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家餐館，閆教授帶著一個國字臉的男人進了門。

    “老??！給我來個焦溜肥腸，紅燒蹄髈，紅油雞塊，再來個燒茄子！”

    丁大舅從煙熏火燎的后廚探出頭：“老閆啊，你這吃的也太油了，不上個青菜？”

    閆教授：“我那不是點了燒茄子嗎？”

    “燒茄子能叫青菜??？再說你點這么多，能吃完不？”

    閆教授氣鼓鼓的：“我帶了人來的?！?/br>
    丁大舅剛才就瞅見了他旁邊的人，但還是沒松口。

    丁家餐館做的是學生的生意，菜都量大，別說是倆人了，就是三個人來，這點菜也盡夠了。

    “紅燒蹄髈我給你換個冬瓜青菜豆腐湯吧?！背虺蚰隳茄鼑?/br>
    閆教授這兩年來，一日三餐都基本是在丁家餐館解決的，偶爾出去打個牙祭。這會兒被丁大舅駁了，也沒說什么。

    倒是他旁邊的人笑道：“老師你現在的口味夠重的?！?/br>
    閆教授把自己放在餐館角柜上自己的專屬餐具拿出來：“你別聽他胡說，我吃的健康的很！”

    這也就是這幾年生活好了，才有人提出來說什么吃油多了不好，說是什么血壓血糖的，弄得人心惶惶。

    自己這個學生今天一見面就是，上來就愣頭愣腦一句“老師，你現在這么胖會不會高血壓？”

    可把他給氣的，差點就將人給趕出去。

    他這學生年齡也不小，四十多歲了，但在他面前還是一副乖乖牌的樣子。但是知道他底細的閆教授可不會相信這家伙就真的像面子上那樣老實。

    “……你別瞎聽別人說什么，我身體好得很，一頓能吃一個豬肘子都沒事。學校還每年都體檢……”

    學生笑瞇瞇聽完，心里的打算卻是，一會兒就去學校問問，把閆教授的體檢報告弄出來看看。

    “不說這個了，你這次來是有什么事？”

    閆教授倒是沒多去打探學生現在坐到了什么位置，但他這個學生當年跟他學了四年機電，最后卻選擇去了部隊，直到前些年才專業調來。

    光是看對方現在的樣子，閆教授就心里有數，應該職位不會低了。

    學生叫佟明，聽到老師的問話就答道：“有個事情跟油田那邊有關系，需要過來處理一下?！?/br>
    “可能需要在這邊多待一段時間了?！?/br>
    正說著，丁大舅把幾道菜端了上來。

    焦溜肥腸里紅紅綠綠，看上去就誘人的緊，更有一股過油炸過的獨特香味，讓人食指大動。紅油雞塊鮮紅油亮，用的是煮好的雞塊，加上油潑辣子和各種花生芝麻涼拌出來的，香辣綿長。

    閆教授看也不看旁邊湊數的燒茄子和炒青菜，直接就著面前這兩道葷菜吃的酣暢淋漓。

    佟明也捧場，夾了一塊紅油雞塊進嘴，入口就詫異了一瞬。本以為y市這里的餐館，還是開在學校門口，定然不怎么好吃。結果一嘗，反而味道不錯，雖說比不上那些傳承了幾十年的老字號，但在學校周邊已經算是拿得出手的了。

    “這雞塊倒是有川省那邊的風味，辣椒也好，廚子是那邊來的嗎？”

    閆教授頭也不抬：“哪兒啊，他就是這兒的人。他外甥女就是買我地皮的那個，這房子也是她的。至于辣椒，你應該聽說過吧，就是那個紅娟辣椒醬，就是他外甥女一家的產業?！?/br>
    紅娟辣椒醬，佟明當然吃過。這個辣椒醬的牌子鋪開的十分迅速，在省內的廣告也打的響亮，但是他還真不知道名氣那么大的辣椒醬居然是從y市這里傳出去的。

