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7)
藺懷生睜開眼,黑暗完全無礙他看清一切。 他面前是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明明四肢修長,卻以一種格外別扭的方式非要擠在他的懷抱間。而他身后的那一個則截然相反,雙手雙腳張開,像觸須一樣緊緊地纏著藺懷生的身軀。 面前的這個家伙仿佛渾然察覺不出侯爵大人的怒氣,他埋在藺懷生的肩頭,甚至發出明顯的嗅吸聲。 好想你。 他毫不掩飾藺懷生的迷戀。 而在他說之后,身后的那一個男人也開始有了動作。他沒有那么急切,可是雙手仍然保持著一刻不離藺懷生的動作在藺懷生的身上游走,仿佛他們的兩張皮緊緊黏在一起。 他們之間并不說話,交替著,配合著,共同纏緊藺懷生。而藺懷生的睡袍被他們蹭亂,隨著裸露的肌膚逐漸變多,他的肌膚饑渴癥也無可救藥地犯病。 而他們,好像知道藺懷生的病,還打算以此拿捏他。 白蘭地,龍舌蘭,你們兩個想惹我生氣么。 藺壞事捏住前一個人的脖子,像教訓不乖的爬床寵物,口吻陰測測地說道。 他的壞脾氣一覽無余。藺懷生在這個世界穿上最頤指氣使的矜貴皮囊,性格也故意表現得很壞,可人設只是游戲里錦上添花的助興形式,虛假的東西不應該成為束縛和枷鎖。 藺壞事以往并不認同這種負面的情感關系,但隨著他在這個游戲里的每一次糾葛、他的每一次運用,到現在,藺懷生竟然不由自主得下意識就選擇了這個方法。 這是不對的。 藺懷生深呼吸,試圖平靜心緒,同時想收回很有威懾的手??蓪Ψ絽s誤解了藺懷生的意思,急急忙忙地湊上來,藺懷生尖銳的指甲就在那人的脖子前劃出一道口子。 對血液的渴望瞬間充斥滿藺懷生的感官,但這一次他忍住了。藺壞事打開燈,看清這兩個大膽的不速之客。 幾乎是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黑發則已經是藺懷生所養的血奴的固定特征,如果頭發的長度代表這些血奴留在這里的時日,他們還遠不及竹葉青,到肩膀,只是短發到長發、為一個人剛剛開始改變的地方。 脖子上帶著血痕的是龍舌蘭,他問:您是餓了么? 聽聞,白蘭地目光閃爍,似乎也打算放出自己的血液。 床上有一對如同解語花般貼心又熱情的雙生子,實在是一件旖旎過了頭的妙事,給人的視覺沖擊也格外強烈。而他們直勾勾地望著藺懷生,既有對藺懷生的渴求,又藏著一股蓄勢待發的進攻。 黑發,黑發,藺懷生又氣又笑。 今晚為什么自作主張過來,不怕死嗎? 龍舌蘭說:竹葉青這陣子有點小感冒,今天晚些時候去看望他,從他那里知道您剛離開的事。 竹葉青看起來毫無疲憊,想必大人溫柔對待了,只是我們兩個難免怕大人委屈了自己。 看起來,龍舌蘭是雙生子里更會說的那個。 于是藺懷生朝白蘭地勾了勾手指。 他的目標明確,超出雙生子的意料之外,畢竟之前每一次他們都是共同取悅藺懷生。他們發現這位血族不僅對食物挑剔,更對人類的肌膚和體溫貪婪無度,這也是他們兩個人之前一度受寵的原因。 白蘭地看了一眼弟弟后,二話不說來到主人的身邊。 藺懷生摘下手套,仿佛賞賜一樣丟到了龍舌蘭的身上,可真正的眷顧給了白蘭地。藺懷生肆意地撫摸著自己的所有物,到后來坐到了白蘭地的懷里。 而龍舌蘭只能得到一副毫無體溫的手套。 