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1)
藺懷生聽到有誰低咒了一聲說又來了,顯然,其他人很不喜歡這個聲音。唯獨藺懷生聽不到。但他猜想恐怕不只是先前覃白所形容的咚咚咚咚那么簡單。人只能模仿出類似的音調和頻率,而感受到的氛圍是很難復刻與再現的。 施瑜東張西望,過了好一會,她才猶不死心般地說道:沒有墻壁 放眼向四周看去,沒有任何遮擋,他們仿佛站在單獨的平面上。而這平面類似于學校的露天體育場,此刻玩家們的位置則在塑膠跑道上。但屋的中央卻沒有足球場,取而代之的是看起來就十分不詳的黑色深淵。 墻壁限制人活動范圍的同時也給人安全感,那句十分經典的話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著你。 潛藏在安全屋里休眠的惡魔會隨著墻壁消失嗎,還是就在離他們咫尺間的深淵之下? 沒有墻壁的這間安全屋就如同高山上的玻璃棧道,但連吸引人往下望的美麗景致都沒有,只有兩根粗壯的吊索向上延伸,沒入漆黑不可見的穹頂,也不知道有沒有交匯。 已知這是蘇柏的安全屋,那么很多訊息得出得就不難。 覃白說:你是雙腿? 她雖然在說問句,但審視的目光卻仿佛已經把蘇柏看透了。 蘇柏沒想到、也不服輸自己是第一個被以如此篤定口吻爆出身份牌的人,他矢口否認:你有什么證據! 他可能以為他的反應無可指摘,但恰恰就是這樣,側面證實了他的身份。 覃白指指上空的兩根吊索:這個,像人的兩條腿。 然后她目光又落在了蘇柏受傷的腿上,剩下的話就不必多說了。也許蘇柏之所以傷的是腿,也和他拿雙腿的身份牌有關系。 蘇柏啞口,他并不是能言善辯的人,短時間內根本想不出反駁覃白的言辭。他的臉難看地抽搐著。 這個游戲玩得太久了,身份牌幾乎成為他們的衣服他們的皮,沒有人愿意被血淋淋地扒皮,但還好,他是今晚安全屋的主人,在這一夜有著游戲里最大的特權,甚至可以為所欲為。 游戲照例說著那些話,但蘇柏忽然而公然地問。 我可以趕幾個人出去? 所有人都一愣。 蘇柏揚起臉,對他們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他有一張年輕而朝氣的臉,就是笑得夸張,本身也不難看。何況剛才仇和藺懷生也沒打他的臉。 就在游戲尚未給出回應的這片刻間隙之中,時間變得極其難挨。蘇柏的話開啟了大家之前完全沒想到的方面,但也是惡毒的方面。 當把投人離開安全屋作為純粹報復和取樂的手段,那么這個游戲就進入新一輪的殘酷機制。 也許連游戲本身都愣住了。 但很快,它就為人類的惡毒嘆服。 【游戲僅對安全屋上限人數做出規定,本輪包括屋主在內最多為五人,其余以當晚的屋主意志為最終執行標準,嘻嘻?!?/br> 明明只是扁平的文字,但配上蘇柏倏然亮得逼人的眼睛,眾人的耳邊仿佛就已經聽到了游戲系統興奮的笑聲。 你瘋了??? 趙銘傳脖子粗紅地喊出來。 他仍然在仇的技能的影響下,在說非假話的言語時要承受巨大的痛苦,這也說明他對蘇柏的決定實在難以置信。 把我們都投出去,游戲也不會結束! 現在蘇柏他可以盡情報復,那么等到明晚、后晚這之后所有的夜晚,沒有了別的玩家,安全屋要怎么開啟? 我就是瘋了! 蘇柏回應。 他只在乎一件事,也就是他的腿,幾乎咬著不放?,F實里,身份牌暴露并沒有真的血淋淋扒下他的一層皮,但他身體上的確有真實的傷口。 沒了一條腿的又不是你們!現在要我以德報怨?晚了。 仇說:你的腿不是在那? 何必說的好像沒了一樣。 仇的這句潛臺詞所有人都能聽懂,也正是這句瞬間點燃了蘇柏的怒火。 你懂什么?。?! 蘇柏在眾人面前粗魯地撩高自己左腿的褲管。 看到了么! ???看到了么! 藺懷生說:沒有傷口。 并不是藺懷生諷刺蘇柏,而是蘇柏所謂的這條傷腿的確沒有任何一點受傷的痕跡。 蘇柏怒斥道:不可能??! 