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師妹 第4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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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因禍得福,然而,重虛宮上下無一人為此高興。 ———— 所有的彌補,必定出于更加深重的傷害。 這一役,重虛宮折損了無數修士。與江止齊名的南山覺不在了,寧霞峰也折損了半個峰的修士,??椏椗c她的父親、師兄弟一起,埋骨青川,青尋峰峰主陸徉帶著弟子,戰死青霄峰上……除了這些叫得上名號的修士,還有無數普普通通的弟子,都命喪魔物之口。 掌門江止重傷難愈,五個同門,宋詣斷臂,程嘉月盲眼,夏淮碎丹,螢雪亦傷重,而最后那一位……殞身十方古陣。 血云消散,天顏重現,虞南棠卻就此凝固于十方古陣上,青光籠白發,與萬川同眠。 三十年前,她救過同門。 三十年后,她救下整個門派。 整個重虛宮的修士,都欠她三十年的光陰與一條命,然而這些愧疚,再無彌補的機會。 虞南棠葬下那日,重虛宮下起細密春雨。 又是一年春天至,萬物復蘇,草木沐雨而長,最是生機勃發的季節,重虛宮的修士,在青霄峰前目送虞南棠與所有殞身的同門。 丙班弟子,泣不成聲。 云川不再,這世間,再無虞南棠。 ———— 春雨下了一場又一場,到處都彌漫著濕泥土與草木的氣息。 劫后余生的重虛宮比以前要來得靜謐,嶙峋山石在夜色中顯得猙獰,簌簌作響的草木總讓人產生杯弓蛇影的幻覺,生怕哪里又鉆出幾個魔物來,也生恐那被封印在青霄峰前的邱纏心破印而出,可怕的災劫卷土重來,盡管那里已經被萬筠添加了數重符印,也依舊擋不住已經刻入骨髓悲痛與恐懼。 風刮得有些狠,樹木的搖曳的影子張牙舞爪似般嚇人,掘土的聲音夾在這風雨聲里,便顯得更加怵人,仿佛有什么要從土里出來。 這里是重虛宮東面的花海,原本正在修建浮云臺舉辦試煉的地方,是江止為南棠挑的埋骨地。這兒一到春天百花齊放,萬頃花海錦繡滿眼,最是美麗動人,南棠又喜熱鬧,所以葬在這里的最高處,待到來年重辦試煉,她便能看重虛宮修士們的斗法了。 然而昨日剛葬下的人,今天夜里,就有人偷偷摸摸地過來掘墳了。 “師父啊師父,我長這么大,就沒做過挖墳偷尸的事!”掘墳的人穿著斗篷舉著鏟子,一下一下地鏟土,一邊鏟一邊叨叨,“您老人家倒好,說走就走,去下頭陪師娘逍遙快活,難為你徒弟我,在這里做這事……您老人家最好說的是真話,要是讓我白忙活一場,我就把你給師娘種的花都拔了……” 她說話間頓了頓,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覺得不好,又改口:“算了,花還是給我師娘留著,我就不給你祭酒了,到時你可別來托夢……” 她自說自話著,手里動作也不敢太大,生恐有人發現自己在這掘墳。 掘的還是虞師叔的墳。 忙活了半天,她終于聽到自己的鐵鏟“噔”一聲撞到木棺。 ———— 花海旁的樹林里,白羆藏身于樹影間,趴在地上一邊舔舐著腹上的傷口一邊遙遙望向正在花海中掘墳的人。袖珍的小少年就坐在他的肩頭,歪著頭不解望著遠處。 白羆的rou身已死,但他還在,還能繼續附身白羆直到這具rou身潰敗腐爛徹底。 南棠死了,螢雪還沒回過神來抓他,這給了他一線喘息的機會。在重虛宮里東躲西藏了多日,昨日南棠入土,他今夜過來與她道別。 很難說清楚南棠的死在他心中產生的影響,雖然相處時間并不長,但他在玉昆仙界被禁錮了太久,從螢雪手中脫逃之后就遇到南棠,二人已經歷幾次生死搏殺,早就生出幾分非同尋常的友情。 