藺懷生掀了掀眼,對著被冷落的、嫉妒難掩的龍舌蘭說道。 我不喜歡話多、小心思也多的人。 如果有小秘密,最好藏得好一點,不要讓我發現。 第76章 進食游戲(5) 藺懷生太知道怎么懲罰一個人。 用言語,用感情,手提溫柔鈍刀,但是割人最痛。他簡直是感情里戰無不勝的強者,用著他最拿手的好戲,而每個世界那些新的皮囊和故事也通通來為他妝點。 龍舌蘭壓住急促的呼吸,那些話語令人傷心,傷心必然有疼痛,而疼痛會帶來興奮。 他不想藺懷生看到。 畢竟生生是那么的聰明,他每次總要想很久的借口才能掩飾過去。 龍舌蘭垂下眼,前額稍長的碎發遮擋住他的眉與眼,看上去十分令人憐惜,仿佛他犯了什么錯都會讓人原諒。 我和您道歉。 您路過房間門口的時候,我從等待時的雀躍到最后的失落,那種沒有被選擇的滋味,我不想再體會了。所以這是他選擇主動出擊的原因。 可藺懷生沒有回應。這讓龍舌蘭甚至想要馬上抬頭,哪怕暴露自己眼中洶涌的情愫也無所謂。而在他抬頭之后,他看到與藺懷生言語上冷漠相反的,是他帶著興味笑容的表情。他仿佛饒有興致地觀看一場馬戲,而龍舌蘭只有盡力演出,才能博得看臺上這唯一觀眾的掌聲。 于是一場馴服開始上演。這是每個世界固定的戲碼,每一次,藺懷生都會從看臺上走下,拿起訓誡的皮鞭。從訓誡到馴服,祂的意志越來越乖順配合,可訓誡還是每一次發生,那么所有不痛不癢的鞭笞,都成為了無心插柳的調情。 龍舌蘭也露出一絲笑容,壓抑的興奮和雀躍全都要掙脫鎖鏈。純黑色的大床,就回到第一個世界的黑暗囚牢,那張緊緊挨挨容納著兩個男人的單人床,那是祂一切感情的開端。而生生此刻就在這張輪回的床上,龍舌蘭想要立刻回到他身邊,重啟那段最快樂的時光。 龍舌蘭從來不介意當狗,也不認為狗在感情里是一種被貶低與蔑視的代稱。因為他被馴服了嘛,而在人類的征服史里,狗是最親密的伙伴,是被馴服得最成功的物種。 當龍舌蘭自詡狗時,他就主動拋棄了作為一個人的行為舉止。在這張床上,他與藺懷生之間的距離,他不用行走的方式完成,而像一只真正的狗一般,手肘和膝蓋并用,慢慢地爬著靠近他的主人。這期間,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著藺懷生,又沒有那么乖順,是屬于狩獵前的鋒芒。 這整個過程,藺懷生完全沒有阻止,直到龍舌蘭將下巴輕輕地搭在藺懷生的掌心。這需要他完全地趴下來,一個人類的身體和內心都低到了塵埃里。 藺懷生抬手,托著龍舌蘭的臉。不需要他這樣做,就是原諒了他之前的放肆。 白蘭地在藺懷生身后抱著他,他看著藺懷生和龍舌蘭的交鋒,但看不到藺懷生的表情,他只會狹隘地往一個個值得嫉妒的方向猜測。 比起能言善辯的雙生子弟弟,白蘭地也有表達他自己小心思的方式,他趨近藺懷生,胸膛和侯爵大人的后背不動聲色地緊貼,他知道對方喜歡這個。 大人,如果您罰龍舌蘭,我也需要您的懲罰。 他幾乎是貼在藺懷生的耳邊,說話間溫熱的氣息徐徐地撲灑在了藺懷生的耳骨上。 我跟他想了一樣的事。 面前的這個表示親昵,身后的也來貼近,好像和一開始的那個血rou與骨搭成的囚牢沒有什么差別。 藺懷生側過臉來,看著白蘭地用更為平靜沉穩的表情訴說他們兩個的真心話。藺懷生突然撲哧一聲笑開,他原先表現出來的怒氣好像如被拂去的烏云一般散了。