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廣白啊,是爹對不住你。蘇元良手里拿著滴血的劍,一步一步朝蘇廣白走過來,臉上掛著詭異的笑。 他用漆黑的眼盯著蘇廣白,道:你是天生妖邪,早就該死了。 若不是你娘親以自身血rou詛咒我,我又怎么會留你到今日呢? 蘇廣白震驚地望向他。 那個他并不記得的生母,竟是這么走的嗎? 一時間,強烈的愧疚和痛苦涌上來,蘇廣白心臟劇痛。 下一刻,他就被衛存摟在了懷里,他寬厚的胸膛極大地安撫了他。 蘇廣白渾身都在顫抖,他緊緊攥住衛存的衣裳,咬牙道:我要殺了他,親手殺了他! 衛存心疼不已,輕輕撫拍著他的后背,應道:好。 蘇元良自言自語著,其他傀儡也都如他一般,自說自話,全都朝著蘇廣白三人包圍過來,這個場景看著實在詭異。 蘇廣白聽到了蘇木青的話。 他說:我真后悔,當初應該直接要了你的,否則哪里有如今這些事呢? 他的唇角以可怖的弧度向上彎著:我忍辱負重,求得不就是虛名榮譽嗎? 若是可以,誰愿意給蘇元良這個廢物當兒子?還有蘇澤蘭那個賤人,要不是她知道我并非蘇家血脈,我又何必天天哄著她! 蘇廣白心驚不已。 他當初的想法沒有錯,蘇木青和蘇澤蘭之間就是有貓膩。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蘇木青居然不是蘇元良的親兒子,難怪他會那么堂而皇之地與他和蘇澤蘭調笑。 另一邊,衛長流等人也都各自說著話,蘇廣白粗略一聽,就知道他們先前的猜測都是對的。 衛家人殺害了衛存父母的事,也是真的! 衛存的父親是為了封印裂谷才毅然跳下了深淵,而他的母親,是在長久的惦念中精神不濟,被衛家人當做祭品送到了這里。 夫妻倆,也算是另一種形式上的合葬了。 衛存面色鐵青,元子真也好不到哪兒去。 他們三人與在場的這幾位,全都有著血海深仇。殺父、殺母、滅族,他們的罪行罄竹難書! 阿存,需要多久?蘇廣白輕聲問道。 衛存沉默片刻,道:半柱香。 言罷,他們身上的護盾便消失了。方才還慢吞吞的傀儡們,一瞬間像是聞到了什么美味,全都猙獰大吼著朝他們三人撲來。 三人一言不發,手起刀落,一時間天地間都被血腥氣包裹住。 半柱香后,地面上橫七豎八地躺了許多人。 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身首分離,只有這樣,才能殺死這些傀儡。 蘇廣白看著被他親手斬首的蘇元良的頭顱,心中情緒翻騰,猶覺得不解恨。他再次伸出手,在空中狠狠一握,蘇元良的頭就碎裂開了,碎rou濺了滿地。 嘖嘖嘖。 血月魔的聲音再次出現:沒想到啊,倒是我低估你們了。 他話說的輕松的,但仔細聽去,會發現他語氣中很有些凝重。 蘇廣白有些狼狽地粗喘著,胸口大力起伏,拿著匕首的右手在不住地發顫。 他身上滿是血污,一雙眼卻格外的亮。 衛存和元子真身上也全是血污,不過值得的慶幸的是,他們三人都沒有受傷。 他們每人服用了兩顆靈犀丹。 蘇廣白看向前方不遠處涌著滾滾魔氣的深淵,道:走吧,去會會他。 嗯。衛存和元子真應了。 緊接著,他們三人便走到了深淵旁邊。 向下看去,全是黑沉的魔霧,隱隱有些細碎的金光透出。 衛存看了眼,便道:這其中有強大的符咒封印著。 這應當就是天帝所為了,不然也困不住血月魔這么長的時間。 他們不知道這深淵有多深,也不知道那血月魔究竟進化到了什么程度。 但他們已經走到了這里,就萬沒有再離開的道理。 蘇廣白和衛存相視一眼,神情均是堅定。 接著,三人都沒再說話,卻默契地御劍,朝著深淵去了。 第60章 深淵風大霧深, 蘇廣白等人不知道行了多久,目之所及還是一樣的黑。 這鬼地方也太深了!元子真蹙眉道。 蘇廣白面色凝重,這深淵如此深,可血月魔卻依舊能在深淵之上利用魔氣控制傀儡, 還能將神魂分去那么遠, 可見其強悍程度。 他們又行了大半個時辰,這期間血月魔竟一次都沒再說過話。 三人也沒再多說, 忽然, 蘇廣白瞧見下方有些不同了。 衛存也看到了, 他摟著蘇廣白的腰, 湊在他耳邊道:蘇蘇, 到了。 嗯。蘇廣白點頭。 接著, 走的越深, 蘇廣白就越驚訝。 原來, 穿過這深沉的魔霧后, 這深淵最下面, 竟是別有洞天。 一輪和深淵之上一模一樣的紅色圓月低低地垂著,整片大地焦黑, 但上面卻生長著大片大片火紅的薔薇! 