南棠是個很好的伙伴,她溫柔聰明,善良又不失手段,若在戰場之上,應該是個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戰友,也是他在最寂寞無助時的唯一安慰,他以為就算找不到回家的路,他也能與她走完她人生最后這段路,陪她看遍山川大海,陪她漸漸變老直至壽元終盡……打算離開重虛宮的那日,兩人都有無數的想像,卻始終沒能想到,他們的離別,竟來得如此突然。 不過一夕而已,她甚至連一句話都沒留給他,除了那隔著人群送來的目光,仿佛藏著無數想說卻始終未能對他說出的話。 那一刻,他是痛的。 這樣的痛,他并不陌生,他曾經失去過親人,失去過戰友,失去過摯友,毫無疑問每一次失去都是痛苦,然而這一次,卻似乎有些不同。 也許是因為失去了一個難得的朋友,又或者是因為失去了唯一的安慰,于是在這漫長而陰森的暗夜里,他仍只能一個人舔舐傷口,沒人再給他溫暖的擁抱,也沒人會躺在他的肚皮上,笑吟吟地自說自話,填滿所有寂寞的時光。 以至于這份痛變得纏長,并且帶著思念,像一分而二的藕,絲依舊連著,念念不忘。 即使他知道自己最好在螢雪回神之前趕緊離開,逃得越遠越好,他也還是冒險留在重虛宮,并且到了這里,只為一個她也許根本無法感知的道別。 然而,他卻看到嫣華掘開南棠的墳,把她從棺木里抱了出來。 他正盯著嫣華的動作,忽然間,空氣里傳來熟悉的氣息,一只血蝶冒雨輕飄飄地飛到附近,緩慢地打著圈。 危機忽降。 螢雪找來了?! ———— 嫣華小心翼翼地將南棠從棺木中抱出,放在早已鋪在旁邊的一塊干凈的絹布上,嫣華又在她尸身四周加了個防水咒,這才回身要把她的墳墓恢復原樣。 這幾天來這里祭拜南棠的人不少,為免被人發現,嫣華處理得非常細致,先在棺木里放了尊有南棠氣的傀儡符人做替身,再按原樣將土填上,又施法讓浮在半空的草皮落下,蓋在土上。 天衣無縫。 她撐著鐵鏟看了眼恢復原樣的墓xue,十分滿意——就算是掌門來了,也看不出什么問題來。 身后,一股黑霧悄無聲息涌來,在她正得意之時,倏地從南棠唇瓣鉆進了南棠身體中,一道小小的人影也隨之藏進南棠發間。 “好了,師叔,我帶你回山盡峰!”嫣華收起鐵鏟轉身,拍凈手上的土,望向南棠。 師叔的尸體,沒有什么變化,大概是因為用了寶物的關系,她的模樣一點沒變,雪白的肌膚,蒼白的發,身上是干凈的淺青長衫,人像睡著一般。 嫣華嘆口氣,道了聲:“希望師父說的是真的?!北愣紫律韥碛媒伈季砥鹉咸?,將人扛到肩上。 傳送符亮起,一人一尸轉眼消失在花海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花海中又有人再度踏入。 “又逃了……”螢雪蹲在白羆身邊,用手探了探。 白羆已死,他兄長的半魂已經不在了。 “哥哥,你也來送我師姐嗎?”螢雪望向不遠處南棠的埋骨地,緩緩坐到白羆身邊。 師姐應該不想看到他對付兄長。 “看在師姐的份上,今夜放你一馬?!彼吐暤?,“哥哥,師姐是個很溫柔的人……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可她不在了,我很想她,也很想你……” ———— 山盡峰的茅屋正后方,有一片青光氤氳的地方,那原本是南山覺的禁地,就連嫣華也是第一次踏入。 這里面,有南山覺調制的禁土——以無數稀有的靈植、靈土、靈石、晶礦、獸丹等等調配的土壤,匯集了各種各樣的天材地寶,耗盡南山覺一大半的身家的土壤。 這片禁土與外面的土壤不一樣,土上浮著一層如同螢蟲般的微小光點,綻起淡淡青光,在夜色里尤為醒目。土壤呈現半透明的晶粒狀,偶爾會有一兩道細光像閃電般竄過,濃郁的靈氣彌散在四周,被南山覺的禁制封在這里面,一點都流不出去。 嫣華將南棠放下,把包著她的絹布打開,立刻驚訝地發現,南棠的皮膚上綻起了淡淡青芒。