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妹 第8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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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蹦咸牡乐x。 那女子轉身往珍寶閣的方向走去,路過暗巷時瞥了兩眼,因為身邊有三個修士的關系,那兩個混混不敢招惹,縮在陰影里虎視眈眈地望著她。她收回目光,抹抹頭上的汗,等帶三個女修走出一長段距離,確認安全后,才向先前說話的女修道:“謝謝上仙搭救?!?/br> “舉手之勞不必客氣,況且我們也確實要去珍寶閣?!蹦咸臎]有否認。 悲雪城魚龍混雜,凡人身后也多是修士勢力,她們初來乍來,并不了解這里的情況,按說不該輕易招惹麻煩,但眼見凡人女子落難,若真不出手,她們心中過不去。 天雖然冷,但女子鼻尖額前都掛著細密汗珠,眼下危機過去,她也輕松下來,臉上多了幾分笑意,露出兩顆小酒窩來。 “三位上仙初來悲雪?”她問道。 “是啊,你呢?”嫣華反問她。 “我叫蘇邇,很小就跟著我阿爹遷居到悲雪城,已經在這住了二十多年?!碧K邇抹抹汗,笑道,“三位上仙也是趕來參加拜山大典?” “嗯?!蹦咸狞c點頭。 “最近城里的仙人越來越多,都是為了拜山大典。五大秘境的報名處人滿為患,回龍塔那邊也擠得要命,幾位如果要參加還得先去領牌排位,再晚人只會越來越多,越來越難排上?!碧K邇一聽是來參加拜山大典的,立刻道。 看來很多人都和南棠同樣的想法,提早到悲雪城做好拜山大典的準備。 四人已經走到回龍塔處的十字路口,蘇邇指著前方:“那邊就是珍寶閣?!?/br> 珍寶閣是悲雪城最大的拍賣行與市集,絕大多數的修仙物資交易,都集中在珍寶閣,南棠三人手頭上還有一大批寶貝要賣。 “你家住哪里?”南棠本意就不是讓她帶路,索性好人做到底。 “在南邊?!彼钢噶硪活^。 “走吧?!蹦咸谋阃傅姆较蛉チ?。 蘇邇一怔,旋即明白她的意思,很快跟上。沒走多久,四人就到蘇邇家。 眼前是棟靠河而建的石屋,屋外用木柵欄圈起了幾畦地,被墾作藥田,屋后是個高聳的水車,潺潺水聲不絕于耳。南棠眾人到時,石屋四周正彌漫著一股淡淡藥香,聞起來十分醒神,像是從屋內傳出。 這看起來像個丹修的洞府。 蘇邇把藥簍掛在柵欄上,喊道:“師父——” 兩聲過后,沒人應聲,她又歉然回頭:“謝謝上仙送我回來,本想介紹我師父給三位認識,但他應該現下怕是在煉制丹藥?!?/br> “你師父?你不是和你父親一起?”緹煙疑惑道。 “我爹帶著我在遷往悲雪城的途中遇到了獸襲,正好被我師父救下,就一路跟著他進了悲雪城。后來師父在這里落腳,他見我父女無依無靠,又正缺個看守門戶清理雜務的管事,就把我爹留下了。前幾年我爹病故,這里就剩下我和師父二人?!碧K邇邊說邊將柵欄門拉開,殷勤地請她們進來,“上仙要不要進來坐坐,我給你們倒杯酒消消乏?我師父用冰川雪水釀的藥酒,保證你們在外頭沒有喝過?!?/br> “你師父是位丹修?”南棠想了想,跟蘇邇進了藥田。 既然她師父也是煉丹之人,在悲雪城又呆了二十余年,興許聽說過同為丹修的夏師兄,她想打聽打聽。 “是呀?!碧K邇將她們迎進來后,請她們在屋前的石桌畔落坐,又一溜煙跑進屋里抱了一只葫蘆三只杯出來。 “你師父既是丹修,你為何沒有法力?”嫣華看著她倒酒,好奇問道。 “我……”蘇邇手上動作一頓,眉梢微落,“我資質不行,小時候師父替我測過,我靈根雜爻,一身凡骨,無法修仙,連拜他為師的資格都沒有。后來我爹病重,怕我無人照顧,臨終之前將我托付師父,他這才勉為其難收我為徒。我除了幫師父料理這個園子外,也學些醫理,平時幫附近的百姓瞧瞧病……他們可沒錢找修士看病?!?/br> 一邊說,她一邊又笑起來。三杯酒斟滿,她忙又道:“快嘗嘗?!?/br> 清冽酒香縈繞鼻尖,未嘗香領略到一股直透九竅的涼意,很是神奇。南棠端起杯,小酌了一口,那酒香順著舌尖蔓彌,清冽冰涼瞬間又化作暖融氣息,蔓延到臟腑。 緹煙與嫣華皆瞪大眼眸,盯著手里的酒,滿目驚奇,只有南棠,怔怔看著手里的酒杯。 “你師父叫什么名字?”良久,她才問道。 “我師父自號歸凈,名字……他從沒說過?!碧K邇有些小失落。 “三清三焚酒?!蹦咸泥?。 蘇邇驚訝地望向她:“上仙知道這酒?” “這也是我師父的拿手好酒,他只傳給了一個人?!蹦咸囊贿呎f著一邊將杯中余酒飲盡,痛快道,“好多年沒有喝到此酒了?!?/br> 話音剛落,石屋的掛簾被人掀開,屋中緩步走出個著手里拿著蒲葵扇的修士。緹煙與嫣華恰面向石屋方向,已各自站起,緹煙尚好,可嫣華卻不由自主揉了揉眼。 那人已經赤腳站在石屋前的竹廊上,輕斥徒弟:“蘇邇,你又偷酒?” 蘇邇一個激凌抱住酒葫蘆,心虛道了聲:“師父?!?/br> 那人這才看到院中來了客人,但他仍沒好臉色,冷冷朝蘇邇伸手:“把酒拿來?!?/br> 蘇邇咬咬唇,把葫蘆緩緩遞給他,怎料還沒等他接手,背著他坐的那人忽然開口。 “三十余載未見,師兄如何連一口酒都吝嗇起來?” 那人一震,手頓在半空,望向那個背影。 南棠方起身轉向他,只將空杯一舉:“夏師兄,別來無恙?!?/br> 夏淮呆了片刻,也沒接葫蘆,繞過竹廊穿了雙木屐走到院中,上上下下地打量南棠。南棠與他對望,數十載沒見,夏淮不是從前在重虛宮時謫仙般的模樣了。他著一襲寬厚的袍子,灰樸樸的顏色,袖子挽到肘上,長發凌亂地綰在腦后,臉倒還是清俊,就是下巴上長出不少胡茬,愈發叫他顯得落拓不羈。 蘇邇看看師父,又看看南棠,滿頭霧水。 “果真是你。你……” “我和師兄一樣,大難未死?!蹦咸慕酉滤脑?。 夏淮眼里震驚漸漸平靜,只道:“三十多年了,還活著就好?!?/br> 看到南棠,他就不自覺想起三十多年前重虛宮的浩劫,南棠入土之時,他也正傷重未醒,等到他能下床,留給他只有無數重虛弟子的墳塋,其中也包括了南棠。 師兄妹三十年未見,乍然重逢,自有說不盡的話。二人在桌畔坐下,酒一杯接一杯倒,話一句接一句聊。南棠說起復生之后發生的事并三十年后的重虛宮,聽得夏淮也一陣唏噓悵然。 “師妹此番來悲雪城,可是為了參加拜山大典?”聊了一會,夏淮問道。 “算是吧。除此之外,我來悲雪城還有一件事。我是專程來找師兄的?!蹦咸牡?。 夏淮一怔:“找我?” 南棠便略提了提月梟所求之事。 “修復寸斷的經脈?”夏淮重復一句,卻又站起苦笑道,“師妹,你師兄我早就今時不同往日了。若在三十年前,我倒能傾力一試,但是如今……” 當年那一戰,他傷重碎丹,這條命都是好不容易撿回來的。他本天資聰穎,從小修行順風順水,自有一身才情傲骨,碎丹后境界大跌,堪堪停在筑基中期,難以寸進,他不愿面對眾人或憐憫或輕視的目光,索性離開重虛宮,外出尋找重塑金丹的辦法。只可惜三十年過去,他依然沒有找到辦法。 “如今,我才明白你當年所受之苦?!?/br> “師兄言重了?!蹦咸膰@口氣,也不知該拿什么話來勸他。 氣氛正有些沉重,一聲清脆笑聲又打破這份沉重。 “師父,師叔,來嘗嘗冰川烤魚?!碧K邇用荷葉捧一大份烤魚從屋后上來。 