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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壓下心中最后一絲愧疚,沉聲緩緩叮囑道:“馬車日行百里地,到了京城約莫得月余功夫。此行艱難,我兒切不可掉以輕心,到了京城自有人協助與你?!?/br> “父王便在此處靜候你的佳音?!?/br> 他的女兒重潤郡主雙膝跪地,朝著座上的裕親王端端正正行了個大禮。少女姣好的面容沉靜,聲音鏗鏘硬朗,似有男兒一般的錚錚鐵骨:“女兒定不辱命?!?/br> 裕親王嘆口氣,心頭又忽然有了兩分澀意,他謀算了一輩子,如今把自己的兒女也要拖下水了。眼里閃過些許痛意,他又叮囑了兩句:“如今天氣尚寒,本不該讓我兒遠行,可是父王……” 裕親王深深吸入一口氣,眼里驟然暴漲起梟雄一般難以抑止的暴戾與野心,一字一頓緩緩道:“父王……等不及了?!?/br> 重潤郡主嘴角噙笑搖了搖頭,跪在父親腳下仰頭正色道:“父王宏才大略,本就該是一世之雄。能為父王的大業增磚添瓦,是女兒上輩子求來的福分,重潤自當萬死不辭?!?/br> 裕親王轉著輪椅上前兩步,親自將女兒扶起,將一枚精致的玉佩交于她手上,笑著嘆了一聲:“我兒大才!可惜了……” ——可惜了……這個女兒身。 朝中再緊要的事也傳不到長樂宮。公主今日卻接到了一張花箋帖子,是魏家姑娘——魏明珠遞進宮的。 因著宮里沒有同齡的伙伴,公主自小便沒幾個閨中密友。除了與皇后娘家的幾位表姑娘能說上話,相熟的也就只有魏明珠一人了。 魏明珠比公主小六歲,她是皇貴妃娘娘的侄女,也是因為這層關系,明珠自打會走路起便常常進宮,與公主結下了多年的緣分。 到了公主嫁出宮去后,兩人時常見面,一來二去,自然更熟了一些。 前兩日魏老君和魏家大夫人進宮參加宮宴的時候也曾提過,明珠在宮外很是想念她。此次庚帖遞了進宮,容婉玗思量片刻,便決定去赴宴了。 這宴是明珠設的宴,她與明珠也有半年未見了,自是沒有推辭的道理。何況,她也想知道,明珠信中所說的“宴上會有意想不到的人”,這究竟是誰? 此次明珠在魏府設宴,把相熟的世家小姐邀了個遍,魏家大夫人為錦上添花,又以她的名義邀了一些貴夫人,統共請了不少人。 時間就定在初十那日,正好錯開了年后最忙的幾天,人又湊得齊,這日子倒挑得正正合適。 到了初十那日,公主先把調好的貓食給雪團喂了,這才自己用起早膳。雪團也就是江儼送的那貓兒的名字,皓兒見了自然喜歡得不得了,故而這名字也是由皓兒起的。 本想把雪團也送到皓兒的聒噪院去,跟他的小寵們呆在一起。誰曾想這貓兒又嬌氣又鬧騰,在聒噪院才呆了一日就撓傷了一只兔子的耳朵。那兔子紅著眼睛縮在墻角瑟瑟發抖,可憐兮兮地瞅著新來的小霸王。 專門伺候這一群小祖宗的太監顧忌這貓兒是公主養的,不敢呵斥苛責它,只好苦著臉請公主身邊的丫鬟帶了個話,于是雪團又被抱回公主的正殿養了。 還是紅素提醒了一句:“公主,今日世子休沐,公主此次打算帶著世子一起去嗎?” 容婉玗想了想,年前跟徐家的事鬧得紛紛亂亂的,她帶著皓兒回了宮,徐肅斷了一條腿又得圣旨一頓訓斥,怕是宮外頭得有不少碎嘴的閑人往壞里猜忌。 還有一事。二月初,皓兒也就要讀完蒙學了,便要去到小學學館學習六藝,挑個侍讀的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正好這次帶著他給那些世家夫人們見見,以后要挑侍讀的時候也好開口。 今日跟著公主和皓兒出宮的,只有紅素、牽風,江儼并兩位車夫。公主本想讓紅素吩咐再帶上兩個侍衛以應周全,紅素正要去吩咐的時候,卻被江儼攔下了。 江儼面無表情,似乎對紅素對他的不信任有點不滿,淡聲道:“紅素姑娘放心便是,我一人便可護衛公主周全?!?/br> 紅素無奈,猜江侍衛是想與公主多些獨處的機會,心中好笑。 到了魏家的時候,人來得還不算多。前來赴宴,往往是身份越低的來得越早,以免給人留下待人不敬的壞印象。公主一貫也不愛來得太早,跟不相熟的人寒暄于她實在是種考驗,自然是能避就避。 只是自入得臘月以后便再沒見過明珠,有些女子間的小話也只有在開宴前人沒來齊的時候私下說才合適。 此時剛過巳時,這宴會估摸著得好幾個時辰。公主不忍心讓江儼與別家來的下人小廝呆一塊兒只用些粗糙飯食,便交待讓他帶著車夫在前一條街的館子里歇著,順便用了午膳。叫他們等到時辰差不多了,再到魏府來等。 公主一心為他考量,江儼眸光微暖,便應承了下來。 被人迎進了魏府,公主喚了個魏家的丫鬟帶路,才知此時明珠正在花園中的亭子里。 魏府的這個園子修建得甚是巧妙,是園林大家郃冀之的老來手筆,按郃老的年紀來看,約莫也是他的封山之作了。 這園子引入了京城中圃田澤的水,縈帶花園西東。又分為了夏園和冬園兩個不同的景致,兩個園中不光四時花木不同,就連溫度也是略有不同的。 整個園子的風口是朝著東西方向開的,夏園中的幾座亭閣直沖風口,潭池廣布,夏日時涼風習習,端的是好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