青芒似乎從她小腹處亮起的,正以一種奇怪的紋路向外蔓延,而浮在禁土的光點,緩慢地向她聚來。 嫣華怔了半天,想起師父臨終叮囑,越來越覺得他說得應該沒錯,便不再遲疑,三下五去二把禁土刨開一個大坑,然后又對著南棠的rou身遲疑起來。 要不要把師叔的衣服脫了?這樣她就能完全接觸到禁土了,會不會更有利于吸納禁土中的養分? 她只遲疑片刻,便對著師叔雙手合十:“師叔,得罪了?!?/br> 雖然有些不敬,但為了師叔著想,她還是……把師叔脫光再埋吧。 如此想著,嫣華飛快褪去南棠的衣服,將她整個人平放到坑里,再把禁土填上。 用鏟子拍平填滿的土,她站在一旁又抹把汗。 能做的事,她都做了,余下之事,只能交給時間。 任朝來暮去,日沉月升,星移斗轉……時光一點一滴流逝。 第40章 夜燭 南棠睡了這輩子最深最沉的一覺,沒有意識沒有感知,不知外界風雨幾何。時間于她而言仿佛只過了閉眼再睜眼那么短暫,意識歸籠那一刻,她被驚醒。 記憶依舊停留在十方古陣之下,秦鳳安化魔歸來,魔物侵襲重虛宮,她開啟十方古陣召喚出十方山神對抗群魔,自己卻被邱纏心一箭穿心,從半空落下。 她只記得自己閉眸之時,依稀看到螢雪血紅的眼,江止的淚與無數熟稔的臉龐,以及倒在不遠處阿淵的目光…… 后來呢? 后來如何了? 她是活著還是死了?重虛宮又如何了?阿淵有沒被螢雪抓回?魔物被收拾干盡沒有? 無數的問題瞬間彌漫腦海,南棠倏地睜眼,可入目卻是個陌生的地方。 空曠,靜謐,沒有邊界,觸目所及從天到地皆是淺青,沒有日月山石,茫茫一片沒有盡頭。南棠起身走了兩步,身體很輕盈,明明踩著淺青的地,卻又似飛在半空一般。 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是被困在哪個秘境空間中了? 南棠不解,又朝前走了數步停下——不論她往哪兒走,四周的景象都沒分毫改變。沒有出路,沒有方向。 她從未遇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竟束手無策,正站在原地琢磨,忽然間耳畔響起一聲嘆息。 嘆息從她身后傳來,低沉,像霧一樣,仿佛在說:“你總算醒了!” 這里還有其他人? 她猛地轉過身,卻只看到身后依舊是茫茫青色。 “這是什么地方?閣下何人?為何將我困在此地?”她揚聲道。 “我將你困在此地?”那聲嘆息換成質問,半嘲半無奈,“分明是你將我困在此地數十年……” 南棠滿頭霧水,只聽那聲音繼續道:“這里是你的神識虛空?!?/br> 神識虛空? 南棠更加無法理解:“神識虛空乃是元嬰期境界的修士所結之物,我一個結丹未果,徘徊筑基的修士,如何能有神識虛空?” 所謂神識,指的便是一個人的精神之力。筑基期的修士,只有最淺弱的神識,僅能用以查閱功法玉簡亦或感知四周環境而已,到了結丹期,才能讓神識徹底離體,身在一地感知更廣闊的地域,而直到結嬰,領悟力高的修士,才有打開神識虛空的可能。 神識虛空,就是憑借修士個人神識所結空間,在這個空間內,所有一切由修士主導,換言之。修士的神識越強大,神識虛空也就越加強大,可以聽憑修士幻化出各種模樣,謂之元神之境。 這個神識虛空還空空蕩蕩,只是個初成的虛空。 也難怪南棠不解,她并沒有到達這個境界。 “我要是知道原因就不會被你困在這里了,筑基境界便有神識虛空,我也很好奇?!蹦莻€聲音又響起,聽起來越發無奈了,“想來是句芒春種的力量吧?!?/br> 南棠聞言大感詫異:“你怎么知道句芒春種?你到底是何人?這里既然是我的神識虛空,為何我看不到你?” 那個聲音低低笑起,道:“我知道的可多了,你不打算出來與我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