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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將沈沅的嫁妝還給她后,她便即刻將這些嫁妝全部兌成了銀票,而今她的手頭大抵能有個八千兩紋銀。 將揚州的那間梅花書院盤下來后,這些銀兩還能剩下一半。 而剩下的這四千兩銀子,沈沅還要另做別用。 她回揚州后,還要親自跑一趟盡是風月露水情的小秦淮。 她要拿著這個銀子,將一個人贖回來。 前世即使她嫁給了陸諶后,也一直存著要將那人贖回來的念頭,只是一入了康平伯府,她便是分身乏術。 從前的婆母盧氏也是個刻薄的,她入府后,也一直在拿自己的嫁妝來填補伯府的日常開銷,有時沈渝的月錢不夠花用,還要到她這處來支取。 沈沅知道,銀子再多,也終歸是有數的,更遑論伯府的置業并不算多,所以一直稟行著勤儉持家的信條。 可盧氏是應天府前府尹的嫡女,亦是京師本土人,平日的生活也很奢靡,就有些看不上她的管家方式。 還總說,鹽商養大的女子,就是小家子氣。 可她不知道的卻是,揚州鹽商的富裕程度,絲毫都不亞于京師頂級的勛貴世家,甚至沈弘量當年娶她母親唐氏的緣由,就是看中了唐家雄厚的財力。 雖然日子過得艱難,但是沈沅也從來沒忘記同那個人的約定,一直想著要將她贖回來,只是前世的她還沒來得及回到揚州,就在二十歲的那年死在了莊子里。 如今她重活一世,不必再嫁入康平伯府。 也不必再去用自己的嫁妝去添婆家這個無底洞,倒還真是快意。 這般想著,細雨稍停,沈沅的心悸也登時消失不見。 碧梧一看沈沅的面上顯露了笑意,便知她的心疾暫有好轉,神情也輕松了一些,便打趣道:“大少爺如果知道姑娘要回揚州,怕是要高興到好幾日都睡不下了呢?!?/br> 沈沅聽到了“大少爺”這三個字時,神情卻顯露了幾分凝重,隨即便對碧梧囑咐道:“前陣子舅父往京師寄了封信,說表哥現在正在閉關準備會試,為了避免分心,連門房都不出一步,還特意搬到了揚州郊外專心備考。所以我回去的這事,可千萬不能讓他知道?!?/br> 碧梧吐了吐舌,又道:“姑娘,其實奴婢還是覺得,您若能嫁給大少爺,那才是再好不過的。大少爺人雖然愚笨了些,但是對姑娘卻是沒話說的,說句不好聽的,大少爺為了姑娘,可是命都能豁出去的……都怪侯爺偏得讓姑娘從揚州入京,不然姑娘這時,怕是都……” 碧梧還未講完話,卻見沈沅竟是拿眼輕輕地剜了她一下。 她即刻便噤住了聲。 沈沅收回視線后,便輕啜了口茶水,頭腦卻是愈發地理智清醒。 她知道表哥唐禹霖對她極好,從前她也想過,或許日后就嫁給他做妻子,平平淡淡地渡過此生。 可她自小便同唐禹霖養在一處,二人可謂是青梅竹馬,這么些年了,她對他還是并無半分女子對男子的情思,她只把唐禹霖當成哥哥看。 如果十九年的功夫,都沒有讓她去喜歡上唐禹霖。 那么婚后,她也很難會對他產生什么愛慕的心思。 經歷了前世那段失敗的婚姻后,沈沅便想通了一件事,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唐禹霖,那就不要去嫁給他。 否則,這段婚姻對唐禹霖而言,便是極為不公平的。 而她自己,也不想再去勉強地嫁給一個人,去經營一段她不喜歡的婚姻。 —— 鎮國公府,歧松館。 陸之昀回府后,便一直在書案前專注地書著公文。 書案上的燭臺燈火明亮,一旁放置著兩翅皆寬的烏紗帽,男人下朝歸府后便徑直來了歧松館這處,連那身挺拓的緋袍公服都未來得及更換成常服。 江豐趁著給陸之昀呈茶的時當,對陸之昀恭敬道:“公爺,沈姑娘托了廖哥兒,說是要給你送一樣東西。廖哥兒畏懼您,不敢親自來送,便讓屬下轉交了?!?/br> 話落,陸之昀便撂下了手中執筆。 男人眉眼深邃,低聲命道:“拿過來罷?!?/br> 江豐便將那個有著精致雕花的梨木匣子小心地放在了陸之昀的手旁,他對沈沅突然要贈陸之昀禮物的事并未多想,只當沈沅是存了女兒家的心思,想對他們的主子再示示好。 他見陸之昀本是神色淡然地掀開了木匣。 可少頃之后,男人那雙威冷的鳳目,卻驀地沉了幾分。 “公…公爺……” 江豐順勢瞥了眼那匣子中的物什,卻見里面竟是那三間鋪子的地契和權狀。 沈沅竟是原封不動地,將陸之昀贈她的鋪子都還了過來! 她還細心地備下了三本賬簿,里面清晰地寫著每一本賬,亦將這一月的利得都兌成了銀票,也放在了里面。 到底是鹽商養大的姑娘,還真是會經營鋪子,每一筆賬目都理得清晰明了,一看便是個不會出紕漏的人。 可這…這便是要同他們公爺撇清關系的意思??! 江豐不禁心跳一頓。 亦明顯覺出,陸之昀周身散著的氣場明顯陰沉了幾分。 陸之昀到底還是在官場上歷練了多年,自是沒那么容易做怒,他眸色莫測地將那匣子放在案上后,聲音聽上去也比平日冷沉了許多:“讓你打聽的事,都打聽出來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