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韓莞去了定州謝府。

    她穿著丫頭穿的半舊棉褙子，用布巾遮住頭發和半邊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這次帶的是豹子。沒敢帶翠翠，它有狐貍味，哪怕很小，也容易被謝三夫人發現，再懷疑到養了狐貍的韓莞身上。

    出空間前，韓莞再三交待豹子，不許叫，看到不對就趕緊向她靠攏。

    來到外面，是在一顆大樹下。這里是院子的邊上，有幾棵大樹，幾叢翠竹。大樹的葉子已經掉光，透過疏朗的枝杈，看到圓月高懸，幾顆寒星閃爍。伴隨著呼呼的夜風，更覺冰涼。

    她覺得這里是一個著陸的好地方，把釘子撿起來埋在樹下的土里。

    因為這里有一個“妖孽”，韓莞比夜探敵營和謝府還小心謹慎。

    她帶著豹子向中間走去，走走停停，挑最隱蔽的地方走。

    謝三夫人肯定是住在正院，正院又是內院中最大最好的。

    剛靠近那個最大的院子，突然看見院子里亮堂起來，又聽到里面的聲音，“快找，夫人說有狗……”

    韓莞嚇得趕緊抱著豹子進了空間。

    這么遠就聞到了狗味，鼻子也太好使了吧。

    韓莞失望而返。想著只得讓謝明珍把東西帶進去了。

    兩日后柴旺去定州，還帶去了謝明珍給謝三老爺和謝三夫人的禮物，請謝三老爺關照一下她的鋪子。

    給謝三老爺的禮物中包括一件小蓮花瑪瑙擺件，擺件的底坐小洞里韓莞悄悄貼了綠豆大的小碎布。怕謝三夫人聞出不同，這塊小布放在外面一段時間，應該沒有一點空間里的味道。

    之所以這樣禮物送給謝三老爺，也是怕謝三夫人格外注意。沖謝三老爺對老婆的寵愛，很可能這東西會送給謝三夫人。若沒送，只得以后再想法子。

    次日下學后，兩只虎聽韓莞的囑咐拉著謝明珍去了謝家莊子，還說晚上會在那里歇息。

    晚飯前，這時候正是下衙時間。

    韓莞坐進空間去尋蓮花擺件。

    空間停下，聽到外面有腳步聲。

    謝三老爺來到正院，指著丫頭放在炕幾上的兩個箱子笑道，“這是明珍差人送來的，小箱子里裝的是胭脂水粉，指明是送你的。大箱子里的東西喜歡什么，你也拿去?！?/br>
    謝三夫人嬌滴滴的聲音?！澳茄绢^怎么這樣懂事了？”

    謝三老爺說道，“我的那幾個子侄，屬會討人歡心的就是珍丫頭。唉，命不好，楚家那小子死了。據說，她去韓氏莊子散心，聽說韓氏在京城開的脂粉鋪子生意特別好，又想在定州開，就入了股。讓我這個三叔看顧一下她的鋪子?！?/br>
    謝三夫人也聽說現在流行的幾樣胭脂水粉都是麗影出的什么妝粉，她拿起來看看聞聞。這些東西，不是她親手買的，都不會用，留著以后送人。

    她又看了看大箱子，挑了兩樣東西出來，其中包括那個瑪瑙擺件。

    她拿起來吸了吸鼻子，又仔細聞了聞，小聲嘀咕道，“我怎么聞出有什么味兒，有點熟悉?！?/br>
    謝三老爺笑道，“就你鼻子好使，跟個小哈巴一樣。明珍送的，肯定有她的味兒，你當然熟悉了?！?/br>
    謝三夫人一想也是，笑了起來。

    謝三老爺讓人退下，悄聲問道，“那邊下午來了人，有什么消息？”

    謝三夫人把手里的東西放心，臉色也鄭重下來?！懊鞒幸苍谡夷菢訓|西，他還發現你闖的大禍，正幫你善后呢?！?/br>
    謝三老爺嚇得眼睛一下瞪起來，屁股也痛起來。

    “他們怎么會知道？”感覺聲音大，又壓低嗓門說道，“不說我爹會打死我，我大哥都會。別看我大哥平時溫吞，生起氣來厲害得緊?！?/br>
    謝三夫人道，“等將來你有了出息，他們還要靠你?！?/br>
    謝三老爺揉揉屁股，又道，“咱們家是一直跟和王的，你跟那位走的近，會不會闖禍？”

