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雨心情有些復雜，聞言笑著說：“去吧，倩倩，要乖一點哦?！?/br>
    倩倩抱著周皓的頭發，小雞啄米一樣點頭。

    小姨夫好高！她坐在小姨夫肩膀上能看的好遠！

    周皓出門去了，錢雨也進到里屋，錢家四人湊齊，圍坐一圈。

    錢母雖然覺得剛才周皓很解氣，但心里還是有點害怕：“對周皓會不會有什么妨礙？”

    剛才周皓下手夠重的，別真把人打出什么好歹來。

    錢晴：“沒事，他下手有琢磨的?！?/br>
    又不是真正的練家子，哪兒能真打出什么事。

    錢父僵著臉：“……說出去到底不好聽，你們也太沖動了，都是鄰居……”

    錢母打斷他：“你閉嘴吧！”

    都沒她這個上年紀的老婆子看得透！周皓哪里是沖動打人，分明是給自家撐腰呢。

    他們倆住在這里時間長，又沒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嫁了出去還嫁的不近。再加上錢晴掙了點錢，一棟樓里說不好誰就憋著壞心。

    過幾天大女兒小女兒都要去省城，就留他們幾個老的小的在家，周皓要不是今天來給他們撐回腰，后面他們的日子就別想消停。

    錢母心里感動，雖然她受了小女兒點撥，這段時間硬氣不少，但有些差別還是能感受出來，就比如前幾天她問借過她錢的人要錢，對方就是推推拖拖不肯給。還有樓里的鄰居們，就算是吃癟，每次要借東西還是第一反應就是來她家。

    這種行為就像是一團棉花，軟乎乎叫你的怒氣重拳出擊，卻沒有落點。

    錢母不覺得自己有兩個女兒就是低人一等，錢晴錢雨都是難得的好孩子，托生在他們這種條件不好的家庭里才是兩個孩子的不幸。

    現在倆孩子都要往前跑了，他們做父母的，不能留在后面給人拖后腿。

    錢晴對自己的教學成果很滿意，她爸媽是有一些老思想，但她媽因為去年工作的事情，心里早就積蓄了很多不滿。這也是她為什么能短短幾天就把她媽的思想掰回來的原因。

    她說的那些話，只怕是早在她媽心里轉了好幾個來回了，只是她一直壓抑著，沒有付諸行動?，F在她媽現在被她一頓洗腦，已經不再事事都只聽她爸的。有她媽在，她爸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來。

    就讓錢父好好接受一下錢母的“潛移默化”吧。

    錢晴無視了錢父委委屈屈的嘴臉，選擇繞開話題：“媽，我跟周皓商量了一下，校門口那個小攤還是給你做，周皓工作忙，我又要出去跑，那個攤找外人看總是不好。周皓也跟廠里說了，看能不能就在離小攤最近的筒子樓給你找個房子過渡一下。后面等辦公樓蓋起來，我看看能不能爭取一個鋪面，到時候再換你覺得怎么樣？”

    周皓的消息來源要比錢晴多，回來三下兩下就摸清了幾個消息。

    一個是說廠里在一廠辦公樓附近又圈了一塊地，二個是說油田上要新建一個部門，說是負責地產開發相關的，三是早市街終于塵埃落定，具體的管理細則已經在擬定了。

    幾個消息綜合起來，周皓的觀點跟錢晴一樣，子弟一小對面的房子估計是要做門面房。至于具體是出租還是出售，還要看廠里進一步的說法。

    錢母沒想太久就點頭：“我去！”

    女兒需要她，她就去！

    她身體從去年開始就不好，但賣賣小東西又費什么勁？更何況她也喜歡小孩子，每次看到一大群孩子就高興。

    錢晴又想到了倩倩，扭頭問錢雨道：“倩倩也六歲了，子弟一小好像卡的不嚴，要不然去問問，可以的話就把倩倩送去子弟一小跟著一年級走？”

