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6)
但藺懷生只是無從說起。 他總不能說,因為當時他得到了照顧和偏愛,吃到的是貨真價實的佳肴,所以相信祂不是剖尸的惡魔。 這不能成為使人信服的證據。 但藺懷生心里就是有一種莫名的篤定和堅信,認為祂在這一場中的管家身份不會是惡魔。 非要說原因,是祂答應下的,要做一場超高水準的游戲副本來向藺懷生證明祂作為神祇的實力。 管家是惡魔,太拉低祂的水平了。 這也同樣不能說。 藺懷生離開祂而來到真正的游戲場,的確見識到了更復雜和燒腦的游戲機制,但就像月亮美中有缺一樣,神明犧牲了自己,他也犧牲了祂,他們到底不能像之前的幾次一樣時刻親密無間。 那種全世界除了我就只有你的感覺,到底是不一樣的。 藺懷生的話開始多了起來,也有了非常充足的分享欲。他說起了自己在衛兵廳的發現。 我在那邊的彩窗上發現了一塊特殊的鏡子,里面呈現的世界與外面截然相反,天使變成惡魔,善的變成惡的,雖然還不是夜晚古堡的那種廢墟,但這種變化似乎也是一種提示。大家之后路過衛兵廳的時候可以去試一試,看看能不能再找出些什么線索。 而前一天我和覃白還在會客廳另有發現,那里有一把樣式十分詭異的椅子,上面雕滿了人手,意圖也正要抓握我們身份牌里的那些器官。 眼睛、嘴巴、大腦、心臟、皮膚、雙腿。 仇看了藺懷生一眼,意味不明地說:你猜出來了? 藺懷生說道:我想那張椅子或許代表對身份牌的提示,為了防止我們沒在頭一天晚餐中獲得身份牌信息,會客廳的椅子是雙重保險,也是佐證。 趙銘傳補充道:如果是那種椅子,我和施瑜在一樓西側的那幾間暖房也有看到。 施瑜附和:當時即便趙哥有提醒我,我也還是嚇了一跳。 蘇柏聽完一輪,覺得自己錯過的線索最多,便嚷道:這些你們之前怎么不說。 覃白堵了他的不滿。 沒時間。 藺懷生吸了一口氣,輕道:我現在有點懷疑,眼前的古堡恐怕就像那面鏡子所顯示的一樣只是假象。我們所處之地實際是惡魔的狩獵場,眼前這些尸骸就是先前的獵物。 他給了非常多觀點,也做了非常多分析,滔滔不絕,把眾人引向燒腦的方向,好像借此希望他們忘記某個人,別再想著祂的嫌疑。 藺懷生的話說得很明白了,眾人很難不做深想。蘇柏心直口快,說道:這些尸體也和我們一樣曾經是玩家?! 他們面前的這堆尸山不知道有多少具尸體,如果是玩家,一批批的玩家前來送死,那么這個游戲場根本不是正常的副本,而是一個地獄般的屠宰場。 仇冷聲道:還是有區別。 我們要區分,這些人到底是《惡魔夜》的玩家,還是和我們一樣的玩家。 仇的話令眾人恍然想起,《惡魔夜》并不算是他們這一次完整的副本,他們現在身處的是游戲中的游戲,所以,一句話中,雖然同為玩家,但本質上截然不同。真正更容易引發六人危機感的是后一種。 藺懷生說:但起碼我們知道,這一次和以往的副本都不一樣。 在這個游戲場,會死。 而誰又能知道,在游戲中的游戲里死亡,面前這些尸體是否就是他們的下場。 氣氛變得嚴峻。仇打開的這間密室無疑是潘多拉的魔盒,各種負面情緒從中逃脫,接下來開始禍害玩家。 實際上,藺懷生仍然保留了一部分沒說,即他也在那片碎鏡子中看到自己同樣化身為了惡魔。 山羊角、赤眼,這些都是惡魔確鑿無疑的標志。藺懷生需要驗證的問題是,到底唯獨他是惡魔,還是所有在這個副本里的玩家都是。 所以他提起了這片碎鏡子,表面上是信息的主動分享,實際上是一種拋餌手段。 他需要有人去試。 如果玩家們都是惡魔,那么現有的游戲規則就不完全適用,他們需要找到真正的規則;如果只有他是惡魔,那么藺懷生就必須接受任務的更改 改為,獵殺所有人類。 這些猜測和想法不分先后地出現在藺懷生的頭腦中,過多的信息、糟糕的環境,兩者共同迫害藺懷生的腦袋,讓他感到一陣像被針扎似的疼痛。 藺懷生又不知怎么的想起了祂。 神祇竟然會最聽一個人類的話,祂的確給藺懷生帶來了絕佳燒腦的游戲體驗。 地下密室里忽然吹進來一陣風。 好冷! 藺懷生聽到有人這么說。 但當他感受,卻只剩無盡的溫柔。他再一次從這個險象環生的世界里剝離,在短暫而虛幻的錯位里感受到臉頰溫柔的撫摸。