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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走出眾人視線,神色驀地轉為狠戾,從牙縫間吐出兩個字:“去找!” 身旁暗衛領命而去。 ☆、虔城 再次醒來的時候,眼皮沉沉的,睜眼都覺得費勁。承熹已經分不清日子,也不知自己昏迷了幾日。 這一路上她醒過好幾回,醒來時都是在馬車上,只要她清醒片刻,便有人強行給她灌下一杯參茶,隨后再用那迷香把她迷暈過去。 這回醒來卻是躺在床上的,身下床鋪柔軟,淺色的床帳上繡著朵朵杜鵑,卻不是簇新的,顏色泛了白,仿佛掛了有些時候。 連著幾日不食不水,承熹頭昏腦漲,丁點力氣都提不起來,稍稍醒了醒神,把這房間細細打量一圈。 這房間不大,兩床一桌一柜,布置十分得簡單。窗臺子底下有一個陳舊的鏡臺,上頭的紅漆剝落,露出木料原本的顏色。細頸的青花瓷瓶里插著一束花,花已干枯得卷了瓣,不知放了多久。 窗外霞光正盛,西邊的天空被日頭染得暖紅一片,聒噪的蟬鳴聲聲入耳,此時正是黃昏。 她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先前這些人把她裝在棺材里上路,大約是還沒逃出追捕,此時能如此悠哉,定是已經出了襄城。 離江儼越來越遠了……承熹眼睛一酸,不敢再往下想。 一位錦衣男子坐在小桌旁,手中拿著一把匕首把玩。這男子玉冠束發,眉峰凌冽,神情疏淡,他早在承熹初醒之時便已察覺,卻也不率先作聲,時不時掃她一眼,像是在等她開口。 承熹顰眉瞧了許久,也沒記起這人是誰,喉中干澀,連啟唇都費力:“你是何人?” 那人抬眼瞧她,嘴角噙一抹笑,清清嗓子問:“公主不認得我了?” 這聲音,分明就是先前的欽差陸甫! 可他的臉早已不是先前那張了。承熹想起先蠶禮上假扮京兆尹的賊人,登時明白這人先前定是易了容。在他臉上探尋好久,卻找不出與先前陸甫有丁點相似之處。 她本性純良,只知是易容之術,卻根本想不到天底下還有人|皮|面|具這般叫人毛骨悚然的東西。 承熹心中暗嘆,先蠶禮再加上這回,自己兩回都栽在同一個套路上,下回若是再與人同行,非得叫侍衛把同行之人的臉摸個仔細。 “你到底是誰?”她冷聲道,只是此時這般憔悴的模樣根本沒半分威懾力。那男子笑笑,也不欲瞞她,坦然答道:“我乃裕親王長子?!?/br> 裕親王? 承熹想起自己先前的猜測,在京城時便對重潤有過懷疑,卻苦于沒有證據,此時看來,重潤果然逃不了干系。 她撐著身子坐起,稍稍一動便覺胃里一陣絞痛,這些人忙于趕路,也不說給她吃飯,一連好幾天不食不水,她還沒受過這般的罪。 承熹側過身避開他的視線,理了理衣裳,聲音冷靜自持:“世子出身名門,緣何是這般宵小之輩?” 聽到“世子”二字,那男子眉峰一厲,心中惱怒,卻硬生生扯出一個笑來,冷聲道:“我可不是什么世子,裕親王還有一長子——容元綸,公主可曾聽過?” 承熹自然是沒聽過的,她長在京城,對東南的事通通不知曉,只知裕親王有一子一女,卻不知他還有這么個長子。從來爵位傳嫡,這人定是個庶子。瞧他如此氣怒,大概是不甘心爵位旁落。 容元綸斂下怒氣,又淺笑說:“若論親緣,公主喊我一聲堂哥也是當得的?!?/br> 承熹扯扯唇,避開這話問:“這是何處?” “這里是麻城?!比菰]也不怕她跑了,告訴她也無妨,“此處是個小客棧,稍作休整,我們再上路?!?/br> 京城與虔城之間隔著商丘、淮濱、麻城和吉安。此處已是麻城,再有三兩日,便到裕親王的封地虔城了。 承熹心中更沉,他既然敢在此處休整,想來是已經逃出了儀衛的追捕?!澳闳羰怯性捯獑?,直接問我便是,緣何非要把我抓去虔城?” 容元綸似乎被她這般坦然的話逗樂了,搖搖頭說:“堂妹身份貴重,自然是有大用的?!币姵徐渌朴胁唤?,便說:“我去年年底就入了京城,等了這小半年,這回一路跟著你來了襄城,若不是為了抓你去虔城,何苦費這般功夫?” “襄城的地龍翻身也是你們所為?” “是也不是?!比菰]眸光一閃,“地龍翻身確是真事,只是我著人稍微夸大其詞了些?!?/br> 瞧見承熹還要開口,他出言打斷:“可莫要問了,該你知道的,我也無須瞞你。至于旁的,待你到了襄城,我父王自會與你說明白?!?/br> 承熹默不作聲,瞧見桌上擺著一桌菜,起身凈了手便去用膳,身是階下囚,卻安之若素,也分毫不擔心這菜里頭是否有下毒。 “公主果然是聰明人,先前我怕你醒來哭鬧不休,還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叫你安分,如今方覺我是多此一舉了?!痹捖?,容元綸把先前握在手中的匕首隨手丟在了一邊,顯然方才他就打算若是承熹大喊大叫,便用自己的法子叫她安分。 承熹夾菜入口之時動作一滯,微微顰了眉。容元綸饒有興致地瞧著,嘴角斜挑一抹笑:“粗茶淡飯,堂妹可莫要嫌棄?!北阋沧诔徐涞膶γ?,與她一起用了晚膳。 時不時還給承熹夾個菜,十分得好興致。承熹也不作聲,默默扒拉到一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