他在大腿和膝蓋之間來回撫摸,力道由輕逐漸變得重,手指顫抖的跡象也越來越明顯。 沒看到嗎? 都是血流不完的血 我的腿,可是被他們一口一口吃掉的。 覃白抓住關鍵:他們是誰。 蘇柏抬起臉,又是哭又是笑,還算周正的五官擠在一起,像一個被擠壓壞了的泥人。 他們當然是惡魔。 不是你們在惡魔夜把我推出去的么? 蘇柏真的遇到惡魔了。 盡管早有猜測,但聽到蘇柏承認,眾人心中還是駭然。 施瑜追問道:惡魔長什么樣子! 蘇柏盯著她不說話。 施瑜有些受不了,她往后縮了縮,也想像覃白那樣表現出一副不好惹的樣子:你、看我干嘛? 你們現在自己出去,不就可以看得到了嗎? 他朝眾人咧嘴一笑。 你! 眾人臉色不太好看。 蘇柏知道現在是他最肆意妄為的時刻,也知道到底得做人留一線。這個游戲有太多意外,而他承受再一次了。 我和你們開玩笑的。 即便是躺在地上,蘇柏也露出爽朗而毫無芥蒂的笑容。 今晚還是只投一個人出去。 我也不用大家提心吊膽,我只針對一個人,那晚把我投出去的人。 如果大家知道是誰,那就更好了。 蘇柏環視眾人,笑道:大家覺得我的這個想法怎么樣?我們不如來投票吧。 第一時間,趙銘傳的目光就飛快地瞥過藺懷生。 覃白臉色陰沉,施瑜緊張,仇背過手,蘇柏一一地觀察每個人的表情與動作 這是一種偵查,也是一種戲弄。 留給藺懷生做判斷的時間不多了。 一串串訊息、一個個畫面飛快地閃過藺懷生的腦海和眼前。 蘇柏,雙腿,第五個安全屋。 仇,嘴巴第一個安全屋? 他自己,心臟,第三個安全屋。 對方首領是誰? 是第幾個安全屋主人? 三、四、六 趙銘傳很有可能知道他是第三間屋主,但第四間是仇出去,趙銘傳不在第四 第一次談論心跳聲時,蘇柏不在,施瑜也沒有正面對聲音表態。蘇柏不是陣營首領,那么現在施瑜最有可能是。 三、四、六 施瑜在四,藺懷生在三,游戲會以藺懷生先行一步結束; 施瑜在三,但前頭第一間是仇,有機會做應變對策; 但如果施瑜在第六呢? 那么下一輪只要他被投出,這場游戲就輸了。 他不能在施瑜的房間被選中。 1/6的概率 有什么方法能夠百分百不被選中。 什么方法? 什么方法? 只有他那個時候不在房間里。 他得死去。 他得死去。 心臟! 就在今晚,他得離開安全屋,來一次惡魔夜。 而心臟的技能僅可使用一次的臨時秘密安全屋,能夠幫助他死去后繼續活著。 藺懷生抬頭,迅速地給了仇一個眼神。 仇微微蹙眉。他記得他和藺懷生交代過,在這一輪藺懷生說真話的技能失效之前,兩個人最好不要有接觸。 就在這時,藺懷生開口說道。 我知道是誰 眾人順著藺懷生的目光看去,正是一張臭臉能夾死蚊子的仇。 是我。 不僅所有人愣住了,連藺懷生自己也愣住了。 他的臉漲紅又最終蒼白,而吶吶無言的細微神態,是他自認為自己這場表演中最出彩的部分。 第111章 猜猜我是誰(18) 所有人都盯著藺懷生。 他們起先不相信,并不是說藺懷生不值得相信,而是沒有人會主動承認。 被投出安全屋可不是換另一個地方過夜或探險。如果玩家之中有人真的高尚到愿意犧牲自己來成全別人,那么這樣一個圣父,又怎么會在第三晚把蘇柏投出去?這本來就自相矛盾。 蘇柏也清楚這點,他笑出聲,促狹地對藺懷生說道。 難道這里有你對象?你這么護著他啊。 對別人感情生活有分寸感的揶揄,是雙方關系親近的體現,但藺懷生和蘇柏絕不屬于這種情況。 藺懷生的臉冷了下來。蘇柏的話讓他很不爽。 而蘇柏說完話后,目光灼灼地盯著藺懷生,想要從藺懷生的反應推斷出那個害了自己的真兇。 蘇柏心里藏著一份激動,因為他覺得自己說得太對了:如果藺懷生不是一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戀愛腦,他為什么要替別人頂包? 于是蘇柏第一時間關注覃白和施瑜,但他很快覺得自己的想法太狹隘了:誰說就得是一個女人呢? 