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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臉色白慘慘的,呼吸低喘,看起來十分虛弱。趙姑姑想要扶著她坐起身,她擺了擺手揮退了她。 容婉玗坐在離她一丈遠的距離,這個距離不算疏遠,但也絕對算不上親近。就連她的問話中都顯得少了一分真誠——“老夫人身子如何了?” 徐老夫人假意咳嗽了兩聲,深深喘了幾口氣,才虛弱地忿忿道:“你還知道來看我?若不是我讓慧芝去找你,你是不是要讓皓兒徹底忘了我這個祖奶奶?” 公主聽得有些心煩,若是以前她還是徐家媳婦的時候,看老夫人趁病拿喬,定會溫聲軟語地哄兩句??涩F在兩家姻親都成了這般這樣,老夫人還想頂著祖母的身份充她的長輩,確實有些難看了。 她平日里不愛梳妝打扮,可畢竟是個女兒家,又怎么會看不出老夫人那白慘慘的臉上涂得都是脂粉,她隔著一丈遠都能聞到脂粉味。 既然她都帶著皓兒來探病了,老夫人不過小小風寒,又何必裝作病重起不了身,真當她是傻子一樣好糊弄了! 容婉玗眸色加深,斂眉淡淡道:“若是老夫人不歡迎,我們這便離開?!闭f罷便要起身。 趙姑姑趕緊上前兩步攔下,語重心長道:“老夫人不過說兩句氣話,公主又何必在意?” 皓兒也捏了捏公主的手指,看看床上的徐老夫人,又仰著頭眼巴巴地看著她。容婉玗勉強笑了下,推他上前,“過去跟太奶奶說說話?!?/br> 皓兒坐在老夫人床邊的腳踏上,老夫人讓他坐上床來也不肯。老夫人擠出個笑臉問他:“皓兒在宮里住得好不好呀?” 皓兒點點頭,悶悶答了聲“好”——這倒是真話,宮里疼他的人多,江儼每天閑來無事便陪他各處去玩。前幾日又是連著十天的年假,整日出宮去許多小同窗家里做客,清晨出宮傍晚回來,玩得樂不思蜀。 老夫人無聲抽噎了兩下,又問:“皓兒想不想回來呀?” 皓兒沉默不說話。徐老夫人又軟聲道:“你爹跟太奶奶都在這,你又是我徐家的孩兒,哪有住到別處的理兒?” 皓兒皺了皺小眉頭,還是沒接話。 “太奶奶好吃好喝養你這么大,皓兒真舍得再也不見太奶奶?” 容婉玗坐在一邊默然不語,眼底是淺淺的嘲諷。 皓兒也不喜歡聽徐老夫人說這樣的話,低聲控訴道:“你們放壞人進來氣娘親,駙馬還欺負娘親?!?/br> “哎喲我的小祖宗喂!”徐老夫人連連哀嘆:“太奶奶怎么舍得欺負你娘親,太奶奶疼你娘親還來不及!”話落便又是說自己這半月來怎么怎么難過,病得怎么怎么嚴重云云。 容婉玗默默聽著,也不插話,垂著眼一根一根地捏手指,按揉掌心的xue道,動作緩慢細致,直到兩手都溫溫潤潤的不再冰涼,才重新把雙手貼上手爐。 又留了一會兒,看著老夫人喝下了藥,聽完了她“藥太苦”“糖太甜”“舌頭發苦”“吃不下東西”,絮絮叨叨地訴完了苦,已經快到午時了。 等到茶水涼透,丫鬟又續了一壺熱茶,老夫人還是沒訴完苦:“見不著你,太奶奶♂頭疼心疼肝也疼,全身上下哪哪兒都不舒服。皓兒真舍得看太奶奶生???你要是回家來,太奶奶的病就好啦!” 皓兒咬住這句話不松口:“可你們欺負娘親!” 老夫人費盡了口舌,心里已經有了些怒氣,又聽皓兒句句不離“娘親”“娘親”,愈發氣得不行。當下把手邊的藥碗一摔,怒道:“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 皓兒被她嚇得往后踉蹌了一下,沉著小臉跑回了容婉玗身邊,下意識地擋在了她身前。 公主理理裙角,慢條斯理站起來,微笑道:“月余不見,老夫人脾氣見漲。這我卻是不明白了,明明是您身邊的兩位姑姑好聲好氣求我們來,怎么老夫人卻是如此的招待?” 老夫人一噎,不說話了。 這病也探過了,公主便牽著皓兒出了府。約莫她還得謝謝老夫人說了這么句重話。如此一來,皓兒心有芥蒂,起碼三個月不會記掛著上門了。 又帶上江儼和紅素及嬤嬤去京城中有名的全聚坊吃了掛爐烤鴨。為了應承自己的借口,又繞道買了聞酥齋的點心,這才回了宮。 入了夜,徐肅用過晚膳便呆在書房里,把徐家的家兵頭子喊了過去。 今日在府中公主和徐老夫人聊了什么徐肅并沒有細問,想來除了皓兒的事也沒有別的??尚烀C在徐老夫人寢房外等著的時候,總覺得站在一旁的江儼神情十分的古怪。 按理說他一個侍衛,不管去哪都跟著公主本就是十分不妥??伤袂樽匀?,與公主身邊的紅素、小魏公公都能搭得上話,徐肅不由起了疑心。 細細聽他們說了會兒話,江儼竟然跟紅素詢問公主早膳用了什么,徐肅聽得惱火,光是問問早膳這倒也罷——可他竟然還聽到江儼低聲問紅素“公主昨夜睡得可好?是否焦慮不安?” 徐肅氣得不輕,額角青筋鼓漲,整張臉都微微地扭曲,看起來十分猙獰。他心中暗咒了聲“jian夫yin♂婦”,卻還不能忘了徐家剛剛渡過危機,再貿然出口只會被蓋上個以下犯上的名頭。只能強忍著不聽他們說話,胸中怒火翻滾,氣得臉都紅了。 公主一行人走了以后,徐肅窩在書房里一個人回想了許久,越想越不對勁,越想越覺得可疑。所謂疑心生暗鬼,他把回京后見過江儼的幾次都理了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