    謝三夫人伸出玉指點了他腦門一下，嬌笑道，“老爺那么聰明的人，連這點都想不通。若和王失敗了怎么辦，咱們都得倒霉。我那樣做，也是做兩手準備，那邊靠不上靠這邊。還好我同她當姑娘時認識，才巴結得上?！?/br>
    謝三老爺一聽是這個理兒，樂得一下撲在謝三夫人身上。

    韓莞耐著性子聽著不可描述的動靜，沒有再聽到想聽的內容。他們完事后，謝三夫人讓人把蓮花擺件放去她的私庫，胭脂水粉收好明天她送人。

    韓莞只得回了家。

    今天的信息量太大，大得有些把她嚇著了。

    謝三夫人居然偷偷跟和王的競爭對手章賢妃暗通款曲，謝三老爺居然還樂見其成，夢想著“兩手準備”，他真是被妖精迷進去了。

    這還不是令韓莞最擔心的，她終于想通了之前她想不通的事。

    謝三夫人哪里那么容易把小郡主弄走。即使弄到手，那樣弄死郡主，哪怕她真的重生在和昌身上，謝家也倒霉了，其中包括她最喜歡的謝國公和謝明繼。

    她要弄祭童，也會想辦法在民間弄。

    那么，她會不會是在幫某個人……

    還有謝明承，他的行蹤被人知曉，憑謝家經營上百年，再加上和王，不可能這么沒用。那么，他們是故意的？

    韓莞又想起謝明承召見驛丞的事。敢向不認識的人打聽那么重要的事，應該是故意……

    十月十八午時初，趙暢送小姐妹回來了。他要去晉城一趟，不放心小姐妹獨自在王府，專門送來莊子。同時，和王還讓他給青山元君帶了幾樣補藥。

    趙暢只見過青山元君一次，還是陪著和王。這次單獨去，不知老神仙會不會見自己。

    小姐妹沒有回家，急急讓乳娘拿著禮物去見姨姨和虎哥哥。

    趙暢望著星月山莊愣了一會神，才對護衛說道，“我要去仙姑殿拜祭狐仙娘娘?！?/br>
    今天天氣好，他帶著一群護衛步行去了仙姑殿。

    拜完狐仙和仙狐，便去后殿見青山元君。

    看門的小道姑進屋稟報后出來說道，“老神仙請趙施主進去?！?/br>
    青山元君斜倚在炕上，身上蓋著薄被，臉色暗黃，眼睛半睜半瞇。

    第四百章 多個變數

    趙暢雖然跟青山元君沒有什么交集和感情，但這位老人對佳兒和好兒的善意一直讓他心存感激。見老太太這樣，很是難受。

    他走近炕前，躬了躬身說道，“老神仙，我再叫幾名御醫來給你看診如何？”

    青山元君睜開眼睛，嘆著氣說道，“無需，貧道每年冬天都是如此?！?/br>
    她讓服侍的道姑退下，又示意坐去她身旁，她有話要說。

    趙暢坐去炕沿邊，把耳朵靠近她。青山元君低聲說道，“讓那兩個姐兒六歲前最好一直住在鄉下，那里是福地，于她們有利。特別是明年二月，是兇月，絕對不許她們回京。韓娘子得狐仙娘娘庇護，她們一直跟著她，好處多多?！?/br>
    語速越來越慢，說到后面，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些話讓趙暢驚恐不已，又莫名其妙。他想再問，但看到青山元君已經閉上眼睛，喘氣也急促起來，知道再問不出個名堂。還是忍不住輕喚一聲，“皇姑母？”

    青山元君又費力說出幾個字，“天機不可泄露，莫再問了?！?/br>
    趙暢只得起身，跪下磕了個頭說道，“謝皇姑祖母提醒?！?/br>
    起身急急走了出去。

    青山元君緩緩睜開眼睛，眼前又出現兩個女娃被人灌了藥后敲破腦袋，她拼著全身力氣去奪那個人手中的匕首，匕首卻陰差陽差插進自己的胸口……

    又活過了幾十年。拖著破敗的身子，過著一天又一天重復不變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重生有什么好的，改變不了當姑子的命運，依舊病魔纏身甚至更甚，還不如投胎轉世，從頭再來。

