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妹 第13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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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星力 “阿淵?” 南棠站在天祿獸身邊,使出渾身解數般溫柔叫他小名,并伸出手撓著他下頜上的細軟獸毛,心里默默琢磨自己要用什么辦法才能把這人哄好。 她叫了幾聲,天祿獸卻不理不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獸頭高高仰著,看也不看南棠和葉司韶,一副驕傲冷漠的堵氣模樣。 葉司韶還站在她身后,靜靜瞧著她哄人,南棠回頭朝自家師父訕訕一笑,葉司韶回以寬和的笑,倒叫南棠越發不好意思。 和師父重逢是件令人高興的事,即便裴玄熙只是葉司韶漫長生命里一段道心修煉的小插曲,可于南棠而言,這個師父依舊非常重要,尤其是有了重虛宮那三十年不愉快的日子作比較,便愈發顯得師父在重虛宮時她那無憂無慮的日子,有多珍貴。 她想鄭重地將夜燭介紹給葉司韶,哪怕他現在只是一只天祿獸。 可夜燭并不買賬。 又好聲好氣地叫了兩句,夜燭依舊不給回應,她便有些惱了。也不知出于何種心態,她希望夜燭能在師父面前表現得更好一些,奈何夜燭不肯配合也就罷了,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她。 “阿淵!”她拿他辦法,狠狠揪他下頜上的獸毛。 “吼……”夜燭卻仿如大夢初醒般低下頭,因為赤冕發現的事而短暫失神過后,他看到南棠和葉司韶已經走到面前。 “你這只寵獸看起來不太聽話,你得多調教調教,免得不分尊卑以下犯上?!比~司韶似笑非笑地開了口,向南棠提議。 南棠剛想說話,便見天祿獸獸口大張,朝著葉司韶一聲怒吼,腳上尖利的爪子刮過地面。 才剛發生的事還沒過去,又被對方當成寵獸還分了上下尊卑,夜燭大為惱火。 葉司韶不以為意地舉袖輕擋,只道:“看看,我沒說錯吧?!?/br> 南棠捏捏眉心,有些頭疼。師父還是師父,和從前一模一樣,老是喜歡一本正經地逗弄自己的弟子,就愛看他們尷尬著急,明明已經看出天祿獸里的半魂,還要說出這樣的話來刺激夜燭,他分明就是玩心沒改。 天祿獸的獸尾卷來,猛地纏上她的腰,他不想她再與這個葉司韶呆在一起,就要將她扔到背上帶走,卻聽南棠無可奈何道了一句:“阿淵……他是我師父?!?/br> 天祿獸的洶洶氣勢隨著這個稱呼陡然間一收,獸尾僵在半空,卷著南棠是丟上背也不對,放回地上也不對。葉司韶的目光帶著笑意望來,和悅里又帶著一絲玩味,似乎在等天祿獸的反應。僵了片刻,獸尾緩緩落下,將南棠慢慢放回地面,獸爪扯扯南棠的衣擺,將她衣裙拉整齊,緊接著他一屁股著地,曲了后腿坐到地面,乖到像一只家養大狗,獸唇也向兩側翹起,露出個屬于巨獸的笑容。 南棠沒想到“師父”二字的威力如此之大,她還是頭回看到夜燭這般乖順,就跟傻女婿初次拜會岳父一般,實在叫人忍俊不禁。 “如此,還差不多?!比~司韶這才滿意地點點頭,轉了身擺擺手,“該說的為師都同你說了,你好好考慮一下。為師不打擾你們了?!?/br> 他說走就走,話音未落,人便消失在南棠與夜燭眼前。 夜燭這時才恍過神來,獸腦一垂,質問般看向南棠——是你師父你不早點說? 南棠已經憋不住笑,臉都笑成了花,一邊笑一邊回答他:“我才剛剛知道,你也沒給機會讓我說!” 笑?就知道笑! 夜燭鼻子里“哼”了聲。 南棠一躍而上,坐到天祿后頸上,垂頭在他耳邊道:“怎么?怕我師父不同意你我之間的事?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膽小了?” 天祿晃動腦袋,想將她的笑聲和氣息自耳邊晃走,毛茸茸的大尾巴從后卷向前,在她腦袋上用力一按,南棠卻笑得更加肆無忌憚。 ———— 潛仙地宮的正中位置,名作無盡墟。 “好美啊?!备炑馊霟o盡墟的林清沅仰起的頭久久無法落下,忍不住望著天上發出一聲感慨。 無盡墟沒有宮宇,只是個漂浮著無數巖柱的幽靜所在,擁有一片綴滿繁星的夜幕,仿佛置身在曠野,仰頭便是無垠星空,璀璨星河似乎觸手可及,偶爾還會有隕星劃過夜幕,長光稍縱即逝。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星空,只是祈族人以晶石所仿建的星穹,過了不知多少年依舊璀璨如新。 “這是祈族喝血的地方,還美嗎?”走在前面的螢雪已經遠遠將她丟下,冰冷的聲音卻穿透這里的夜色響起。 “……”林清沅猛地收回目光,捂了捂嘴。 好不容易才將洞xue里聽說的那些暫時拋到腦后,被他一句話又勾起了惡心感,她腳步微微一滯,但很快又跟了上去。 “你別騙我,這地方才不像用來喝血的?!绷智邈湔J真反駁道。 螢雪邊查探這個地方邊道:“是嗎?那你可要小心點,祈族人手段陰毒,你呆會要是踩到什么殘肢斷臂之類的,別太驚訝?!?/br> 林清沅又一滯。雖說也是經過回龍塔廝殺而出的修士,但她并沒在回龍塔里殺過人,對祈族人的rou芝仙食仍心存余悸,她心里不由自主泛起猶豫。螢雪在她遲滯的這片刻時間里已經又走出老遠,她盯著他的背影,只覺此人白生了一張絕世容顏,實在很難打交道,從不肯好好說話。 如此想著,她又追上去,只是這回才走了幾步,腳下便傳來“咔嚓”一聲,她腳底似乎踩到了什么東西,聯想起剛才螢雪說的話,她猛地駐足,道:“螢雪道友,這里……好像有什么?!?/br> 螢雪回過身,目光往下落在她被地面白霧包裹的腳上,手里揮出一道風,將她腳下白霧吹散,露出她腳底所踩的東西。 不是什么殘肢斷臂,是個機關觸發關竅。 “別動?!蔽炑┒⒅莻€關竅道。 林清沅沒有提腳,她也看出自己踩到機關了,但這個機關具體作用是什么,誰心里都沒數,萬一觸發的是什么危險,就麻煩了。 螢雪走到她身邊蹲下,手中化出一道青光,沉聲道:“可以抬腳了?!?/br> 林清沅點頭,緩緩提起自己的腳。地面下傳來齒輪咬合的轉動聲,但意料中的危險并沒發生,無盡墟正中的地面打開,有東西漸漸升起。螢雪手里的青光未滅,起身向正中浮升的東西走去。 那是個巨大的木制鸞鳥,鸞鳥繪著七彩,顏色依舊鮮艷,鳥頭仰向星空,雙眸緊閉。 “這東西有些奇怪,不如我們通知葉仙尊與月梟仙君他們吧……”林清沅一邊研究這個木頭鸞鳥一邊道。 不想她話都沒說全,就見螢雪已經將手中所扣青光按入這只木鸞鳥頭上。 “螢雪道友?!”林清沅驚道。 “這是祈族的鸞鳥烽燧,遇險時傳信用的,我倒要看看,還有哪里藏著祈族人?!蔽炑┩邪倒庖婚W而過。 地下傳出動靜更大的機關轉動聲,這只木制鸞鳥身上的繪彩突然光芒大作,照亮了大半個無盡墟,鸞鳥緊閉的眼睛倏地睜開,這只鸞鳥如同活了一般發出了聲尖銳的嘶鳴,鳥眸□□出兩道銀光直沖天際。 螢雪冷眼看著。 這兩道銀光沖進天際的星穹后并沒引發任何奇怪的景象,星穹依舊璀璨,毫無變化,除了鸞鳥的嘶鳴,整個地宮也仍舊平靜。 兩人在這里等了半盞時間,并沒等到任何回應。螢雪冷哼道了句:“無趣?!北戕D身離去,林清沅看看這鸞鳥烽燧,又看看四周,確認毫無異常后,飛快又追上螢雪,與他踏出這個無盡墟。 可就在兩人后腳剛剛離開無盡墟之時,無盡墟璀璨的星穹里,有數千顆星子突然間光芒大作,其余星辰隱去,只留這千顆星子繪成一幅巨大法陣,在天空中發出異樣的銀光。 ———— “雖然他是你的師父,但你也要記得,裴玄熙是他,他卻不只是裴玄熙,不可全信?!币範T聽完南棠的解釋,在她的神識虛空中道。 南棠的魂體坐在樹上,兩條腿懸空晃蕩。 “我有分寸?!彼氐?。 無需他提醒,南棠也知道不能全盤相信。說穿了裴玄熙只是葉司韶眾多化身中的一個,裴玄熙當日也許是全心對待他們,但葉司韶可就難說了。 “我找師父本也只是想查清楚落星壑之事,沒想到竟牽扯出這許多?!彼f話感慨道。 落星壑才是她剛才最想問清楚的事,然而葉司韶似乎早已知道她的想法,并沒給她機會問出口。他與螢雪這么多年都有聯系,知道她在找落星壑不足為奇,但他卻以落星壑為餌要她加入梵天界,意圖何在? “你沒事吧?”