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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來是哪家的小姐吧,興許已經與魏家定了親? 魏明忼臉色一變,嚴肅道:“莫要胡說,這是承熹公主,還不快過來拜見!”還小心翼翼瞅著公主的臉色,怕她聽了生氣。 容婉玗還不至于為這事生氣,哪怕說話的人眼神不太好使,好歹是魏明忼的友人,也得給幾分薄面。 同行的幾人恭恭敬敬見了禮,拼了個桌,也不嫌棄他們動了一半的菜,喚來小二添上幾個菜又開了宴。 一桌人都吃得拘謹,有意無意地捧著公主??扇葡露潜懵读嗽?,有些話開了個頭才發現不太合適姑娘們聽,只好又訕訕閉嘴。 容婉玗見一桌八尺男兒都縮著肩膀默默吃飯,連說話都要小聲咬耳朵。心覺好笑,見氣氛尷尬便主動告辭了,魏明珠自然也與她一起。 把明珠送回了魏家,又委婉謝絕了魏大夫人的留宿,坐上馬車回了宮。 * 長樂宮守門的兩個小太監正在吃浮元子,見公主回來了,連忙抹抹嘴,擠出笑臉上前請了安。 皓兒今晚興致勃勃逛了一路,此時已經困得不行,紅素要送他回秉謹閣。便只剩下江儼默默跟在公主身后。 連廊上掛著的紅燈籠還沒有撤下,紅燦燦的看得人心生歡喜。今日玩得盡興,公主難得心情這么好,連步子都輕快了一分。 她一向走得極慢,江儼跟在她后頭一步一停,也不比她慢。 江儼抿抿唇,忍不住開口問:“公主今日可開心?” 公主臉上常常都是微笑,若有跟她不熟的人,往往都會覺得公主待人和善。只有在她身邊呆了多年的人才知道,這淺淺淡淡的微笑,往往都是生人勿進的潛臺詞,她也只對不熟的人會這樣。 在真正相熟的人面前公主會變得自在一些,也要比往日那般恰到好處的微笑要多上許多人情味。 江儼在她身邊呆了多年,很早以前就能從她眼角眉梢的些微表情中看出端倪,這日的公主,自然是極開心的。 可他不知怎的,卻偏偏想要多此一舉得問上一問。 容婉玗沒答他的話,只偏過頭看了看他,臉上笑意更明媚了些,連眸光中都有盈盈璨亮的光點。江儼心一酸,又放輕了聲音問道:“公主……可是對魏家二公子有意?” 公主似是沒有聽清,揚眉去看他。江儼吞吞吐吐道:“魏家二公子為人不夠嚴謹……也不夠細致……魏家家大業大……他不合適……” 江儼在她身邊呆了多年,一向寡言卻坦蕩,從來沒有背后非議他人的習慣。這短短兩句,就已經說得頗為艱難。 江儼深深吸了口氣,認真重復道:“他不合適?!?/br> 公主突然有點聽不懂他想說的是什么,怔忪些時,看著遠方燈火璀璨的亭臺樓閣,聲音飄飄忽忽似離得極遠:“你莫要多想,自打回了宮,我就決定要在父皇母后身邊呆一輩子了,把皓兒好好養大便是唯一的念想,不會去想那些有的沒的?!?/br> “公主怎么會如此想……”江儼輕聲勸了句。公主殿下尚年輕,今后更有大半生美好時光待享,怎么偏偏不去想了呢。 公主神色平靜地看著他,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是什么感覺。許久的沉默,她才淡笑道:“魏家二哥于我來說,只是個久別重逢的朋友,你莫要多想?!?/br> ——你莫要多想。 江儼心中微沉,想說自己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他也不知公主理解成了什么,可這話聽來只覺得奇怪。 回宮這月余來,兩人見面多了許多,可江儼總是覺得哪哪兒都不對。公主還是像以前一樣溫柔的說話,還是像以前一樣溫婉的笑。 可江儼卻能分辨得出,她待他,是真的不如從前親近了。就好像有許多無形的手推拒著他,把他擋在公主的心外,不讓他靠近半分。 五年的隔閡像無法逾越的天塹一般橫亙在他們之間,一年又一年一點點擴大,如今已生生隔開了萬丈溝壑。 她不走過來,而江儼也不知該如何帶她走過來。 江儼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清清淡淡的,卻有著難以察覺的低落:“公主,是不是……在怪我?”——怪我五年前不辭而別地離開,五年后又自作主張地回來? 他問得不清不楚,公主卻明白他在問什么,怔怔看著他陷入沉思。許久后才把目光移向遠處,靜默片刻后緩緩答:“我沒有怪你?!?/br> 江儼整顆心慢慢地下沉,平日面無表情的臉也一點點破冰,顯露出些許慌張無奈的神色來。他寧愿她打他罵他,便是想要他的命,他也能毫不猶豫地親手奉上。 他最怕的,就是她什么都不說,把心事埋在心底,把難過與眼淚通通都自己忍著。 江儼艱難地解釋道:“屬下……屬下不想離開的,因為……一些原因才離開殿下,去了太子身邊?!?/br> 公主沉默了一會兒,聲音低弱,飄在風中弱不可聞。江儼凝了心神努力去聽,才聽到她是在問:“是有不能說的苦衷?” 江儼重重地點了點頭,怕這夜色太暗她看不清,又“恩”了一聲。 公主沉默著看他,臉上表情奇異,有悲傷有不解有怨,最后通通變成了釋然——他五年前不辭而別,便是如今都不打算給她一個解釋。 只覺說不出話來,只能仰著頭看著他,靜靜凝視了許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