他不再為難人,反而湊到白蘭地的唇邊,給了這個誠實的奴隸一個獎勵的吻,看得龍舌蘭眼熱極了。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世界藺懷生好像毫不吝嗇他的吻。他完美地演繹一個耽于享受的血族,主動給予任何一個玩家輕浮的感情。盡管這是祂分攤風險的伎倆,但現在卻開始對每一個輕易得到青睞的碎片心生嫉妒。 龍舌蘭幽暗的眼睛注視著那張和他一樣的臉和藺懷生接吻,還有另一個影子透過他的眼睛看著這一切。這個畫面在撩撥氣氛中又摻雜了幾分詭異,龍舌蘭喉嚨滾動,受傷的喉嚨因此泛出更多血的香甜。 現在他仿佛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如果生生每一個人都會吻,他只會更不滿足、把藺懷生困在這個世界,然后無限分裂出更多相似外表相似性格的復制品,都來藺懷生的面前排隊,然后覬覦比吻更多的東西 藺懷生親完白蘭地,兩個人之間交換的唾液還連著絲。 這么乖? 還是膽??? 藺懷生取笑白蘭地的不打自招,但也只調笑這么一句,而后一邊親昵地撫摸雙生子哥哥的臉龐,轉頭另一邊手指勾了勾弟弟的下巴。 我沒有生氣。 一句話,就把雙生子都安撫住了。 藺懷生抬高龍舌蘭的下顎,使他脖子間的傷口能夠看得更清楚。 回頭處理一下,別留疤了。 看上去并沒有打算來一場送到嘴邊的美食享受。 龍舌蘭和白蘭地對視了一眼,這點小動作很容易被藺懷生抓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雙生子,所以彎彎繞繞的心思還能更多。 乖一點。想喝血的時候會叫你們的。 還有,十天后血族有個會議,連續幾天都有宴會,自己到時候小心點,別亂走動。漂亮血族瞇著猩紅色的眼睛,也故意露出上下獠牙,擺出一副嚇唬人的樣子。 我可不希望自己的東西便宜了別人,還要被那些惡心的家伙假惺惺地夸一句大方。 這樣子的藺懷生像一只危險的豹子,但漂亮的斑紋和貓科動物讓人類愛不釋手的特征,總會讓一些不要命的人類心中蠢蠢欲動,不斷地靠近,如果能夠撫摸他的毛發、將他抱在懷里,虛榮心和滿足感將達到極致的頂端。 原來這個世界的生生有另一面的可愛,看樣子羔羊還是先入為主的印象,愛是逐個累加的砝碼,天平的另一端就一定要跟著加碼,愛稱、瘋狂、演技什么都摞上去。 龍舌蘭止不住地笑,他完全陷入了一種上癮的快樂中,甚至眼淚都笑出來。他欺身,做很有侵略性的舉動,但結果又是那么黏人,抱著藺懷生曲起來的一只小腿,下巴則輕輕抵著藺懷生的膝蓋。 放心,我的大人。 雙生子的五官深邃濃艷,像是一副絢麗的油畫,但體格精健,便毫不女氣,其實比藺懷生更像大型的貓科動物。 如果是別人,我一定會殺死他的。 瞧他說的狠話,好像一個人類殺死吸血鬼是很平常的事一樣。 藺懷生順手揉亂了他的黑發,把一只很不好惹的豹子揉成渾身炸毛的貓咪。 我喜歡牙齒鋒利的小貓。 只要他不咬主人的手。 說完,藺懷生的臉忽然被身后的白蘭地蹭了下,對方留到脖頸的長發也爭相來取悅藺懷生。藺懷生愣了愣,隨后反應過來,對方是在模仿貓科動物的親昵。 那小貓今晚可不可以留下來。 實話說,他用這種淡淡的口吻說這種話,還挺要命的。 對方都誠懇努力到這種份上,藺懷生覺得自己似乎不答應有些不近人情了。就在這時,走廊上發出恐怖的聲響,像是一整面墻轟然倒塌。 