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雨跟他倆一分開就接著去跑銀行了，貸款的手續繁瑣又復雜，還要村里開證明做核實。錢雨打定主意要一次把黃家嚇退，直接找到黃家村的支書，說自己要貸一萬塊做生意。

    至于做什么生意？

    錢雨直截了當說要做粉條生意，能貸多少貸多少，抵押品就是黃家的房子和宅基地。

    支書前幾天剛去給黃老二分了家，現在又被錢雨說的話嚇的坐不住。

    “老三媳婦啊，你這事跟家里商量過沒有？這一下子貸這么多錢，做不好還不上，那房子跟宅基地就都沒了?！?/br>
    錢雨一臉無所謂：“沒有分家，我就是黃家的人，房子有我的一份我憑什么不能抵押房子宅基地？反正我話也說到了，明天我來找您拿證明?！?/br>
    說完就走，半點都不拖泥帶水。

    支書穩了半天心神才往黃家去，這可是大事！黃家那些房子和地算下來，能貸出來個好幾千塊呢！這要是賠了，一家子可就什么都沒了。

    *****

    錢晴拽著周皓的手往家里去，這段時間太忙碌，好像很久都沒有跟周皓這樣靜靜待在一起了。想到錢雨短短幾天的變化，錢晴忍不住想要咨詢下周皓對黃三平這個男性同胞的看法。

    “周皓，你說要是我要跟你離婚的話，你會跟姐夫一樣死纏爛打嗎？”

    周皓捏著媳婦的小手，正心生蕩漾的時候突然被發了一道死亡題目，瞬間就不好了。

    “媳婦，你這個假設就有問題。別說那個詞，說的我心臟都要不跳了?！?/br>
    錢晴不依，站在原地鼓著眼睛。

    周皓只好老老實實回答：“應該會吧，媳婦你別這么看我。我不會死纏著你，但真要走到那一步，咱倆之間一定是有問題。我想要挽回你，肯定要找解決辦法。問題不解決，我也不會一直糾纏，但解決了我就一定會把你帶回我身邊?！?/br>
    頓了一下，周皓才說道：“姐夫這種行為我不認可，是因為他不合格。不管是作丈夫還是做父親，都不合格。他犯錯了卻不想著反思錯誤，光想著糾纏。咱姐其實心挺軟的，他要是留點情面，把倩倩給了咱姐。過幾年改好了再來未必沒有機會，但他拿孩子威脅咱姐，以姐的脾氣，往后肯定不會再回頭了?！?/br>
    錢晴這才滿意拉著周皓的手往前走：“早知道就勸我姐早點離了，消磨這么些年，就為了這樣一個男人?！?/br>
    “我姐從小就吃軟不吃硬，小時候我犯錯了，要是嘴硬不認錯，她就會一直收拾我。但要是我嘴甜一丁點，她就立馬原諒我了。有時候我也擔心她的性格會不會被人騙，覺得姐夫雖然懦弱點，但好在不是油嘴滑舌的人?，F在看，還不如找個油嘴滑舌的能頂事的，最起碼還能把我姐哄開心了?！?/br>
    周皓撫著老婆的頭發：“咱姐往后肯定會越來越好的，倒是你，走一路光討論別家的事情，都不問問我?！?/br>
    錢晴挎著周皓的胳膊，哄孩子的語氣一樣：“好啦，那你說說，最近又有什么好消息啦？”

    周皓敢這么說，一定是有好事。

    升職了？還是加薪了？還是說他們能換地方住了？

    周皓臉上帶著嘚瑟：“油田要開個職工大學，第一批學生說是推薦加考試，我應該可以去上?！?/br>
    錢晴瞪大了眼睛：“真的嗎？！”

    她心里一直知道，周皓這輩子如果說有什么遺憾，那就是當年明明是能上大學的胚子，卻被他媽卡著去讀了中?！，F在有個機會能讓周皓圓夢，錢晴打心眼里為周皓開心。

    “走走走，咱們回家去，讓我媽做點好吃的！好好慶祝一下！”

    *****

    另一邊黃家的氛圍就沒這么好了，支書來了又走，黃家所有人都炸成了煙花。

    黃老太這次是真的一口氣沒上來，翻著白眼要往地上滑。被黃三平扶起來的時候還老淚縱橫。

    “天啊，怎么就娶回來這么一個攪家興！不聲不響就要把家里毀了??！”

    看見旁邊一臉焦急的黃三平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啪啪拍著他的肩背：“你個不孝子！說了這不是個好東西，你非要娶，娶回來干嘛？不會生兒子，還要壞了咱家。嗚嗚嗚……我老婆子是做了什么孽，攤上你這么一個逆子！”

    旁邊老大媳婦老四媳婦也慌了神，這會兒說什么掙錢不掙錢都是虛的，光是把家里房子抵押出去這件事就夠她們心驚rou跳。

    “這可咋辦??？娘，要不咱們先把家分了？”

    老四媳婦一個轱轆翻身爬起來，剛才被嚇軟的腿又找到了知覺。

    “對對對！咱們分家！現在就分！今天就分！”