那些花的顏色很亮, 無風自動,看著就像是有血液要從花朵上滴下來。 總而言之, 這個場景,實在詭異的很。 三人在花田中落下, 元子真眼尖地瞧見在上頭那圓月附近,有一條淺淺的星河,像是一道門,打開后就是另一個世界。 小白, 衛存,你們看那里。 聞言,兩人都朝著那處看去。 看來那就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門了。蘇廣白道。 他們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笑聲:不錯不錯,果真聰慧。 三人一驚,立刻轉身看去。 下一刻,幾人都怔住了。 蘇廣白和元子真下意識看向衛存,而衛存整個人都怔在原地,直直望著來人。 來人看著三十出頭年紀,身姿挺拔健碩,面如冠玉,粗略一看,就能看到他和衛存八分相似的五官來。 這難道是衛存的父親? 蘇廣白驚疑不定。 這深淵之下有這樣一番天地就已經很奇怪了,如今見到衛存的父親,他心底便涌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存兒,你終于來了。男人站在距離他們十步遠的地方,溫聲笑著。 衛存蹙眉,細細盯著他看,似乎是想找到和記憶中類似的地方。 忽然,他們身后又想起了一道女聲:存兒?是你嗎? 幾人又轉頭看去,發現是一位婦人站在那里,遠遠看著他們。 婦人生的極為美貌,眉眼溫和慈悲,是衛存的母親! 男人從蘇廣白他們身邊繞過,站在了女人身邊,兩人相攜著,同時看向衛存。 存兒,好孩子,娘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女人說著,便忍不住紅了眼眶。 蘇廣白轉頭朝衛存看去,發現衛存微微瞇起了眼,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蘇廣白心里詭異的感覺更甚了。 元子真搞不清楚狀況,他驚疑不定地看向衛存,道:衛存,你爹娘怎么會...... 那兩人看了看元子真和蘇廣白。 女人笑道:你們兩個沒想到也已經長這么大了。我記得,當時我下來的時候,廣白的母親才剛有孕呢。 她看著蘇廣白,慈和道:不過如今只瞧一眼,就知道你是她孩子,和她真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蘇廣白抿了下唇,也沒有答話。 元子真后知后覺,也發現不對勁,抬眼仔細盯著那兩人瞧。 這一瞧,他還真就發現了一點東西。 那兩人看著凝實,但事實上,他們的腳是浮著的,方才因為被沒過膝蓋的花叢擋著,他才沒看清。 如今這一看,元子真頓時覺得毛骨悚然,再看那兩人的時候,便覺得他們臉上慈愛的笑容都猙獰了許多。 存兒?你怎么了?男人問衛存。 那女人也急道:存兒快過來,讓為娘好好看看你。 衛存眨了下眼,隨后揚唇一笑,道:好啊。 阿存?蘇廣白拉住他的手。 衛存卻拍了拍他的手,道:我去和我娘說說話。 說罷,他就把手從蘇廣白手里抽出來,走向那兩個人。 那兩人面露喜意,不斷朝他招手,嘴里一疊聲叫著存兒快來。 小白,衛存他......元子真有些急。 那兩個一看就不是人,說不定就是血月魔幻化成的,衛存怎么明知還是過去了? 蘇廣白朝他搖了搖頭。 他相信衛存,衛存肯定是看出了什么。 衛存慢慢向他們走過去,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只剩一步距離的時候。 女人便朝他伸出手,溫柔道:快讓娘親看看你。 娘。衛存低低地喚了一聲。 他停下腳步,定定地看著那個女人。 女人似乎有些急,想去觸碰衛存,卻又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不能再向前走去,只能執著地伸手想去碰他。 衛存又緩慢地向前走了一小步,女人的手終于輕輕碰在了他臉上。 女人眼眶一紅,道:存兒,娘好想你,是娘對不起你。 衛存眼底漸漸浸滿了淚,他神色眷戀悲傷。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哽咽道:娘,我送你離開吧。 女人怔了下,隨即便笑了,神情溫柔慈和。 存兒,你要一直記得。