藺懷生冷下臉,一個瞬身直接到了門外。 只見皮斯科臥室的門直接四分五裂,而皮斯科本人更是倒在走廊的地上,藺懷生出現在走廊上的這一會,皮斯科根本沒有辦法從地上爬起來。 藺懷生剛扶住皮斯科的手臂,房間里就有一陣凜冽的風削向他們。 一個高大的身影從暗處一步步走出來。 雙排扣西裝搭著一件斗篷,及腰黑發,對方摘下他的無框眼鏡扔在地上,皮鞋碾壓過去,在精貴的木地板上留下好幾個深坑,而眼鏡下,是一雙金色眼睛。 看來我太久沒有管教你了。 對方的語氣并不嚴厲,但藺懷生還是額角滴汗,那是血族血脈的壓制。漂亮的血族睜著不服輸的血眸回視,但威懾力在他凌亂的睡袍下大打折扣,甚至會有陰暗的猜測,想他是一個外強中干、人人可以欺負的帶刺玫瑰。 藺,誰給你的膽子,把長輩的臥室分給一個下等奴隸。 白蘭地和龍舌蘭這時也從臥室里跑了出來。 男人瞥到這些奴隸如出一轍的黑發,再看藺懷生脖頸后淡粉色的痕跡,眼中寒意更甚,竟然由金眸逐漸轉化為了血色。 穿好你的衣服,身上帶著野狗撒尿的痕跡也敢這樣出來見長輩,藺,你的禮貌吃到肚子里了嗎。 這就是藺懷生所謂的那位父親大人。 藺懷生磨了磨牙,舌苔碾壓過尖銳的牙齒帶來一絲痛感。 很好,特別好,希望這位父親大人并不屬于某個人的小把戲否則,藺懷生覺得自己能把這份不愉快記很久。 第77章 進食游戲(6) 藺懷生的這位父親大人名叫阿琉斯。 但他們之間并沒有真正的血緣關系,只是阿琉斯初擁了藺懷生,把他從一名人類變成血族。 這一對父子都是血族中的異類。按照人設,東方面孔的藺在一群血族中不僅長相特殊,他對父親的感情也另類。依照血族的傳統,父親這個稱謂是對強者的敬仰與孺慕,并感激對方給予自己第二次生命,這些感情中唯獨不包含戀慕的愛情。沒有人會愛上自己的父親,哪怕是名不副實的父親。 藺懷生變成血族的這幾百年間,他由人類變成另一個種族后所產生的心理排異,讓他把自己的全部都寄托在了阿琉斯身上,渴望他的關注和愛,如果沒被滿足,就無理取鬧得像一個被慣壞的孩子,哪怕阿琉斯對自己羽翼下的這只東方小蝙蝠沒有幾分真正的愛護。 但藺懷生是他唯一初擁的孩子。血族是一個尋歡作樂但也極度排外的種族,為了吸食血液,他們一輩子咬過無數人的脖子,但也不一定會對那些人進行初擁,除非他們需要附庸。而這些孩子就是最好的幫手。 而在藺懷生之前與之后,阿琉斯從來沒有過孩子,也不需要孩子。他獨來獨往,強大到讓同族和敵人都恐懼。所以這少得可憐的特殊,都助長藺懷生的瘋勁,別的血族也容忍了這個東方小蝙蝠的狐假虎威。 侯爵藺大人戀慕自己父親到瘋狂的地步,而他們很久沒有見面了,藺懷生有多歡喜失態和小心翼翼都不夸張。但藺懷生遵循人設是因為他玩得沉浸和開心,倘若他不高興了,他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 東方美人攏了攏自己的睡袍,好像遵從著年長者的教訓。但仔細看他的眼睛,卻帶著幾分漫不經心。阿琉斯當然看到了,他不怒自威的臉色更沉,倒沒有料到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這個在他面前只會討好賣乖的小東西變成了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