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蘇元良有多看重面子誰都清楚,要不然他也不會為了帶蘇廣白過來,提前半個月就開始費力養著他了。 如果真的因為他們讓蘇家在煙南出了丑,那最近正惹得蘇元良不喜的蘇文元,就更是吃不了兜著走了! 蘇文元陰著臉笑了聲:好,好的很啊蘇廣白,你以為傍上蘇木青就高枕無憂了?你也不瞧瞧他是個什么貨色! 說罷,他一甩袖子快步趕上前,不再和蘇廣白他們同行。 倒是蘇木青全程不答話,只靜靜看著他們對峙,作壁上觀的模樣好似他多寬容大度一般,周圍有些離得近的門生見他這般氣度,心中更是欽佩敬仰。 只是蘇廣白卻完全不在意,他只在意懷里氣紅了眼的小憨。 大哥,謝謝您一路照顧,只是您不用特意關照我。蘇廣白再次鄭重強調,連您字都用上了,想拉開距離的意圖實在明顯。 蘇木青就是再怎么樣,也是個從小被捧到大的,他想結交誰親近誰,不都是對方湊過來?現在遇上個蘇廣白這樣的,他不僅不覺得難堪,反而激起了興意。 只是凡事過猶不及,想讓蘇廣白接受他的親近,蘇木青也不急于這一時。 蘇木青溫和地笑了笑,有些無奈地對蘇廣白道:也罷,我不跟著你了,但你也別跟我這般生分可好? 蘇廣白敷衍地點點頭,視線卻黏在小憨身上,連一絲一毫都沒分給蘇木青。 蘇木青深深看了眼小憨,見它眼里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殺意后,他卻唇角微微上揚,隨即便若無其事地走遠了。 小憨不難過了不難過了。蘇廣白在小憨額間親了親,又小心揉著它的后背,我們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哦。 小憨死死盯著蘇木青的背影,好半晌才收回視線,重新看向蘇廣白。 蘇廣白眼里的心疼太明顯,看得小憨怔了下,有些無措。 它本就不是什么溫和良善之輩,只是之前面對蘇廣白的時候才那般溫柔,現在回到熟悉的環境后,他心底壓制著的暴戾又隱隱冒了出來。 但它不敢再像先前那般肆無忌憚,既是實力不夠,也是怕嚇到蘇廣白。 小憨,你說句話呀。蘇廣白蹙著眉,點了點小憨的鼻尖。 小憨頓了下,才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下他的指尖:啊嗚~我沒事。 不知怎么的,蘇廣白居然好像聽懂了它的意思。他松了口氣,臉上也重新掛上了點笑意,安慰道:好了好了小憨,不氣了。 小憨點點頭:啊嗚嗚!你也別著急啦! 一人一狼雞同鴨講了一路,周邊離得近的門生都暗暗觀察著,他們早聽說蘇家家主近日對先前從未在人前露過面的嫡子寵愛有加。 只是在那之前,傳言都是蘇家人對那個帶著兇兆出生的嫡子厭惡至極,蘇廣白也自小被蘇家軟禁著,日子難過得很。 可現在看蘇廣白這副天真單純的模樣,他們竟是覺得早前的傳言并不屬實,蘇廣白在蘇家的日子當是過得不錯的,要不也養不出現在這般溫柔的性子來吧? 眾人心思各異,一路到了衛府后,蘇家眾人便被各自帶下去,到了為他們準備的臥房。 蘇廣白被一個家丁領著,直走到了衛家中心處,之后又被帶進了一處頗大的院子,看這面積竟和蘇家二房所在的院子有的一拼。 我住這兒?蘇廣白有些不可置信。 家丁笑呵呵應道:是的廣白少爺,這是家主特意叮囑過的。這院子里的東西您都可以隨便用,院里的下人也都隨您差遣,您有什么需要的直接知會一聲就行。 一個時辰后接風宴開席,屆時奴才再來請您。家丁叮囑道,您最好趁著現在好好休息一番,因為宴席許會擺上一整晚。 蘇廣白點頭,從袖間拿了一錠碎銀遞給他,笑道:有勞。 家丁怔了下,隨即笑著收了:那您好好休息,奴才先告退了。 嗯。蘇廣白看他離開,就在這院子里四周看了看。這院子建的大,修的也好看,奴才丫鬟粗略估計足有三十幾位。 蘇廣白心中疑慮更甚,他有些不安地抱著懷里的布袋,小聲對小憨道:為啥衛家人也對我這么好?我覺得這里肯定有貓膩! 小憨露著頭,一雙眼在這院里掃了一遍,眼底神色莫明。 這蘇、衛兩家打的什么算盤它暫時還不清楚,但它知道,這院子名為攬芳苑,而在這院子旁邊,就是翠玉閣。 翠玉閣里住著的,是衛存。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我的寶兒們~ 小憨按爪:每天一遍我是狼!