    分了家，老三媳婦要抵押也是抵押老三那一份，把老三分出去不就完了？

    黃三平呆呆看向嫂子和弟妹，眼里全是不可置信。他是為著誰才走到妻離子散的這一步？

    老大媳婦是個混不吝，頂著一張厚臉皮說道：“老三你別怪別人，誰叫你娶了一個神經病女人回來？”

    不聲不響就把家業全抵押出去，抵押給銀行！這是啥？這不就是舊社會的黃世仁？房子和地全抵押了，到時候他們就只能賃別人的地種，那跟以前的佃戶有什么區別？

    黃老太心里也猶豫起來，把老三分出去，分出去之后家里的地誰來種？她跟著老大家養老，但也得老大家能養的起老才行啊。

    旁邊的黃萍萍勉強維持住心神，不能叫三哥分走！三哥一分走，她就真是落到大哥一家手里了！家里幾個哥哥里頭，只有三哥對她和娘最好。她得留著三哥，不然往后她吃什么喝什么？

    黃萍萍語氣顫抖著開口：“干嘛讓三哥分出去？直接讓三哥跟三嫂離了不就行了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房突然想到，讓老三離婚可比把老三分出去好多了。老三在，家里就能多個勞力，他家的小二子也能有人養。老三分出去，那這個兄弟往后只會越來越遠，再也靠不上。

    “離！三兒，你去跟那個女的離了！看她還怎么拿咱家的東西去抵押！”

    黃老太也一拍桌子：“離，倩倩也給她！省的到時候她欠了錢人家找倩倩要，再攀扯上咱們?！?/br>
    沒了老二一家，這屋里的人迅速統一了意見。沒有人詢問黃三平的想法，也沒有在意他的想法，所有人連安慰都沒有一句，就決定了黃三平的后半生。

    黃三平覺得嗓子眼像是堵了東西，張了張嘴，半句話都沒有說出來。

    黃老太難得給他一個好臉，面帶哀戚勸他：“三兒，你聽娘的話，娘不會害你，這女的是個害人精，咱們不要了。娘往后給你找個好的，咱們一樣成家過日子，和和美美?！?/br>
    黃三平最終還是低下了頭，認了命。

    于是，在十一月的八號，錢雨跟黃三平去領了離婚證。

    錢雨拿著證，滿心都是掙脫牢籠的喜悅。

    押著黃三平來的黃家人在不遠處瞪著錢雨，黃老太把拐杖敲在地上，惡狠狠說道：“離了好，老三媳婦，往后你記住，不準再上門，免得壞我三兒的好日子！還有你那個賠錢貨，分給你了就你來管，我們三兒往后還要有兒子，讓她不要再到我家來?！?/br>
    錢雨面不改色：“這話我也還給你們，往后你們都記清楚。我錢雨過的好壞跟你們不相干。你們就是餓死也別討飯到我家門口，我發達了你們也別來沾?！?/br>
    黃老太嗤之以鼻：“你發達？哈哈哈你個破鞋還發達個屁！走了三兒，咱們回家去?！?/br>
    錢雨最后看了一眼縮在他娘身邊像個鵪鶉一樣的黃三平：“那咱們就拭目以待?！?/br>
    第57章 一更

    落定了錢雨離婚的事情, 錢晴這邊也順利出掉所有的布料，用不到三千塊錢的資金周轉挪用，七百匹布料, 一匹四十塊錢的價格，最后換回來將近將近三萬塊錢。錢雨在手頭松動之后就把欠羊城的貨款消掉，還特意打電話過去給攤主白萍道謝。

    電話里面白萍的聲音十分詫異：“你這么快就把那些積壓貨給出掉了？”

    這才幾天？一個月都不到就能把剩下的三千多貨款湊齊？

    “沒呢白姐, 這不是手頭別的地方松動了點, 就趕著給您結貨款嘛。您最近生意怎么樣？羊城那邊是不是開始給春裝打樣了？”

    白萍更加佩服這個敢吃下所有積壓貨的女青年, 當初來的時候連六千塊錢的貨款都湊不齊, 這才幾天就能松動開，可見本事極大。而且手頭一松就趕緊來結貨款，更可見人品過硬。

    “還得幾天呢，不過現在這邊已經開始清冬裝了。過完這陣子就要選款?！?/br>
    錢晴心里對白萍的評價也挺高，有取舍, 也膽子大。做生意嘛，有來有往, 互相信任才能長久。

    “白姐，我這邊有個事情, 就是不知道麻煩你不？”

    “這個冬天我可能就不往南方去了, 咱那邊要是有什么新款衣服配飾，你給我發點樣品過來怎么樣？還有羊城離港島近一些, 你那邊要是能搜羅到港島的畫報或者雜志，就幫我也收點寄來。錢款什么的都好說, 這次結貨款我給你多結兩百塊，后面不夠了我就再給你補?！?/br>
    兩百肯定是多了，不過她現在實在抽不來空，天氣又冷了, 要是光讓丁杰一個人去守著就為拿點樣品，算下來就不是很劃算。