    還好，今生有了多個變數。她從皇宮里的“清觀”來到這里修行，那小姐妹沒有因為身體不好而出家，謝明承沒有戰死，謝家沒有出現變故，那個妖妃還沒有被封貴妃，沒有出現“殘月案”，太后沒有病重，和王沒有被逼出京……呵呵，更是把那樣東西提前弄到了手。

    前世沒聽說過的韓氏今生一鳴驚人，得狐仙保佑弄出了玻璃、土豆等前世不曾有過的東西，有一手“制藥”的好本事，得明弘大師盛贊……

    這么多的變數，有自己的謀劃，也因為出現了“狐仙”。

    她歪著頭瞥了眼床頭，眼里有了笑意。沒有力氣轉動手里的流珠，只得緊緊捏著，無聲念道，“福生無量天尊，狐仙保佑……”

    一個道姑進來說道，“老神仙，到吃藥丸的時間了?！?/br>
    青山元君“嗯”了一聲。小道姑把一丸藥掰成四小份，拿出一小份遞喂進青山元君嘴里。

    趙暢像失了魂一樣，邁著沉重的步伐走出青山元君的屋舍。

    青山元君的話說得很明白了，京城有人要害他的閨女。再想想之前明弘大師的話，也是提醒他把孩子放在鄉下。

    他不明白，作為皇家人，生活在京城應該是最安全的?？蔀槭裁此膬蓚€小閨女在京城會有危險呢？誰會害兩個手無寸鐵，又不會對人有任何威脅的小女娃？

    還有，想害他閨女的人應該行動不自由，否則把她們送來莊子也會跟過來害人。

    那么，最有可能害她們的人在宮里，或者王府里……

    他去前殿拜了狐仙和仙狐，把自己和隨從身上所有的銀子都捐了出來，祈求仙姑娘娘保佑閨女平安。

    他再次來到雙宜山莊和星月山莊之間，不由自主走去之前他經常駐足的地方。又聽見他閨女清脆的笑聲，兩只虎的笑鬧聲，韓娘子溫柔的囑咐聲，以及狐狗驢馬的叫聲。哦，還多了一位姑娘的聲音。有些耳熟，想是謝大姑娘的。

    趙暢笑起來，眼里卻噙著淚花。他有多久沒在這里聽到這么多歡快的聲音了？

    那些美好而短暫的日子，再也回不來了。

    趙佳兒和趙好兒午晌起來后，就想去老院子的后院玩。在王府，她們想的最多的就是那里。

    韓莞也想那里了，又看著天氣好，午后的陽光大，就帶著她們和兩只虎、謝明珍一起來了。

    到了這里，才看到翠翠、豹子、雪團兒都趴在這里曬太陽，白影、烏風則站在一旁悠閑地甩著尾巴。

    兩只虎騎上馬背，四個小姑娘擠著騎上驢叔的背。

    這里的風有些大，韓莞又帶著小姐妹跳繩玩。

    謝明珍看著好玩，帶著周家小姐妹跳。

    翠翠和豹子、雪團兒則等著兩對小姐妹出錯，她們出錯了，就能輪到自己跳。

    正玩的高興，一個小丫頭來報，“姑奶奶，趙爺說他剛才去拜見了青山元君，他有幾句話想囑咐佳姐兒、好姐兒，還想拜托韓娘子一件事?！?/br>
    謝明珍在這里，韓莞不好單獨去見他。想著趙暢或許也知道謝明珍在這里，才故意把青山元君的名頭抬出來。

    說道，“請他過來吧?！?/br>
    趙暢咧著嘴笑，笑得很刻意，一看就是假笑。

    不敢說趙暢喜怒不形于色，還是屬于心里裝得下事的那種。韓莞感覺他有事，事還不小。

    韓莞和謝明珍等人給趙暢見了禮。

    韓莞問道，“老神仙身體又不好了？我明天去看望她?！?/br>
    趙暢嘆道，“老神仙的身體的確不大好。她說，她觀了天術，今冬天氣會比往年冷。我想著，佳兒好兒身體不好，這里是福地，今冬無事就讓她們在這里生活。我要忙于公務，過兩天又要去晉城，勞煩韓娘子多多看顧她們?！?/br>