嗷嗚嗚~ 蘇蘇捏住它的爪爪:是小二哈哦! 第11章 蘇廣白被侍從引著進了臥房。這臥房的奢華程度,讓土包子蘇廣白嘆為觀止,看什么都覺得新奇。 待侍從放了些精致的糕點在桌上后,侍奉的人就都被蘇廣白遣出去了,屋內就只剩了他和小憨。 小憨,你說這衛家人為何也對我這么好?蘇廣白百思不得其解,其實說實在的,就連蘇元良為何突然轉了性他都還沒想明白。 小憨搖頭:我也不清楚,不過反正沒什么好事。 它答得心不在焉,蘇廣白一眼就看穿了:小憨,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蘇廣白把小憨放到桌上,自己坐到了它身邊的椅子上: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訴我啊,不要自己悶著,會悶出病的。 小憨仰頭看著他,半晌才嘆了口氣,整只狼都垂頭喪氣:我沒什么事,就是在想我之前的身體怎么樣了,不知道還在不在。 那你還記得你身體在哪里嗎?蘇廣白一下一下揉著小憨的頭,小聲道,不記得也沒關系,只要還在煙南城內,咱們就肯定能找到。 小憨心事重重:嗯。 好啦,不要不開心了。蘇廣白笑彎了眼,等一下有接風宴,咱們一定要大吃一頓,等之后時機成熟了咱們就偷偷離開。 好。小憨看著他的臉,忽然道:蘇蘇,你臉上的暗紋是不是比之前淡了? 嗯?蘇廣白怔了下,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臉,有嗎? 說著,他就站起身,從一旁的桌上拿過銅鏡,仔細瞧了瞧。 好像是啊。蘇廣白驚喜道,我之前都沒發現,暗紋是淡了,我之前都看不清我自己的五官,現在倒是能看出些原本的樣子了! 這么一看,蘇廣白才發現,這張臉和他前世頗為相似,只是較之前棱角更圓潤了些,應該是還沒長開的緣故。 誰都不希望自己臉上頂著一片血管一般的暗紋,現在見暗紋淡了之后,蘇廣白開心壞了,對著鏡子看個沒完。 小憨卻不覺得開心,反而有些擔憂。 蘇廣白這張臉已經依稀能看清原本的樣貌了,雖不能說是十分美貌,但卻玉雪可愛,招人的很。 它忽的想起從一見面,就對蘇廣白尤其殷勤親近的蘇木青,心中涌上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讓它有些煩躁。 蘇蘇。小憨仰頭看著蘇廣白,溫聲道,咱們現在沒什么自保能力,蘇元良對你的寵愛已經讓你暴露在大家面前了,你若是再恢復了原本的模樣,有可能會更引人注目。 蘇廣白頓住,隨即垮下臉:你說的好有道理,那我該怎么辦啊小憨? 小憨想了想,道:現在還不是很明顯的變化,所以咱們只要在你完全恢復容貌之前離開,應該就沒問題了。 對呦!蘇廣白眨了眨眼。 這樣一來,他既恢復了本來的容貌,又能躲過其他人的耳目,一石二鳥! 蘇廣白一把將小憨抱起來,將它頂在了自己頭頂,笑道:我們小憨也太聰明了吧! 小憨扒在他頭上,又好笑又好氣:放我下來,我又不是真的靈獸。 可你現在是小二哈啊。蘇廣白雙手扶著他,故意將手放松了一些,使壞道:怕不怕? 小憨四爪更緊地扒住他的頭,前爪的rou墊在他額間點了點:都說了我不是狗。 蘇廣白嘿嘿笑個不停,他就是這樣,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隨遇而安,且沒心沒肺的很。 小憨和他相處了這一個來月,算是把他的性子摸清了,越是熟悉,小憨就越是覺得蘇廣白單純的過分。 他本想著叮囑蘇廣白多留意,別不小心著了別人的道,但轉念一想,反正它會一直和蘇廣白一起,屆時再提醒也可以,誰讓蘇廣白對它的話深信不疑呢? 或者私心里,它是想讓蘇廣白也依賴它一點。小憨暗暗嘆氣,眼里的笑意卻一點都不加掩飾。 一人一狼鬧了一陣,忽的聽見院外傳來一陣喧嘩,準確的說,是隔壁翠玉閣里傳來的聲音。 來了。小憨眼底暗芒閃過。 蘇廣白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抱著小憨來到門邊,隔著門縫朝外看去。 這個位置想看到什么是不可能的,不過正巧有兩個負責灑掃的丫頭走近,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談起了隔壁的動靜。 那些人又開始了。其中一個嘆了口氣,再怎么樣也不能這般欺辱人啊。 