    前幾天周皓回來，方工就上門相邀，兩家人湊在一起吃了個飯。方工的妻子為人爽朗大方，跟她聊了不少女兒入學的事情。

    黃倩倩這樣戶口不在城市的，想上子弟一小就得交借讀費，而且油田學生享受的一些福利待遇她都沒有。不過好在除了錢的問題，別的方面倒是一視同仁。

    錢母激動了起來：“趕緊去問問，要是可以，往后就讓倩倩跟我住一塊，我還能給倩倩做飯?！?/br>
    錢雨不知道怎么辦，把倩倩送到油田上學，那不就等同于把女兒甩給她媽來管了？

    “我回去跟老黃商量下?！?/br>
    到底是她姐的家事，錢晴提了一下也不再追問。

    反而跟她媽說起小攤子的事情來：“媽，這個小攤呢，咱們倆五五分賬，我來進貨補貨，你來負責賣。先這樣干個兩學期，等到明年換了門面，咱們再說后面的怎么樣？”

    錢母似是受到了驚嚇，連忙揮手：“給我分啥賬？我就是幫你看個攤子，什么都不用！”

    小女兒出錢出力的，她就是坐在那兒看攤，要啥錢啊。

    錢晴堅持：“我跟周皓都商量好了，就這么辦。過幾天讓周皓去把門崗的房子粉刷一下，打幾個架子，等我跟姐進貨回來就擺上?！?/br>
    門口這個小賣部她是沒有精力管的，不出意外往后就會完全交給她媽，所以五五分賬是最好。

    錢父坐在一邊，感覺自己就是個透明人，大女兒小女兒和老婆你一言我一語，瞬間就敲定了好幾樣大事。

    大女兒要去當個體戶，小女兒已經做了個體戶，老婆即將要去做個體戶，外孫女還要去借讀上小學……

    ……他不就是每天去上班嗎？為什么感覺全世界都在做個體戶！

    第32章 二更

    門口傳來倩倩的笑聲, 一家四口正好談完從里屋出來。

    只見倩倩手里舉著兩根棍，上面是半流態的焦黃色糖，周皓扶著小丫頭的腳, 一邊語氣溫和：“不要弄到我頭發上啊?！?/br>
    “沒有啦小姨夫，我吃的可快了?！?/br>
    倩倩特別高興，她小姨夫長得高, 剛才她坐在姨夫肩頭出去一轉, 瞬間就收獲了好多人的羨慕。

    尤其是一棟樓里跟萬寶金玩得好的, 看見她小姨夫都快嚇哭了。生怕被她小姨夫吊起來錘。

    錢雨語氣中帶著點責怪：“怎么叫你小姨夫給你買東西呢？”

    倩倩往后縮了下, 周皓接上話說道：“路邊隨手買的，不貴就兩毛錢?！?/br>
    錢父倒吸一口涼氣，就這一小團糖稀，賣兩毛？

    反而是錢母比較淡定，賣冰棍那幾天她看錢晴一天掙一兩百早看麻了, 一塊糖賣兩毛算個啥。

    倩倩兩只手各拿著一根棍，攪了攪, 獻寶一樣給她媽看：“這個叫攪攪糖，你看, 這樣攪一攪, 就又變成一團啦！”

    這個賣攪攪糖的小攤販在巷子口，做的是附近一所中學的生意。

    家屬院里不少孩子都想去買, 但真正能吃到的一個巴掌都數不到。大人給小孩花兩毛錢買個冰棍可以，兩毛錢就這么一小塊糖多數人是不愿意的。

    不就是糖？這幾年家家戶戶日子都好過了一點, 誰家還沒點糖？吃到嘴里也沒啥差別，怎么這個就要賣兩毛？

    倩倩舉著糖高高興興舔著，間或分開棍子攪一攪。

    錢晴看著周皓的神情，心里越來越苦澀。

    約好了過幾天出發, 周皓跟錢雨說讓她記得去開介紹信，拿了介紹信才能買火車票。

    隔壁萬家沒了動靜，也不知道王華和萬真真有沒有回去。

    不過周皓今天撒了氣，心情也好到飛起，蹬著自行車都能感覺到他心里的歡快。

    太陽懸在天邊，時間卻已經到下午六點，夏季的暑氣沒有散去，太陽也舍不得那么早就下山。錢晴坐在自行車后面，暮色把兩人鍍上了一層暖黃色。

    錢晴抓著周皓的襯衫，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問。

    孩子的話題雖然敏感，但錢晴卻不愿意逃避。她媽之前說的沒錯，結婚之后很多事情是要商量著來的。兩人如果各自抱著一份秘密，那不久之后秘密就會變成心中的刺。

    “……周皓?！?/br>
    “怎么了？是不是坐的不舒服，要不咱們下來走一會兒？”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你，你對孩子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拿眼睛看啊?！?/br>
    錢晴擰了他一把：“好好說話！”

