除了中殿的幾個暗探, 外面的早已經在薛弋的迷藥中昏昏欲睡, 到底是他們過分托大,才造成了這樣的局面。 虞堯沒有說話, 薛弋嗤笑了一聲, 看他的眼神如同看一個傻子。 幾個暗探一擁而上, 然而他們根本沒能摸到虞堯的衣角,就已經被玄衣司攔了下來。暗探主暗殺, 玄衣司卻是什么都干, 能跟著虞堯來的自然是玄衣司中的最強者, 他用雙手刀, 速度之快只能瞧見雪白的刀光。 梅傲雪都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只動作飛快的躲到薛弋身后,高大的身影盡量縮起。 薛弋煩他不行, 不過到底還記得這人姓梅,大概率是聞朝的堂哥, 沒有把人直接推開。 李太師隱隱瞧著局勢不好, 頓時能屈能伸的軟了臉色,斟酌著開口,梅二 嗯?梅傲雪探出一個腦袋。 李太師看著他那張熟悉的癡傻臉, 當真有一種梅二從地底下爬回來的感覺, 只覺得心口一窒,也難怪女兒會突然驚懼。 梅家人實在長得太像, 只能靠著細節去區分, 梅二眼下有一顆微紅的淚痣, 凡是見過他面容的,很難不記得,但凡聞朝出生時臉上沒有那顆淚痣,他們也會將他養大,到那時誰還記得遠在魯川的梅家? 可偏偏他有。 陛下見過梅二,八個月產子已然叫人詬病,他們不敢賭,若是與陛下生了嫌隙,那么他們的所有努力都會功虧一簣。 那個時候誰又能想到聞朝會肖母呢? 后來他們在宮中見到聞朝,得知竟然是聞家收養了他!聞家曾經是他的盟友,可自從入京之后便分道揚鑣,聞家站在了他的對立面。 李太師查過,聞朝入聞家的時候已經記事,他不敢賭聞家沒有告訴他那些往事,否則為何偏偏要進宮?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不過兒子說的也對,或許可以將聞朝放進培養暗探的地方,在他最難的時候施以恩惠收歸己用。 可惜聞朝是頭根本養不熟的白眼狼。 其實原本也不必和梅家走到這個地步,退走京城后他本是想過拉梅家一把的,卻偏偏梅家人性格剛直不認同他的選擇,道不同不相為謀,想讓他們在魯川偏安一隅,卻非要成為他的阻礙! 還有姻親,本來不過是口頭定下的事情,非要履行婚約,不是剛直嗎?為何偏要高攀?!這便也罷了,偏偏梅二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那些賬本、歲銀還有他們指定的篡位計劃 梅二只能死! 李太師面容扭曲了一瞬,很快就恢復原樣,他作出一臉悲傷的表情企圖打感情牌,你父親的死是個意外,我 我并不想知道。虞堯直接打斷他的話并且道,等你死了,搜查你的府邸自然就什么都知道了。 李家早已經是千瘡百孔,劇情線中聞朝將他們家連根拔起按上的罪證數不勝數,什么貪贓枉法、意圖造反、官商勾結這些統統都有,虞堯幾乎都不用想,就知道梅小叔肯定是被他們滅口的。 李太師若是真的想要懺悔認錯,又何必等到現在。劇情線中也是有這么一出的,當時聞朝厭煩的直接一刀就砍下了他的頭顱,他也半點沒顧忌李太師是他親外公的身份,還學著前朝事跡,將李太師的頭顱拿來做酒杯。 不過聞朝嫌臟,并沒有用過,只將這人頭酒杯賞賜給了最得力的手下嗯,好像就是跟著來的這個玄衣司。 李家的仇,聞朝早就自己報了,虞堯倒是沒必要南堸再來一遭,不過他也沒打算就此放過他。 虞堯臉上忽而露出一個輕飄飄的笑來,緩慢道,你們都錯了,我身上并沒有梅家的血。 李太師微驚,下意識反駁,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我有半點像梅家人嗎?虞堯平靜的回視。 