對娘來說,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 衛存右手緊緊握著劍柄,他渾身都在微微發顫。 娘......對不起。 衛存聲音抖了下,緊接著,他抬手揮劍,劍刃毫不猶豫地砍在了女人的脖頸上。 隨著一聲劍刃入rou的聲響,女人慘叫一聲,一張美艷的臉瞬間化作漆黑燒焦的白骨。 而她身旁的男人怔在原地,不可思議地看向衛存。 衛存紅著眼看向他,忽然嗤笑一聲,道:你看到她被獻祭過來的時候,有沒有一瞬間的后悔? 男人看著衛存,懷里依舊抱著那具黑色的骨架,那是已經毫無生氣的,衛存的娘親。 蘇廣白看著衛存的背影,胸口傳來鈍痛。 他明白了,他這回真的,全都明白了。 所謂的血月魔,其實和血狼同出一根。從血月魔出現的時候開始,衛存的父親就是知道的。 而衛存的父親,也不是什么血狼族的后人,他就是最初的血狼,他和血月魔是親生的兄弟! 因為血脈相連,衛存的父親便一直縱容,甚至是保護著血月魔。 只是后來血月魔作惡太多,血狼無法再忍受,便只能過來絞殺血月魔。卻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竟成為了同一個人。 那之后的血月魔,其實有一半是衛存的父親。 只是那時候衛存的父親,應當已經沒有多少自己的意識了,又或者,他在和血月魔的戰斗中,就已經被他同化。 他代替了血月魔,成為新的魔頭。 他渾渾噩噩地守在這里,等待著每年一次的祭祀,只是有一年,被祭祀過來的,是衛存的母親,也就是他深愛的妻子。 也許就是那一次,讓他恢復了一點神智。 可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衛存的母親應當已經被他自己吸去了大半的修為和魂魄。 而恢復了神智的他,便將妻子的骸骨留了下來。 又將被自己蠶食了一半的妻子的神魂吐出來,強行融在了這具骸骨上。 方才他們所見到的,其實就是衛存娘親殘存的意識,她一心惦念著的,一直都只是衛存。 但那樣半死不活地困在這里,必然是很痛苦的。 衛存方才那一劍,便是徹底斬斷了她的意念,讓她在這世間再無留戀,再也不必和已經不同往日的丈夫生活在一處了。 血月魔看著衛存和自己八分相似的臉,忽地笑了。 開始還是輕笑,接著便越來越瘋狂。 衛存慢慢向后退去,看著血月魔瘋笑著,看著他俊逸的面龐布上可怖的紅色暗紋,看著他眼角流出血紅色的淚。 這個在衛存記憶里只留下了一點點印記的男人,徹底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 蘇廣白向前走去,牽住了衛存的手,無聲地陪在他身邊。 衛存轉頭看他,疲憊地笑了笑。 他其實沒多少感覺了,方才見到母親的殘魂時,他才是真的心痛到不能呼吸。 不過好在,那只是一縷執念,甚至已經不算是魂魄。 衛存將她送走,也是為了讓她不用再受苦,能早日轉世投胎。 阿存。蘇廣白柔聲安慰他,道:那已經不是你父親了,你的父親是降妖除魔的大英雄。 衛存笑了,道:你說的對。 蘇廣白道:咱們現在應該做的,是幫你父親完成他本想完成的事。 血月魔的笑聲忽然戛然而止,他定定地看向蘇廣白等人,忽的嗤笑一聲,道:怎么,你們也想除掉我? 這語氣和神態,和方才在深淵之上,他們聽到的倒是一模一樣了。 蘇廣白心一沉,原來他們兩人不是同化,而是共用了一個身體! 忽然,血月魔面色一變,他看向衛存,沉聲道:不要顧忌我,你娘親已經不在,我也不愿茍活。 若不是為了牽制他,我早就隨著你母親去了。 現在,做你該做的事! 閉嘴!血月魔怒吼一聲。 他面色又一變,道:廣白說得對,我已經不是你的父親,從我和這個怪物共用一體時,我就已經開始后悔了。殺了我,記住你的使命! 血狼一族,降妖除魔,不畏生死。 血狼看著衛存,眉眼堅毅,道:我已經走錯了路,你不要再步我的后塵。 閉嘴!閉嘴!血月魔瘋狂大吼。 他用力地捶打著自己的頭,血紅的眼直直看向衛存等人。 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他狀似癲狂,整片大地都震動起來,無數魔氣從地底蒸騰出來,那些薔薇幾乎是在瞬間,便大片大片地枯萎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