    “哎呦，媳婦你把我擰疼了……就不怎么看啊，乖的多看兩眼，熊的只想踢兩腳?！?/br>
    “……那要是我不能生怎么辦？”

    周皓語氣都不帶變的：“那就不生，反正計劃生育大家只能生一個，一個約等于零，生不生都沒差?！?/br>
    “那你不喜歡小孩子嗎？”

    周皓把車子停住了，翻身下車，錢晴本來也要從后座起來，又被周皓按在那兒。

    周皓彎下身子，跟錢晴四目對視。

    “你就為這個心情不好??？”

    錢晴臉色有點燒，她很少在周皓面前患得患失，今天或許是因為周皓對倩倩太好，又或許是萬真真懷孕的消息讓她受到一些觸動，所以她才這樣猶豫害怕。

    周皓本來想揉揉自己老婆的頭發，但又被錢晴瞪回去，頭發可是今早剛洗過，梳的整整齊齊的，周皓要是敢動就死定了。

    周皓只能摸摸老婆的小手，頂著一張光風霽月的臉，嘴里卻說著亂七八糟的話。

    “我是真的不太想這個，老婆，咱倆婚前不是做過檢查嗎？地也好種也好的，遲早會有。而且生孩子本來也不適合太早，對你身體不好。咱倆就順其自然，要有了就養著，沒了就算。來早咱倆也放心，來晚那是孩子命好，趕上咱們家條件好。真沒有，那咱倆個少了拖累，往后我就等著早點退休，咱們兩個攢錢出去玩?！?/br>
    “領養我是肯定不領養的，我是喜歡孩子，但得是你的孩子。真要是沒有那也不是你的錯，對外就是我不能生。等他們個個被孩子那點破事糾纏的時候，咱們倆就到處玩，坐在夏威夷海邊喝香檳?！?/br>
    “你看前幾年大家還在上工吃大鍋飯，這幾年大家就開始試探著手腳做買賣。等咱們老的時候，世界還不知道要怎么變化，說不準到時候結婚生子成家立業婆媳妯娌那點事，都要有了不一樣的狀態。咱們現在想那么遠干嘛呢？”

    錢晴忍不住抱住周皓的脖子，把臉埋在他的頸窩里。

    周皓拍著她的肩膀：“不哭了，你說你想那么多干嘛，把自己糾結成這樣?，F在你想著要孩子，真有了可煩死人。你看看一棟樓里的，個個都跟腿上安馬達一樣，跑的都逮不住?！?/br>
    錢晴伸手要擰他胳膊，又沒力氣不想抬手。

    周皓把胳膊送到她手邊，嘴里扯著些別的事來分她心：“現在還早，要不咱倆在城里轉轉？你都掙那么多錢了，我現在可是個軟飯男，你不得給我買點吃的補補？”

    說起來這個錢晴就破涕為笑，自從她當了個體戶，周皓回來之后就也有眼紅的在周皓面前下他面子。

    同一棟樓里的范曉紅就語氣帶刺的說過周皓娶了個好老婆，掙錢多，怕不是周皓工資都趕不上錢晴一天掙的錢。話里話外就是說周皓是軟飯男。

    周皓當著別人面沒說什么，扭頭就拿這個跟錢晴耍寶。

    比如每次要去進貨，跟錢晴拿錢的時候都要演一場。

    “老婆，給點錢吧，餓了?！?/br>
    “老婆真好，親親老婆?！?/br>
    “老婆給這么多啊，今天我一定賣力點?！?/br>
    “老婆，想買一把青菜，給點錢?！?/br>
    ……

    這會兒顯然是又要發病，錢晴也樂得跟他演。從隨身的小包里拿出錢包，豪氣拍在周皓手里。

    “走吧，看上什么就買什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