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
雨水瓢潑而下,狠戾破開灌木叢中僵黃的枯葉。 樸世京摸摸鼻尖,踏進后院回廊,廊下淤了泥水,濕噠噠一片。他攏了攏西裝領口,猶豫片刻。 剛剛好像看到月季往這頭走,仔細琢磨又不確定。正打算回頭,鐵門外起了幾下不大不小的響動。 他蹙眉,抄走墻角的黑傘,疾步朝后門去。 車燈砰一下熄滅,駕駛座根本沒人。月季咬破舌尖,強撐著集中注意力,瑪莎拉蒂左側是輛小型面包車,除了背后推搡她的男人,至少還有兩個同伙。 有預謀的綁架。 不出她所料,車后門探出個腦袋,眉骨壓了道深紅刀疤,他壓低嗓音:“時間不多,快帶走?!?/br> 她盤算著回到院子的距離,找準時機,拔腿就跑??上Т笥赇桡?,看不清路,腰背猛地磕到車前擋板,痛得她狠錯牙槽,差點癱坐在地上。 “救命啊,救——” 暴雨鋪天蓋地般襲來,她眼前一黑。 “還想跑?”身后的男人不費力氣將她提溜起來,塞進面包車。 車門合上的剎那,橫插進一把傘,傘尖銳利,泛著凌厲銀光。樸世京硬生生撬開車門,小臂上青筋虬結。 “我靠!”門邊的男人反應快,抬腳要踹他。 樸世京一個晃身躲過,讓開空隙,余光恰好瞥見月季身影,一動也不動,眉心頓時擰成川字。 刀疤男人啐了口:“他媽的,哪來的雜種?!?/br> 車頭還有一人,年紀稍長,他掰了掰后視鏡,十號公館今天保鏢數量不少,再拖下去就走不掉了:“快點!” 話音未落,刀疤男已經和樸世京纏打在一起,拳拳到rou。 雨幕好似張巨大的網,企圖湮滅大地上一切生機。 接連擋下對方幾次攻勢,樸世京抹了把嘴角血痕,臂肌跟隨手中傘柄忽放忽收,竟也不落下風。 后座另一個男人急得團團轉,架不住催促,抽出根長棍,從背后給了樸世京幾棍子。 他右手的傘哐當墜下,整個人朝前跌落。 文昌無端受了頓罵,心情不佳,早早回房洗漱,換過浴袍依偎在沙發里聽歌,剛擺弄好耳機,就感到一陣涼颼颼。 陽臺窗戶沒關嚴,他趿著拖鞋,懶洋洋踱過去。 落地窗正對著后院,那輛小面包加足馬力,碾斷什么,夾著風雨呼嘯而去。 文昌右眼皮一跳,直覺不好,即刻“蹬蹬”往下跑。一樓迎面撞上和人談笑的文子軒,不等看他臉色,轉頭就朝大門去。 陳方憶撂下酒杯,掀眼瞟了下樸世京的位置,空蕩蕩的。 管家候在門口迎賓,文昌怕引起sao亂,沒打招呼,想叫幾個保鏢去后門看看。 大門閘口抬高,嘶鳴的機車聲由遠及近。 文昌耳尖一動,趕緊湊到路旁,果然是樸憫的黑豹:“憫哥!” 樸憫聽完,扣緊頭盔,掉頭繞去后院。 瑪莎拉蒂車身刮了幾道明顯劃痕,有人在這里打斗過,不遠處躺了把斷裂的黑傘。他單腿支著黑豹,手電掃過泥濘路面,光線最終聚到那只眼熟的蛇紋尾戒上。 “他是誰你們知道嗎?媽的,不看新聞的?”文子軒越說越急,猛踹了下鐵門。 哐一聲,揚起陣灰塵,細沙簌簌翻滾一圈,又落回靴面。 樸世京在首相壽宴上失蹤,整整兩日,民主黨上下坐立不安。此事牽連甚廣,很難不讓人聯想是自由黨的手段。 本來只想綁走文媛,給她點教訓,順帶制造時間差,好爭取外交部暫缺的國際貿易國務大臣?,F在倒好,偷雞不成蝕把米。 就連文峰也懷疑到他頭上,叁番五次地敲打。 他愈發后悔,恨不能撕爛這幾個不成事的。 為首的別了頂鴨舌帽,鼠眼滴溜溜轉動:“話不能這么講,你要的人我們已經綁來了?!?/br> 文子軒冷笑,斜睨了眼月季:“她是我要的人?你瞎還是我瞎?” 他摸了摸帽檐,遲疑道:“這明明和照片上穿戴一樣……況且雨下那么大,誰看得清臉啊?!?/br> “放屁!” 刀疤男不滿,但知道文子軒身份不簡單,生生壓下怒氣:“老板,兩個都在這,現在你說怎么辦吧?!?/br> 他默了幾秒,撫弄袖口:“……先晾在這,等風口過了,把人偷偷送回去。我再多給你們一筆錢,做完了趕緊滾出國,永遠別回來?!?/br> 破敗的舊鐵門稍一扭動,聲音嘲哳,逼仄空間再次陷入昏暗,幾人腳步漸行漸遠。 漆黑中樸世京輕輕睜眼,赤白眼瞳橫布血絲。 “月季…月季…醒醒……” 她腳尖應激抽搐兩下,連帶著小腿肚后的筋鼓起個小包,還沒完全清醒,痛感就碾遍每條神經。 恍惚漏了條眼縫,唇邊溢出聲低吟,迷藥劑量過重,月季腦袋昏昏沉沉。 “你沒事吧?”樸世京嗓音沙啞。 意識陡然回體,四下幽暗,鼻腔內游蕩著腥甜的異味,一下子認出他聲音:“世京哥哥……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長吁一口氣:“本來想救你的,是我輕敵了?!?/br> 手腕綁了根粗繩,背在身后,使不上力。月季挪了挪位置,察覺他在附近,掌心在地上摩挲,觸感黏膩:“你受傷了?” “小傷?!?/br> “……你不該救我?!彼Z氣頹喪。 “別想這么多,還有辦法?!?/br> “可我們連這是哪里都不知道?!?/br> 樸世京側過身,衣料窸窣:“應該是個廢棄的化工廠?!?/br> “你怎么知道?” “有二甲胺的味道?!?/br> 長京沒有化工業,這里不是長京。 他腳下微動,踢開半截鋼筋,骨碌碌滾到月季身邊:“用這個,幫我磨開繩子?!闭f著向后一仰,蹭到她胳膊。 月季吞了吞口水:“可是我…看不見……” “沒關系,慢慢來?!睒闶谰┓跑浨徽{,耐心地引導她磨繩子。 動作大了,凸起的棱條擦過他手背,沁出血痕,他也只是極短地“嘶”了下。 月季頓了頓,狠咬住唇珠。 絞斷麻繩費了不少時間,站起來那一下,仿佛還沒從藥效中解脫,差點栽倒。 樸世京扶住她:“走?!?/br> 化工廠出口不少,兩人從窗口爬出來,所幸綁架犯沒有留守,大約是自信地處偏僻。 星月初上,放眼望去盡是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