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鋼琴
文子軒順手取了塊餐巾擦拭胸前污漬,樸善雨狀態不好,周圍又人多眼雜。 “跟我來?!?/br> 丟下叁個字,他提腳朝二樓去。樸善雨拭去眼角淚珠,下唇珠被咬得發紅,抽泣兩聲,跟了過去。 二樓長廊鋪了層絨毯,鞋跟踩上去軟綿綿沒有聲響。 靠近樓梯邊有間琴房,地板打了蠟,倒映出天花板上蹁躚群鳥。窗外橘色層云漸漸淤積,遮住落日余光,似是又有場大雨。 琴房中央擺了架鋼琴,通體純白,頂蓋和支棍皆呈現透明色。 樸善雨揉揉鼻頭,啞著嗓子:“海茨曼的水晶鋼琴?” “嗯,你會彈?”文子軒伸手拂過琴鍵,挑眉看她。 “會一點,小時候學過,不過我mama覺得鋼琴沒什么實用價值,后來就沒繼續了?!?/br> “為什么哭?” 樸善雨身形微頓,片刻后嘆息道:“剛剛得知我今年績點沒拿第一,一時沒想開,文叔叔你別見怪?!?/br> “……你認識我?”文子軒眼底閃過一絲驚訝。 “認識,我是善雨啊,和文昌是同學?!?/br> 樸家人?文子軒頓時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亮出爪子渾身警覺,之前盤旋在心頭的半點旖旎瞬間消散。 “其實我有首很喜歡的歌,偶爾會偷偷練習,我彈給你聽?!币娝樕缓?,樸善雨勾起唇角并不在意。 她自顧自走到鋼琴邊坐下,試了幾個音,蔥白指尖游蕩在琴鍵上,低沉悲壯的音樂驟然氤氳了整個房間。 文子軒眉梢漸平,沉浸在樂聲中,一手搭著琴蓋,隨著節奏輕點。 太陽徹底落下地平線,烏色從遠處滾動而來,頃刻間,雨水掉落下來,勢如破竹,一遍遍撕裂人間的平靜。 時鐘指向十點,客廳點了盞小燈。矮幾上擺著杯熱咖啡,杯底在玻璃上印下一圈咖啡漬。 段北封猶疑半晌,拆開手中資料,還沒來得及細看,門外便亮起急促的鈴響。他起身掀了門邊按鈕,夜色融進雨里,小院中似是起了薄霧。 來人沒打傘,急匆匆穿過院子沖進他懷里。 “小雪?”段北封一愣,撫著段雪肩頭問。 段雪低聲嗚咽:“哥哥,世京他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先進來?!倍伪狈夂逅M屋子。 吹干頭發,段雪裹了條毛毯盤腿坐在沙發上,毯子下露出一小截腳腕,戴著條細長的鏈子。段北封把熱咖啡遞給她,視線落到她過分正式的禮服上,只覺得頭疼。 “說吧,到底怎么了?” “我那天在彌敦道發現了一個女人,本想追上去問個明白,卻被馬承甩開了?!倍窝┱f著不停往下掉金豆子,“今天新任財政大臣的遷升宴,等了半天也不見他來接我,不知道是不是帶那個女人去了?!?/br> “你有和他談談嗎?”段北封皺眉。 段雪搖頭:“不能說,沒有證據我無端去找他麻煩,會惹他生氣的?!?/br> 他攢手抵著額角,垂眸思忖,沉默許久,爾后長嘆了口氣。 “小雪,是時候結束了?!?/br> “什么?”她抹了把眼淚。 “和他分手吧?!?/br> “憑什么?又不是我的錯?!?/br> “樸世京心里有沒有你,你很清楚,不要自欺欺人了?!倍伪狈忭桓市牡哪?,言語直戳她心窩。 “哥哥!” 段雪錯了錯牙,余光掃過角落的資料,恍惚間好像瞥見幾張眼熟的照片,心跳漏了半拍。忍不住囁嚅道:“難道你還在查——” 段北封僵住,不待她說完抽走資料,聲線冷厲:“你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讓你嫁給樸世京的?!?/br> * 會場周禮這星期已經跑了兩趟,平均每天和盛華保持不下叁通電話。要說現在是最緊要關頭,偏偏辛西婭的設計圖通過后,段雪卻病倒了,余下事物基本都交給她助理。 月季緊趕慢趕,這才差不多搞定場地的布置。 周禮一路風塵仆仆趕回辛西婭,甫一靠近辦公室,就見唐唯坐在門外發愣,這段時間她做事總出錯,成天一副幽魂狀態。 周禮越過她推開門,一進辦公室就喋喋不休起來。 “月季,場地那邊差不多了,不過燈光效果還沒試,需要你親自去一趟,還有盛華擬邀的嘉賓名單晚點就發給你?!?/br> “好,辛苦了?!痹录厩咐@著太陽xue打圈。 “很累?” “有點……” 這次的時裝展是辛西婭的翻身仗,不可輕視,月季凡事都會親力親為,只期望能有個好結果。 她摸出只白色煙盒,抖了根長煙,湊到鼻尖嗅了嗅。上次陳家宴會后,月季特意找人買到這款進口女士煙,她對這味道有些道不清的癡迷。 “你以前不是說不會再嘗試抽煙了嗎?”周禮驚訝,凝著她指間。 月季扶正桌角倒扣的玻璃杯,點燃煙頭,架在杯口,語氣不咸不淡:“不抽,好聞?!?/br> “我靠,感情你把煙當香薰使啊?!?/br> 周禮熟門熟路挨到沙發上,煙癮被勾出來,點了根吞云吐霧起來。 他撣著煙灰,視線飄向門外:“唐唯是怎么回事?” “我讓她和段北封鬧掰了?!痹录就腥歉鶡?。 “你打算怎么辦?” “她是個人才,可惜不屬于辛西婭,再冷她一段時間,會向我低頭的?!?/br> 月季伸手碰了碰煙嘴,長煙迭進杯中,杯壁內很快爬上點點斑白的霧氣,荔枝濃香順著鼻腔游入五臟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