    白萍爽朗的笑聲透過話筒傳來：“這就是小事，你放心，我這邊選款的時候碰上合眼緣的就給你寄過去。小錢啊，我看你這人，遲早都要發大財，到時候不要忘了jiejie我?！?/br>
    錢晴現在無債一身輕，也跟著笑道：“承您吉言，一塊發大財！”

    掛了電話，錢晴又去自己常去的裁縫鋪看衣服改樣的進展。自從她回來之后，就每天整理一遍積存的衣服，挨個看怎么修改怎么搭配，攢夠十件就送來裁縫鋪子。這么細水長流下來，現在手頭的衣服已經改了一小半。

    裁縫鋪子開在油田外頭，錢晴雖然也覺得每次都要跑很遠不方便，但這家宋記裁縫鋪是她常來的地方，油田上的裁縫鋪子她去看過，技術都沒有宋記的好。

    宋記裁縫鋪的老板是個上了年紀的女人，技術好還爽利，這幾年她慢慢把手藝給自己女兒，平日里沒什么熟客的時候就坐在鋪子里看攤喝茶。

    她上了年紀，卻一點都不妨礙打扮，經常是穿著一身旗袍，五十多了還身材婀娜。

    一看錢晴過來，宋老板就迎上來打招呼。

    錢晴一臉看西洋景的樣子：“宋姐，你燙頭發了？”

    只見宋老板上身穿著對開襟大敞袖的毛領上衣，下半身是長長的半裙，頭發燙了小卷，搭在肩膀上。雖然年紀不小了，眼角也有了魚尾紋，但這么一打扮，竟然有了些許端莊風情。

    宋老板就喜歡錢晴來，錢晴第一次來裁縫鋪的時候才十一二歲，小小一個人就管她叫宋姐，跟別人張口閉口就是宋嬸的稱呼分外不同。更不要說現在錢晴還是她的大客戶，每次來跟她說起衣服版型顏色小細節都頭頭是道，倆人堪稱是忘年之交。

    “這不是城里有小年輕新開了一家剪發店，里面裝了個圓盤盤，把頭發卷卷吊起來就能燙！喏，你看我燙的好不好看？”

    錢晴左右看了一圈：“手藝不賴啊，多少錢？”

    宋姐比了個手勢，錢晴頓時有點rou疼：“就這樣燙一下，就得二十塊錢？”

    “那可不，你當是拿著火鉗在家里自己卷啊，人家這燙下來，頭發除了發尾都不焦的。我看你頭發也挺長，我給你個地址，你也去燙一下趕趕時髦唄？”

    錢晴來了興致：“那等年前我去看看，正好過年燙一下，也是個新氣象?！?/br>
    時髦這東西，一旦不趕就得落后。

    “前幾天我送來的衣服改好了嗎？”

    宋姐去屋里拿了一摞出來：“改了這幾件，還有兩件需要重新綴扣子改走線，估計得等后天了?！?/br>
    錢雨翻看了幾下這幾件改好的衣服，一件是長款的大衣，別處倒還好，就是腰那里的走線不整齊，還有整個衣服偏寬。錢晴就干脆把大衣的腰線改了，中間加了一道腰帶。這樣一改，本來看上去平平無奇的大衣現在看著竟然像是友誼商店賣的外國貨了。

    宋姐也喜歡這件大衣，這會兒看錢晴把衣服攤開就更移不開目光：“小晴啊，這件大衣你準備賣多少錢？”

    這點錢雨還真沒想好，她進的這一批貨沒花多少成本，但改衣服也花了不少了，平均下來每一件至少貼了兩三塊。

    “宋姐你覺得呢？這件大衣能賣多少錢？”

    宋姐舔了舔嘴唇，艱難轉移開目光：“這我不好說，但之前送到我這里修的衣服里有一件跟這個差不多長的，聽客人說她買著花了八十多塊。你這件還更好看些，總不能低吧?！?/br>
    錢晴心里也有點數，這批冬裝不可能賣便宜，本來這批服裝的布料就不差。白萍也說了要不是因為有問題，這些衣服進價都要四五十往上，那賣價自然水漲船高，就算到不了一百，也不能差太遠。

    買東西最重要看是要賣給誰，錢晴賣布料的時候就很明白，她是打算賣給鄉下趕集的人，老粗布在城市也有市場，但這幾年大家到底日子好過了些許，能力范圍之內很多人已經看不上老粗布了。所以她才沒有選擇在油田的小攤上賣，而是弄去鎮上走大量的批發。

    衣服就不一樣了，錢晴這次針對的是油田上那些大姑娘小媳婦，像是陳欣然那樣的，家庭負擔不是很重，有一定的經濟實力，追求款式時髦的人。

    沖著這些人去，賣便宜了才無人問津呢。

    “那就賣一百吧?！?/br>
    這件衣服是錢晴改的最滿意的一件，墨綠色的大衣，卻不像別的大衣一樣沒有腰身又臃腫，一條皮質的褶皺腰帶把整件衣服都點亮了，帶著些灑脫的好看。

    宋姐半點沒覺得貴，反而附和道：“這個價錢可以，而且料子也好，肯定賣的出去?！?/br>
    錢晴又跟宋姐聊了幾句，才帶著衣服回油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