李太師和江云毓當即便不受控制的去仔細看他的五官,梅家人什么樣他們都清楚,一個梅傲雪就明明白白的站在這里,聞朝的長相偏精致,少年時甚至有些雌雄莫辨,與李太后幾乎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他渾身的氣質也偏沉郁,與梅家自帶的開朗完全相反,還有那雙眼睛,雖然都是一樣的眼型,李太后卻帶著柔媚驕縱,而聞朝總是透著股不怒自威,就像就像先帝一樣。 只要出現了一道口子,那么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水流沖擊而出,當他們懷揣著這種意識再去看聞朝的臉,就會覺得哪哪都帶著先帝的影子。 再回想當年先帝為何對聞家處置那么重,江州一案固然有牽扯,但也不必滿門抄斬,抄斬又為何偏偏在眼皮子底下漏了聞朝?還有暗探組織原本就是先帝掌握的,真的不知道聞朝的存在嗎聞朝這個太監,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虞堯深諳玩弄聰明人的手段,他只需要一句話,這些人就會慢慢的將一切都進行合理化。 而且先帝已經去世多年,現在留下來的所有形象,不過是他人腦子里心里的,人的記憶有美化和刪改的作用,在你認定一件事情的時候,甚至會主動給他填充各種細節。 用通俗點的話講就是,腦子很會自我欺騙。 虞堯欣賞著他們慢慢變臉,就知道他們已經自己欺騙了自己。 你,李太師聲音微啞,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虞堯道,我一直都知道。他一來這個世界就知道了全部劇情線,沒毛病。 江云毓瞳孔微縮,驟然收緊了手指。 李太師還要說什么,虞堯卻并不管他,而是看向江云毓,陛下,江李氏已死,梅家一案該怎么結案?臣覺得,或許應該請李太師配合臣搜查府邸。由于此事牽扯甚大,臣會與六部及慎刑司一起審理。 江云毓倏然抬眸,搜查太師府搜出來的必然不可能只有梅氏一樁案子,聞朝手段通天,即便李太師已經銷毀了當年事情的證據,但只要聞朝想,就總可以偽造一些出來,找到一些所謂的證據證人。 到時候六部和慎刑司一起審理,他的身世一定會曝光! 不行!江云毓一想到這個可能渾身都抖了一下。 陛下,意下如何?虞堯勾唇輕笑了一聲,一直看著這里的李太師突然啊的一身慘叫,已然被渾身浴血的玄衣司壓在地上。 原來那邊的交戰竟然不知何時結束了,地上除了尸體,就只有刀,就連玄衣司的兩把鈍了的唐刀也像是隨意的丟在一旁。 虞堯仿佛累了,支著那把大刀坐在輪椅上,直截了當的威脅,皇位還是家人,陛下該如何選擇呢? 江云毓紅著眼看著下面的人,這人明明坐著,眼神卻居高臨下,帶著玩弄和嘲諷。 外面傳來整齊的腳步聲,一眾玄衣司魚貫而入,他們手中的武器上沾染了血,顯然外面那些暗探已經被解決了,他們將中殿包圍然后齊刷刷的朝著虞堯跪下,張口喊得是,屬下救駕來遲,請九千歲恕罪! 救駕?如今這血淋淋的場面,他聞朝闖入明德殿,當著他的面威脅他,明明應該被救駕的是他才對! 然而暗探和玄衣司從來不同,暗探只聽玉璽的,無論掌握玉璽的皇帝是誰,而玄衣司上下只認聞朝一個人,除了聞朝之外沒有人能夠使喚他們,除非聞朝允許。 輸了,徹底輸了,聞朝這把屠刀終于還是砍向了自己。 江云毓閉了閉眼,將所有情緒平復走下了他的高臺,他緩慢的開口,我,自然選阿父。 李太師只覺得熱淚盈眶,他也閉起了眼,吞咽那些情緒之時恍然間似乎聽到了刀刃碰觸地面的聲音,他想要說什么,耳畔卻聽到凌厲的風聲,脖子一冷,微痛。 他后知后覺的睜開眼,好像聽到了江云毓的聲音,他說,阿父,一定會成全朕的,對不對? 你阿父成全了你,陛下。虞堯的回答,李太師永遠都聽不到了。 唐刀從顫抖的手中滑落,玄衣司抹干臉上的血,一言不發的上前將自己兩把唐刀收歸入鞘時,他終于說了一句話,陛下,你選了最鋒利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