蘇柏重新以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藺懷生這是一個好看的男人,而好看這個詞甚至有些平庸,沒有描述出他身上的特質。這種人,可不僅僅只吸引異性。 甚至還不限于人類。 蘇柏就記得那個管家NPC特別喜歡黏著他。 藺懷生僵著、僵著,他的臉色沒有再恢復健康的紅潤。這就足夠讓人忘了他之前一切的厲害和出挑表現,相信他脆弱得足以被語言摧毀。 有的人憐憫,有的人則狂歡,人性的善與惡體現得淋漓盡致。 蘇柏追問:是誰! 蘇柏現在有一種自己能夠把藺懷生一層層地解剖并研究的感覺了,他會找出那個害自己的人!而這種桃色緋聞也成為過程中娛樂的添彩。 但藺懷生最討厭被研究。 藺懷生狠狠皺眉,表現出很反感的樣子:不! 他甚至連音量都提高了。 這一下重新把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藺懷生張了張口,似乎要說什么,但接下來他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額頭逐漸爬滿汗珠,整個人身陷于難以言述的痛苦中。 他需要一個法子來緩解自己的痛苦,而他最終選擇向自己出手。 圓潤的短指甲,卻像貓爪,也能在纖細美麗的脖子上留下一道道紅腫的傷疤,它們有的裂開,就變成更殘忍和美麗的血痂。 蘇柏駭住了:你在搞什么花樣! 還是施瑜迅速。 他也被嘴巴的技能控制住了! 現在藺懷生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和之前趙銘傳最難受時候一樣。 兩個玩家了。 與其說是嘴巴那個玩家厲害,不如說是他身份牌所帶來的技能讓人眼紅羨慕。 這里只有蘇柏不知道情況,他從地上費力地坐起來,伸長脖子,既不肯放過對藺懷生一舉一動最細致入微地剖析,也不肯錯過施瑜的分析。 但人急起來哪里還顧得了那么多,施瑜根本沒理蘇柏,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看著藺懷生。 趙銘傳被嘴巴封了口,但不全是。 他是被限制了說真話的權利,這之后說假話變成他的本能。 那你呢,藺懷生?你被嘴巴限制了什么能力?和趙銘傳一樣嗎? 施瑜問了一連串問題,說到最后,她反而鎮靜了下來。 你是他。 施瑜說得隱晦,但身為同類,藺懷生瞬間就像理解自己一樣理解了面前這個漂亮女生。 他是第三間安全屋的真正主人, 也是她一直要找的人, 同為首領, 互為敵人。 漂亮的女孩子目光一瞬間逼亮得像獵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游戲的惡趣味,喜歡讓表面強勢的人成為下臣,而表面上的菟絲花當主人。 一定有人小瞧了她。美麗既是施瑜天然的偽裝,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讓她成為被忽視的遺憾。 而藺懷生敏感地注意到施瑜眾多話語中的其中一個信息 她知道趙銘傳目前只能說假話。 如此精準的信息,作為嘴巴的仇主動告訴了藺懷生,藺懷生才知道。那么施瑜是怎么知道的? 皮膚、雙腿、大腦,這三張牌所代表的玩家已知是敵對陣營的。藺懷生快速將身份牌和這個訊息做匹配,最后大膽得出:施瑜作為敵方首領,她極有可能是大腦。 大腦作為人體的神經中樞,統攝其他器官是輕而易舉的事。這也許就指向了施瑜的技能呢? 被拆穿的藺懷生臉色沒有再紅潤過,這似乎是他的露怯,也是他的落敗,極大得滿足了施瑜的得勝心。 她以為自己要贏了,這個游戲馬上就可以結束 第六個房間是大腦的房間。 安全屋主是她。 只要再一個回合,她們這一方面就能獲得勝利。 施瑜擅長于速記和信息整理,當她抽到身份牌后,幾乎迅速就記下了卡牌上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