然后藺懷生又想起,上個血族副本,同樣也有一間密室,在那里他被世界上所有而無盡的祂的手掌繾綣地觸碰。 就像現在。 所以藺懷生就知道,是祂來了。 祂現在就在自己的身邊。 不久之前祂說的下次見竟然很快就實現。這樣想來,這次副本和之前也沒有什么不同,事實上他們總是在一起的。 得到神明無聲而輕柔的安撫后,藺懷生原本刺痛的大腦得到了舒緩。 其他人似乎也逐漸清明。 施瑜忽然問道。 現在什么時候了?夜晚了嗎? 眾人陡然一驚,地下密室的黑暗讓他們根本忘了觀察外面的變化。如果夜晚已經悄然來至 覃白當機立斷,喝道:跑! 燭光的影子在墻壁上忽大忽小地搖曳,六個人拼命朝上跑。下來的時候不知走了多久,此刻想要逃出去的時候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長得煎熬。 藺懷生跟在人群中,但他的腦子里忽然響起游戲提醒。 那是單獨給他的提示。 【祝賀您,今夜您是安全屋的屋主。請找到安全屋?!?/br> 先前還想過安全屋的排序,沒想到今晚就輪到他自己。 混亂中一切都是無序的,藺懷生因為這則消息難免分心了一秒,就在你推我搡的臺階上趔趄了一下,臺階的另一邊完全沒有擋護,他差點摔下去,還好黑暗中祂的數據流及時把人拉住了。 藺懷生感覺到自己后背被祂輕輕推了一把,他便輕盈地越過層層看不見的黑暗臺階,搶先從密室的出口鉆了出來。 再看外頭,天果不其然黑了。 幾個人連氣都不敢喘,一路跑到了二樓臥室,他們直接略過了前兩晚開過的門。這一次是施瑜找到了安全屋。 藺懷生也因此確定,開門的人和安全屋主人并沒有必然聯系。 她欣喜地尖叫道:快來! 幾乎是踩著最后的時刻,當最后的蘇柏擠進來后,安全屋的紅燈閃爍了幾秒,眾人終于聽到了熟悉的游戲聲。 【玩家已到達安全屋。安全屋開啟?!?/br> 安全屋上鎖,屋內隨即亮光,映入眾人眼前的是刺眼的紅色。 而藺懷生也單獨接到了游戲指令。 【請你驅逐一個人類,使兇殘的惡魔得到順撫?!?/br> 幾乎是同時的,趙銘傳說:就按照之前約定好的,按順序吧,今晚誰出去。 在得知密室和那些尸體的存在后,再次面臨投人的環節時眾人的心態又和之前不一樣了。 仇抱臂:我去吧。 他的耳釘也被屋子里的紅光襯成紅色了。 就按照上個回合說的辦,這次把我投出去。 被內涵的趙銘傳笑容有些掛不住。 藺懷生看了看這兩人,耳邊游戲的聲音又吵得他頭疼,幾乎是瘋狂地催促他做決定。而藺懷生也終于做出選擇。 緊接著,游戲提示道。 【屋主已做出選擇?!?/br> 【現在,請玩家蘇柏離開安全屋?!?/br> 蘇柏的臉色瞬間白了。 第104章 猜猜我是誰(11) 樂天派如蘇柏,也很難笑得出來了。 不、不是,怎么又是我??? 他說著,目光不停地掃視其他五個人,不甘心地想要看出到底是誰把他投出去的! 藺懷生當然不會讓蘇柏發現,他完美地隱匿在人群之中,表情是挑不出錯處的疑惑和謹慎。 蘇柏沒有找到。 他rou眼可見變得焦躁和憤怒,但他也無法做什么,游戲規則束縛住了他們,甚至是愚弄、戲耍。 【重復!請玩家蘇柏離開安全屋?!?/br> 像是被這聲音激怒,蘇柏猛然吼了一聲:今天晚上不是我! 他說著,手指向一旁的仇。 是他!該輪到那個帶耳釘的家伙被投出去,你瞎了嗎! 蘇柏吼出的這句話,既是對游戲,也對今晚的安全屋主。他想不明白他想不明白??!憑什么是他!之前所有人不是約好每人一輪次嗎?為什么單獨針對他!蘇柏的眼睛因憤怒而泛著赤紅的底色,甚至表情也因為猙獰變得扭曲。他讓藺懷生想起了衛兵廳那片鏡子里看到的自己。 惡魔。 這個游戲仿佛極力地向玩家們傳遞一個訊息:玩家才是惡魔。 安全屋內只有蘇柏的憤怒,一向軟硬不吃的仇也沒有像之前那樣當即嗆回去。倒不是眾人怕了蘇柏,而是他們也想不到蘇柏被投出去的理由。一時間,探究和懷疑的眼神落在了蘇柏身上。而這似乎是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前一晚那個笑嘻嘻坦然走出去的蘇柏消失了,年輕男人直接掏出了他的槍。他竟然也藏有一把槍! 漆黑的槍口朝向對面的五人,有些晃抖,夾雜有憤怒和惶恐。覃白二話不說也掏出了槍。 僵持的對峙將流程拖長,蘇柏打破了之前游戲的安全范圍。 