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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渝捻帕子的力道重了幾分。 陸諶又受頭傷的事她也聽聞了,雖說在那茶寮外,陸諶對她的態度很是惡劣,但一想起他奄奄一息的模樣,沈渝的心中還是不甚好受。 事到如今,她還是不能放下陸諶。 卻聽沈弘量又道:“內閣如今空出了個次輔的位置,等殿考過后,陛下和首輔也應該會再選個朝臣入閣?!?/br> 沈渝的眼淚已漸漸止住,聽到了入閣這二字后,不禁興奮地問道:“父親,按說您的資歷也夠了,會不會在不久后,您也能入閣做次輔???” 官員一進了內閣,便意味著能夠靠近大祈的權力中心。 沈弘量卻恨鐵不成鋼地擺了擺首,回道:“為父我是入不了閣了,那高鶴洲不把我從尚書的位置上貶下去就不錯了?!?/br> 沈渝不解:“那父親突然提起這個來做什么?” 沈弘量還算耐心地回道:“鄂郡公鐘家,也算是京城里的豪門世家了,它家的庶長子鐘凌去年剛剛喪妻,而今的年歲也快近而立了。這幾年,鐘凌在朝中混得不錯,這小子也是個有野心的,比一般的勛爵世家子弟要有出息,年初剛被拔擢為刑部的員外郎,也早就同郡公府分家。他的府宅就在刑部的九門提督衙門之旁,離咱們永安侯府也算近的?!?/br> 沈渝聽父親兜了這么大的一個圈子,也會出了他的心思,小聲問道:“父親這是有意將我許配給鄂郡公的庶長子做填房嗎?” 沈弘量捋須頷首,嘆了口氣道:“唉,你和陸諶的婚事,鬧得京城人盡皆知。如今若想再嫁給名門世家做妻,也就只有走做人續弦填房這條路了?!?/br> 沈渝微微垂眸,自是知道沈弘量是真心實意地為他好,鄂郡公府的這門婚事,于她現在的境遇而言,也是最好的選擇。 鐘家共有三子,庶長子便是沈弘量看中的鐘凌,他雖為庶出,卻也是鄂郡公最出息的兒子。 嫡次子鐘決,亦是郡府的世子,就是個只知道斗雞走馬的紈绔,平日常去的地方,便是那幾處秦樓楚館。 鄉試都考了好幾次,至今連個秀才都沒中,白白瞎了鄂郡公拼著老臉,給他求來的國子監入學的名額。 至于庶出的次子鐘冶,與他兄長鐘凌是同母所出,他倒是挺順遂地就在會試中,中了舉人,卻并不熱衷功名,反是在西苑外開了家書院,經營得也不錯,招收的也都是些官家子弟。 平日鐘冶喜藏書籍,偶爾也會去游玩山水,日子過得富庶愜意。 可沈渝曾聽聞,這鐘冶看似清高,卻也有著文人的通病,那就是心眼比那針孔還小,是個不容人的。 沈渝正忖著心事,卻聽沈弘量又道:“為父覺得,鐘凌雖然還年輕,但很有可能就會成為這內閣的新次輔。將來的一切都不好說,但是嫁他,總比嫁陸諶要好?!?/br> “父親……” 沈弘量看沈渝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愛,和聲道:“渝姐兒,為父最疼愛的便是你這個女兒,肯定不會讓你過得比你長姐,或者是涵姐兒差的。過幾日這個鐘侍郎應當就能上門提親了,為父也早就為你準備了一份豐厚的嫁妝,不會讓你受任何委屈的?!?/br> 沈渝默了一瞬,心中雖然仍忘不掉陸諶,卻還是恭順地點了點頭。 她已經十七歲了,婚事確實不容再拖了。 如果鐘凌真的能順遂地進了內閣,說不定就能將陸之昀和高鶴洲都給斗下去。 都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這個鐘凌貌似是個有野心的才俊,而陸之昀也興許會有失勢的那日。 思及此,沈渝的眼眸也黯淡了幾分。 等鐘凌成了首輔的那日,她就能將沈沅和沈涵都踩在腳底下,陸諶這個負心郎也定會悔極了他當初做出的抉擇。 —— 康平伯府。 陸諶自暈厥后,便陷入了冗長的夢境。 夢中的同一時節點,沈沅并沒有去世,沈渝的孩子也并沒有出事流掉,反是順遂地懷到了第三個月。 沈沅的跨院雖然不大,景致卻很幽靜,桃夭蕊梨也綻了大片,滿眼望去,盡是春日芳菲之盛景。 陸諶進了沈沅跨院的小廳后,下人們很快就為二人呈上了茶水,他和沈沅的相處方式一直都是客氣且疏離的,可謂是相敬如賓。 沈沅穿著襲湖藍色的水羅褙子,氣質溫嫻的坐在一側,有種冰肌玉骨的古典之美。 陸諶看著她沉靜的眼眸,淡聲道:“三嬸在韶園置了場迎春宴,渝兒還懷著身子,三日后,便由你陪著我去參宴罷?!?/br> 話落,陸諶卻并沒有得到意想之中的回復。 沈沅白皙的面容竟是顯露了幾絲猶豫,不禁柔聲問道:“伯爺,不知…家中的長輩都會來參宴嗎?” 陸諶蹙起了眉頭,不解地問道:“你指的是哪一個長輩?” 沈沅抿了抿柔唇,語氣還算平靜地回道:“就那幾個長輩啊,祖母…四叔,還有五叔……” 陸諶的眉宇舒展了幾分,道:“五叔應當是不會來參宴了,你也知道,他公務繁忙,很少會參與公府的宴事?!?/br> 聽罷這話,沈沅才頷了頷首,柔聲回道:“嗯,那妾身便好好地準備一番,三日后就陪著伯爺去公府參宴?!?/br> 雖說沈沅是在聽完他說,陸之昀不會到場后,才應下了陪他參宴這事,陸諶當時卻并未覺得蹊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