    正想要說些什么，卻見閆教授跟進來吃飯的一個人打了聲招呼。

    “周皓，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br>
    “這是我的學生，現在在省城那邊當公安，叫佟明。這個差點成了我的學生，現在是咱們這里化學工藝專業的研究生，叫周皓。他還是油田上的工程師來著?！?/br>
    周皓進了化工做研究生之后，閆教授就沒少聽化學系的教授夸人。

    什么人聰明，又踏實，還有想法。要不是現在人家已經做了采油廠的工程師，那挖過來做科研也是一把好手呢。

    閆教授這時候別提有多后悔了，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去年直接勸周皓考到自己這里呢。畢竟周皓可是“差一點”就成為自己的學生了呀。

    佟明一聽到閆教授所說的對方是采油廠的工程師，眼睛里就瞬間閃過一道光亮。雖然快速，卻被周皓看在眼里。

    兩邊寒暄了幾句，就各自坐下吃飯。

    周皓下午還有課，匆匆吃完就去上課了。

    晚上，周皓在回家的時候，在廠子門口看到了佟明的身影。

    佟明下午時候旁敲側擊從閆教授那里套來的消息，再加上他從油田那邊也得到的信息，這才直接過來找周皓。

    “你好?！辟∶饕矝]想到，這個叫周皓的工程師，居然能恰好跟王華一家子有點淵源。雖然這淵源也沒什么好事，不過這種情況下，也算是如及時雨一般了。

    周皓倒是沒有在面上顯露什么疑惑，蓋因佟明寒暄沒幾句就把自己的介紹信拿了出來。上面明晃晃的公章，寫的是省廳一把手。

    周皓沉吟片刻：“你想問什么？”

    錢晴的生意做的大，但是錢晴一貫是合法納稅，合規經營，不會有什么問題。再說了，就算是有問題，那也該是主管經濟的部門上門，怎么可能是讓公安出面？

    所以對方的來意大概是想找他了解什么信息。

    佟明這次有備而來：“我了解到，你之前應該是去找你們油田的后勤主任反映過問題對吧？關于王華的。我能問下，你有什么猜想嗎？”

    周皓放下心來，既然提到了王華，他大概也想到了對方的來意。

    “我沒有證據，但是王華的情況大院里很多人都在說，我覺得你們可以從他身邊那個阿珍開始?！?/br>
    “還有……王華看上去瘦了很多，還總是打哈欠?！?/br>
    佟明聽到這個話，嚴肅了臉色。

    周皓有點詫異：“你們……不知道？”

    佟明苦笑一聲：“也只是接到了一些舉報，說是王華可能涉及到一些賄賂問題，至于你提到的……我也是今天才了解到?！?/br>
    周皓之前發現王華不對勁，就把事情反映給了廠里的后勤部長陳巖，但是對于自己的猜測，他也只說了個大體的情況。

    陳巖倒是有心查一查，但是每次都被廠里的領導攔下……

    久而久之，陳巖也不摻和這檔子事了。

    也是今天佟明讓人去問，陳巖這才松了口提了一點。

    佟明頓感這次的事情棘手：“謝謝你了，還有個不情之請，因為我們這次來的人并不多，我現在調動人員也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里，能麻煩你幫我搜集一下信息嗎？”

    雖然跟周皓只有短短幾句交談，但是佟明能察覺到周皓的敏銳。

    不是任何一個普通老百姓都能有這樣的觀察力的。

    y市這邊的警力他不會調動，誰知道對方在這里到底埋了什么釘子。只能是從省城調人過來?？墒沁@樣做，這邊的事他們也得找人打聽……

    周皓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點了點頭。

    對方說是調派人手，周皓很能理解。畢竟前陣子王華被抓起來，然后又安然無恙的放回，說明了阿珍和王華的滲透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種情況下，從省城來人是最合適的。

    佟明十分感謝周皓，匆匆給周皓留下一個電話就離開了。

    周皓回到家的時候，嬌嬌和陽陽正在吃蛋羹，兩個小娃娃嘴角都是碎渣，嬌嬌還哼哼唧唧喊了一聲爸爸，陽陽則是悶頭吃飯。

    錢晴看周皓的神情不是很好，就給他盛了一碗湯送到手邊。

    “怎么了？學校里有事？”