安全屋里第一次出現閃爍不停的紅光,真實的空間因此仿佛被切割成靜態的畫面。在強光下,玩家們根本睜不開眼,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面對方的影子,脖子以上的腦袋像被猛然拔長,整個身影瘦長而畸形,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紅光與黑暗交替,睜眼,閉眼,睜眼閉眼到最后,他們根本看不清站在自己對面的人影是誰。 【請玩家蘇柏離開安全屋??!】 所有人的大腦都不斷回響著游戲的這句警告。之前,沒人想過游戲提示也會成為造成傷害的一種途徑,眾人頭痛難忍。 蘇柏受到的影響應該最深,伴隨著嚎叫呼痛,他持槍的手腕顫抖得更加明顯,趁著這個機會,臉流冷汗的覃白咬牙托穩了槍,強硬地呵斥他。 出去! 蘇柏猛地一抖,他好像突然活了過來,又好像突然死去。他的臉蒼白,眼睛卻黑得發亮。他最后看了一眼安全屋里的剩余人,然后踉踉蹌蹌跑出了安全屋。 但也許活過來的是安全屋。當門重新合上的那瞬間,紅光和回響都消失了。安全屋成功地排除異己,就心滿意足地放過了剩下人。剛才所發生的的一切好像只是眾人集體發的一場夢。 眾人臉上還都是汗、都是慌,幾個人沒有形象地坐在地上,花了好幾分鐘才緩過勁來。 仇一開口就是勁爆。 有人動手了。 他的表情很難看。 之前游戲雖然艱難推進,但玩家之間整體還處于平和相處、或者說謹慎試探的狀態,但現在有一個人率先推動了第一張多米諾骨牌,那么接下去游戲就很可能以勢不可擋的迅猛態勢發展下去,所有人都會出手,都有可能做得更過分。 現在就已經沒有人應仇了。 不過仇骨子里的獨讓他根本不屑于配合其他人彎彎繞繞的心思,他想挑明了說的時候,其他人也別想裝糊涂。 蘇柏身上一定有什么特殊點,讓那個人著急地想要把他推出去。 而那個人,不必仇再說,所有人都知道是今晚安全屋的主人。 某種程度上,仇基本猜中了藺懷生的心理活動。 施瑜接話:蘇柏他能有什么特殊 但說著說著,她聲音就漸漸小了,她想到了:如果說特殊,最特殊的不就是陣營首領嗎? 所以蘇柏是嗎?施瑜的神情中傳遞出這個意思。 如果藺懷生能像先前一樣給人解惑,就會告訴施瑜:很遺憾,蘇柏不是。 當他選擇了蘇柏后,游戲系統并沒有后續新消息,仿佛隨著蘇柏的離開,它就完成了自己這個夜晚所有的工作和使命。 藺懷生猜錯了。 他不動聲色地把目光從施瑜身上收了回來。 無論今晚應該輪到誰,藺懷生作為陣營首領的獲勝途徑都只是在自己擔任安全屋主的時候把敵方首領投出去。而他原本就鎖定了目前嫌疑最大的施瑜和蘇柏,只需要在這兩個人中做選擇。 如果選施瑜,其他人同樣會因為人選的變動而感到警惕,但比起已經被投出去的蘇柏,選擇施瑜的風險當然小得多。 也許其他人會小心謹慎為上,但在藺懷生看來沒有意義,他冒著風險二選一,已經有最高50%的概率能贏,他只要能投對,他就贏了,無需思考之后的事情。這個游戲有太多的未知數,隨著輪次越往后,情況只會更復雜危險,藺懷生沒有必要走穩妥路線拖好幾個輪。而先前種種,讓他更懷疑蘇柏。 只是他的運氣一向不太好。 蘇柏不是,他一下子轉攻為守,要做的便是務必隱瞞好他身份牌,直到下一次他再成為安全屋主人。 想明白的藺懷生有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一道目光似有若無地停留在他身上。藺懷生對此十分敏感,立刻鎖定目標,估計對方也沒想到藺懷生會如此敏銳又如此迅捷,視線收得有些倉促和不自然了。 是趙銘傳。 藺懷生面上不顯,仿佛只是不經意看了對方一眼,但他心里已經把趙銘傳打上重點標記。 在這個時候暗地里觀察他,是發現了什么嗎? 就在這時 眾人臉色忽然一變。 也是趙銘傳說道:又來了。 是什么?藺懷生毫不知情,但正因為毫不知情,藺懷生也在幾秒之后迅速反應了過來,是他聽不到的動靜心臟的聲音。 這一個夜晚,心臟牌的主人依然身處安全屋,向在場每一位忠臣無形地透露著自己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