夜燭卻忽然問道。 南棠愣了愣,這才發現自己不知幾時緊按心房。從進入星羅界開始,她體內的春種就處于一種極度亢奮的狀態,不斷自動吸納著這里彌漫的星力,她以為所有的修士都與她一樣,并不足為奇。 “沒事?!彼龘u搖頭,放下手,“說說你們吧。你和螢雪,是祈族人?” 夜燭的虛影像遇到強風的燭火般猛地晃了晃才漸漸平靜:“是。我和他有姓?!?/br> 他的全名,祈夜燭。 “但我討厭這個姓,也從未將自己視作祈族人?!币範T的聲音變得冷漠,“我和螢雪,都是祈族修士與赤冕凡人所誕的孩子,并非血統純正的祈族人。像我們這樣的孩子,本沒有資格擁有這個姓,然而由于他成為活壤,而我成為謝清留的弟子,所以才被賜姓‘祈’?!?/br> 多可笑,一個讓他厭惡到恨不得遠遠甩開的姓氏,卻要他以被恩賜的心去接受。 “你也聽你師父說了,一千個人里可能只有十人適合埋種子,而一千個埋種的活人里,也難出一個活壤,祈族的修士怎么可能親自以身犯險?所以就想出個骯臟齷蹉的辦法,與凡人亦或低修通婚,誕育后代,生下來的孩子,通通都送去種植rou芝,直到螢雪出現,才暫時終止了這荒謬惡心的勾當?!?/br> 夜燭一邊說一邊攥緊拳,沉穩不再。 “阿淵……”南棠伸出手,想要安撫他,可兩人都是魂體,他們眼下無法相觸。 “我沒事?!币範T卻覺心頭一松,“說了也好,你……” “我的阿淵是天底下最好的!”南棠知道他想說什么,只沖他笑笑,夸道。 夜燭很想抱她,可惜如今也只能用天祿獸的身體蜷緊她。 “我在壁畫里看到,活壤需要吸收‘養分’才能養成rou芝,rou芝的養分是什么?”南棠又道。 洞xue里的那組壁畫,她唯一沒有看明白的,就是rou芝的“肥料養分”,到底是何物。 “是這天底下的妖、魔、怨、邪……被改造成活壤的人,他的血液會釋放出吸引妖魔怨邪的巨大香氣,我們聞不到,但是妖魔怨邪嗅之便會瘋狂涌來,主動涌入活壤體內成為rou芝的活蠱之食,供其生長?;钚M反過來會改變活壤的身體,提升活壤的境界?;钊赖木辰缭礁?,則他的血rou效果越強?!币範T解釋道。 “那么螢雪的實際境界是……” “螢雪是祈族人這么多年來最成功的一個活壤,他的真實境界,恐怕已經到了天道初窺?!?/br> 南棠一愣。 這個境界,離飛升只有一步之遙,竟還凌駕在她師父葉司韶之上,難怪當初夜燭會說,以她的實力,要想打贏螢雪,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過你放心,我放他出巫嶺之時,以我的命魂結鎖,與他定下契約,將他的境界壓制在化神以內。除非我死,否則他不會有機會恢復實力?!币範T轉過身道,聲音微沉,“其實我這弟弟,原也是個……溫柔識禮的孩子,懂事,乖巧,安靜……可是進了巫嶺之后,哪里還有正常人?” 那個懂事乖巧安靜的螢雪,早就死在了六歲那年,活下來的,只是非人非妖非魔非邪的怪物,沒有人知道在他的身體里面封存著什么。 救出他,也許是個災難,也許什么都不會發生…… 他腳踝上的符鈴,就是他的桎梏,也是夜燭的命。 南棠一陣無話,良久,才長長嘆息一聲。 “南棠,你可知我脫離謝清留的囚禁之后,最想做的是什么?”夜燭忽然問道。 南棠搖了搖頭。 夜燭與她對望——他最想做的事,不是見她。 “我想燒了巫嶺,毀了祈族?!?/br> 燒了巫嶺,rou芝活蠱便不復存在;毀了祈族,赤冕的凡人與低修才得自由。 “那謝清留呢?”南棠靜靜地聽,靜靜地問。 謝清留姓謝,不是祈族人,她不知道謝清留在這其中扮演著怎樣的身份。 “謝清留……她是……”夜燭剛要回答,忽然間虛影一僵——赤冕剛發現的十方古陣,被人啟動了。 “夜燭?”南棠許久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不免擔心,便自樹上飛下。 魂體的腳才剛剛踩到地上,她的神識虛空卻猛地一震,夜燭的半魂被強制彈出,整個虛空翻天覆。 星力灌滿全身,春種青光大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