    周皓摸著老婆的手，兩人結婚到現在也已經有三四個年頭了。比之剛結婚時候，生活也平靜了很多。

    但是這次的事……

    周皓心下有些懊惱，其實他不應該答應的那么快的。

    他有老婆有孩子，王華倒還罷了。那時候看到王華下去砸三輪車就知道，這人心胸狹窄，偏也沒什么能耐本事，膽子也不夠大。

    可是他身邊那個阿珍是個狠角色。

    如果對方狗急跳墻，拿住了錢晴和兩個孩子怎么辦？

    佟明能一次性把這些人都給一網打盡嗎？

    錢晴推了兩把，周皓才恍惚回神。

    “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魂不守舍的?！?/br>
    周皓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悶聲問道：“沒事?！?/br>
    看到床上還散著一沓子的廣告策劃，周皓突然靈機一動。

    “老婆，你不是要上廣告嗎？要不你帶著嬌嬌和陽陽去京市轉一圈吧?！?/br>
    錢晴：“就是個廣告，犯得上我跑一趟？那火車一坐那么久，我還帶上嬌嬌和陽陽？”

    “那你就坐飛機嘛，也方便。咱媽不是說最近在京市嗎？說是陸家仁要在那邊開一個外貿公司的辦事處。你正好也去轉轉……再說了，你也看看那邊的房子，你之前不是還說往后要多買房嗎？你這次去看看，有合適的就買幾套……”

    錢晴收拾床上的文件的手停滯了一下，扭頭看向周皓。

    就在周皓以為她要質問的時候，卻看見錢晴把手上的東西一放，眼中是很難見到的嚴肅：“我是不知道你有什么不能說的，不過想也知道你讓我帶著倆孩子走，估計是什么麻煩事?！?/br>
    “但是周皓，我很不喜歡這種感覺?！?/br>
    被蒙在鼓里，知道對方是有什么事瞞著自己，說是被保護的那個，但是心里的忐忑和害怕總是壓制不住。

    周皓只能緩緩把自己的猜測說了一遍。

    錢晴瞪大了眼睛：“王華就那么膽大？”

    哪里是什么膽子大，只是上了賊船下不來罷了。

    不過這些都不好說的太明白，周皓還是勸說錢晴帶著兩個孩子出門避一避。

    “就是以防萬一，畢竟如果這事是真的，那些人也都是亡命之徒……”

    最終兩人商量的結果還是錢晴帶著孩子去京市，也正好給周皓一個空間。

    錢晴摸摸周皓的臉頰，然后直接擰上他的耳朵：“行了，多的不說。你自己小心點。還有那個誰……”

    錢晴這才想明白了她為什么會看阿珍怪怪的：“為公家事出力可以，但可犯不上用什么美男計?！?/br>
    夫妻兩個一定下這件事，錢晴就定了去京市的飛機票，說起來她有錢了，但是卻沒怎么坐過飛機。之前也就是為了建廠才飛過兩三次。至于什么上港島去見世面，她更是沒有去過。

    現在錢是掙了不少，但每次錢晴都是拿著錢買房置地。

    這次帶著兩個娃娃上京，她自己也有點虛得慌。好在聞蘭，徐阿花都跟著。嬌嬌上了飛機就啊啊啊指著外頭蹦跶，陽陽也是眼珠子一直轉悠著看。

    聞蘭感嘆：“以前咱們哪里想得到這樣的好日子，這么小的孩子都已經能坐上飛機了。聞東東上次坐飛機比我都熟練。說是暑假跟著謝云一塊出去跑，天南海北的，見世面沒準比我都多?！?/br>
    錢晴這次還帶上了吳盼娣，這次是吳盼娣第一次坐飛機，度過了剛上飛機那會兒的忐忑，吳盼娣也健談起來。

    “日子好過了呀，以前民航客機也沒幾個人坐得起的，現在好了，大家都一樣買票坐飛機。往后肯定是越來越好，說不準綠皮火車也要提速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