另一個也跟著搖頭:就是一群見人下菜的,之前那位得勢的時候一個個諂媚的很,現在卻都露了本性不是? 可不是嗎?只是我方才見那位身上還有舊傷,不少都已經化出了濃水,那些人也是,他都那樣了,還要再添新傷。 唉,誰叫他先前得罪了那許多人,現在這般也是因果...... 兩人說著便走遠了,蘇廣白眉心緊蹙。他別的不在意,只知道方才那兩位丫頭談到了一位傷者,且聽她們的描述,那人身上的傷當是極嚴重的。 蘇廣白想起了自己入醫學院時的宣誓: 無論至于何處,遇男或女,貴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為病家謀幸福。 這誓言他一向銘記,前世十六歲入學,一直到身死,他無時無刻不遵守自己的誓言,到了現在,他依舊放不下身為醫者的天職。 他不知道她們談論的人是誰,但既然聽到了,那他就需要去看一眼,即便只是替對方治一下傷也是好的。 院外的喧嘩還在,蘇廣白依稀聽到了些許嘲笑和挖苦,而被欺辱之人自始至終都沒說過半句話。 小憨。蘇廣白抿了下唇,道,她們說的人好像傷的很重,我想去看看。 小憨窩在他懷里,聞言有些怔愣:你要去......幫他? 嗯。蘇廣白打開腰間的包,將小憨放到里面,安撫性地摸了摸它的頭,一會兒你要藏好,別出來。 小憨仰頭看著他,一時無話。 蘇廣白蓋好包,之后就出了門,朝著隔壁院里走去。 院里的侍從看到后連忙問道:蘇小少爺想去哪兒?有什么事吩咐奴才們即可,您不用費力。 蘇廣白聞言頓住腳步,對方人多勢眾,他顯然不能莽撞,倒不如帶上幾個家丁,也全當威懾了。 你們幾個跟我來一下。蘇廣白指了指一看就頗為壯實的幾個家丁。 幾人立刻垂著頭跟上來,一群人以蘇廣白為首,氣勢洶洶來到了翠玉閣。 翠玉閣大小和攬芳苑差不多,格局也相似,只主屋的地方豎著一棟二層樓閣,名曰翠玉閣。 而現在,翠玉閣樓前的空地上,正聚著四五個男子,他們嘴里說著廢物繼續狂叫你偷東西等話,對著中間縮成一團的□□打腳踢。 住手!沒看見蘇小少爺來了嗎!沒等蘇廣白說話,他身邊跟過來的一個家丁就率先喝住那幾人。 那幾人這才回過身,一個個臉上都是戾氣,見到蘇廣白后又各個有些慌亂地行禮:見過蘇少爺。 這一中午的鬧什么?先前那家丁繼續道,不知道蘇少爺就在隔壁住著嗎?驚擾了貴客看家主如何發落爾等! 那幾人慌忙跪下,朝著蘇廣白拜了又拜:請蘇少爺高抬貴手,饒了我等吧! 蘇廣白就是再傻,也看出眼前這一幕有些古怪,這幾人之間的對話,就像是提前排演過,連接的實在過分順暢了。 他的目光落在那幾人身后,只看到了一個蜷縮著的背影。 那人身上穿著臟到看不出原本樣子的錦袍,臟亂的烏發披散著,其中還卷著不少樹葉子,就連鞋都丟了一只,光著的腳底沾著血和土,有些地方都已經發腫流膿。 那幾人還在求饒,站在蘇廣白身側的家丁假模假式地訓了那些人幾句,就轉過身開始和蘇廣白求情:蘇小少爺,您看他們都保證今后不再這般作為,是不是就先放他們離開? 蘇廣白勾唇:行啊,不過離開前每人先留條腿吧。 他這是試探,也是在證實自己的猜測,看看這幾人是否是在演給他看。 話一出,在場所有人都僵住了,站在他身側的家丁許是沒料到他這般反應,竟一時不敢說話。 那幾人跪坐一團,聞言更是聲淚俱下,那驚恐的模樣可就不是裝的了。 蘇廣白有了底,看來蘇衛兩家還真的給了他很大權力,處置這幾人應當也在他的權力里,只是不在他們的意料中。 算了。蘇廣白也就是嚇唬一下,見目的達到便笑著對身側那家丁道:這沒你們的事了,把他們帶下去吧,再備些溫水送來。 眾人連忙應了,再沒說什么,魚貫出了院子。 這是一場戲,但戲的主角分明是不知道自己在戲中的。 蘇廣白站在原地,看著那蜷縮著的身影。他沒有貿然過去,而是小聲道:那位公子?你還好嗎? 那人背對著他,身體一顫一顫的,還有些狼吞虎咽的咀嚼聲傳來。 公子,我過來了。蘇廣白慢慢踱步,走向那人。 走近了之后,蘇廣白才發現這人瘦的過分,后背上的脊骨掩在衣袍后卻仍顯的突出可怖,一雙修長的手只剩了皮包骨,正捧著一個硬邦邦的沾滿了沙土的饅頭。 那咀嚼聲就是他啃饅頭的聲音。 別吃了。蘇廣白蹲在他身邊,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塊綠豆糕,輕聲道:吃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