緹煙與嫣華把聊天的空間留給南棠與夏淮二人,跟著蘇邇到屋后抓魚烤魚,現在一人手里握著只烤魚,邊吃邊笑地走回來。 見著蘇邇,夏淮眉目間的郁色稍霽,笑道:“這魚是生長在雪山冰川中的,rou質鮮美非同一般,師妹嘗嘗?!?/br> 說話間蘇邇已經把魚端到桌上,拿起一只遞給南棠,第二只才孝敬夏淮。 “你的手怎么了?”夏淮接過魚又放下,目光落在蘇邇腕上——那里有一大片擦傷。 蘇邇忙擼下衣袖,道:“沒什么?!?/br> 夏淮拉過她的手將衣袖拉起,語氣微厲道:“如何受的傷?” “應該是今日摔倒在地時傷到的吧?”南棠接了話。 “受了傷為何不說?”夏淮斥道。 “那不是怕你罵我?!碧K邇垂下頭嘀咕道。 “師妹,失陪一會。你們慢用?!毕幕炊挷徽f,拉著蘇邇便往屋里去了。 南棠瞧著這二人,忽然想起件事來。 夏師兄修的是無情道吧? 無情之人生情,這并非好兆頭。 ———— 南棠沒想到悲雪城之行會如此順利,真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來的第一天就讓她遇到夏淮。 可惜的是夏淮碎丹,眼下也幫不上月梟的忙,反而更不好辦了。也不知她的句芒春種,能否修復夏淮的金丹? 夜色漸沉,南棠三人留在了夏淮的洞府,不過并未借住他家,而是祭起一件法寶。 那法寶取自李瑞松的儲物袋,是枚青戒。戒面是個微縮的精致樓閣,內里大有乾坤,是南棠一直都想找的隨身洞府。 這戒中空間與外界洞府雖然不能相提并論,但里面也有三層樓閣,亭臺花院,小巧別致,隨走隨歇,又能躲避危險,對南棠來說,再好不過。 一夜無話,各自調息。 翌日,南棠與緹煙、嫣華起個大早,蘇邇早就笑吟吟站在院里等她們,夏淮令她陪著南棠等人去城中辦事,給她們做個向導。 南棠也不推辭,有人帶著總能省些時間。 ———— 回龍塔的報名外果然人山人海,叫人望而生畏。 由于想進塔的人數過于龐大,回龍塔的人不得不出了暫時的規矩——每日上午辰時放一百個號,領到號牌者再排隊登記闖塔,安排闖塔日期。 不少凡人為了賺錢,早早兒地來這里守著,等開門時一轟而上搶排。搶到的號牌自己不用,轉賣給修士。修士么自恃身份不與凡人爭搶,又嫌麻煩,寧可花錢也不干排隊搶號的事,因而這些天號牌被炒出了高價。 所幸南棠三人身邊有個蘇邇,這姑娘對城中這些道兒門清,身上像有使不完的力氣,那門一打開就跟著人群蜂擁而上,擠到最里邊。不到一盞茶時間,她就滿頭是汗搶了三塊號牌出來。 “你快歇歇?!蹦咸囊娝龤獯跤醯哪?,心內過意不去,忙道。 “我不累?!碧K邇一抹汗,道,“走,我帶你們去登記,早些登記完就能早些去辦別的正事?!?/br> 她說走就走,一點空檔都沒給三人留。 三人面面相覷——這么有干勁的凡人女子,還是頭回遇著,比修士還得勁。 回龍塔的登記點就在不遠處,登記時需要修士親自出面,一個柜臺兩個登記點,分成兩列,隊伍排得不算長,現場的修士境界也都不高,大多是筑基期與結丹期散修。 南棠和緹煙排進隊末,嫣華對回龍塔不感興趣,便留在外面陪蘇邇說話。 沒多久就排到南棠,登記好名姓、境界與來歷,她就得到一小枚龍紋幣,那就是進入回龍塔的身份牌。今天前來登記報名的修士,都安排在五日后入塔。 南棠低頭摩挲著龍紋幣往外走,不妨柜臺旁通往后堂的門簾子被人撩開,三人寒暄著從后堂出來,正互相拱手道別,與南棠擦身而過時,其中一人微微一愣。 “虞南棠?” 南棠聽到有人喚自己,一回頭對上鷹隼般的目光。 喊她的是個男修,身材頎長而有力,生得倒英挺,只是目光凌厲,加上緊蹙的眉頭,讓他愈發顯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